第八章唐代火襖之尊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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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之尊崇火襖,頗有類于清人之尊崇黃教,建祠設官,歲時奉祀,實欲招來西域,并非出自本心;然則唐代兩京之有火襖祠,猶清京師各處之有喇嘛廟耳。

    韋述《兩京新記》卷三:西京布政坊,西南隅胡祆祠。注:武德四年所立,西域胡天神,佛經所謂摩醯首羅也。

    同卷:醴泉坊,西北隅襖祠。(《長安志》西北隅作西門之南)同卷:普甯坊,西北隅襖祠。

    《兩京新記》久佚,右所據者為日本佚存叢書本,僅存卷三一卷。據宋敏求《長安志》卷七注引韋述《記》,西京胡天祠有四,此僅得三,其一可于《長安志》補之。

    《長安志》卷九:靖恭坊,街南之西襖祠。

    同《志》卷十:布政坊,胡襖祠。注:祠内有薩寶府官,主祠襖神(襖或訛作被),亦以胡祝充其職。

    宋敏求《長安志》,本采自韋述《記》而加詳。今韋《記》所亡,宋《志》尚可補其阙,并可校其誤。敏求又有《河南志》,亦久佚。清嘉慶間徐松因纂輯《全唐文》,在《永樂大典》中得《河南志圖》,證以《玉海》所引,《禁扁》所載,知是敏求舊帙,乃綴集他書,成《唐兩京城坊考》,亦可補宋《志》之亡也。

    《唐兩京城坊考》卷五:東都,會節坊,襖祠。同卷:立德坊,胡襖詞。

    唐代襖祠之多,于此可見:計西京四,東京二。武後時張撰《朝野佥載》三十卷,今不全。據《四庫全書》本,尚有二條述襖神祠者。

    卷三:河南府立德坊,及南市西坊,皆有僧妖神廟(妖當作襖,僧本作胡),每歲商胡祈福,烹豬羊,琵琶蚊笛,酣歌醉舞。酬神之後,募一僧(寶顔堂秘笈本及《太平廣記》二八五引兩僧字均作胡)為襖主。其襖主取一橫刀,利同霜雪,以刀刺腹,食頃,平複如故。蓋西域之幻法也。

    同卷:涼州襖神祠,至祈禱日,襖主至西襖神前舞一曲,即卻至舊襖所,莫知其所以然也。(按輔叢書本無此二條)

    河南府立德坊之有襖祠,已見《兩京城坊考》。其南市西坊之有襖祠,又可補《兩京城坊考》之阙。至涼州之有襖祠,則與《沙州圖經》及《新唐書》之說可相印證。敦煌發見唐寫本《沙州圖經》殘卷(或稱《沙州志》),其《雜神》條下有雲:

    襖神。注:右在州東一裡,立舍畫神主,總有二十龛,其院周回一百步。

    又《新唐書》卷四六《百官志》,祠部:兩京及碛西諸州火襖,歲再祀而禁民祈祭。

    由此推之,唐代襖祠之建,并不限于兩京;碛西諸州,随地皆有。然禁民祈祭,則與後代官廟之性質相同。故吾拟諸清朝之喇嘛廟,建祠而外,且置官典守,而不許人民祈祭也。

    《通典》卷四十《職官典》:視流内,視正五品,薩寶;視從七品,薩寶府襖正(府或作符)。注:武德四年,置襖祠及官,常有群胡奉事,取火咒詛。

    同卷:視流外,勳品,薩寶府襖祝(襖或作被,據《舊唐書·職官志》改);四品,薩寶率府;五品,薩寶府史。

    《長安志》言薩寶府官,主祠襖神,亦以胡祝稱其職;則此等官守,必以胡人充之。曰“群胡奉事,取火咒詛”,則襖之拜火,及稱火襖之緣由,又多一證。

    《魏書》卷一○二,《隋書》卷八三:康國都于薩寶水上阿祿迪城。康國,唐人謂即康居,為襖教流行之地。薩寶之名,是否取于此,不可知也。

    然有應注意者,唐代襖祠及官,系武德四年(西六二一)所立。唐以前中國有拜胡天制,唯未見有襖祠。唐代之有祆祠,當以西京布政坊西南隅之祆祠為始。

    《舊唐書》卷四二《職官志》:流内九品三十階之内,又有視流内起居五品至從九品。開元初一切罷之,今惟有薩寶、襖正二官而已。視流外,亦自勳品至九品。開元初唯留薩寶、襖祝及府史,餘亦罷之。

    薩寶,及薩寶府襖正、薩寶府襖祝、薩寶率府、薩寶府史,皆唐朝特為襖祠所設之官。官秩雖微,然視流内外九品之官,開元初一切罷之,其存而不廢者,唯此數職:其有特别關系,可斷言也。時方有事西域,欲以此懷柔一部分之人心,亦政治作用所應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