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春秋時睢水有襖神之謬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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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時睢水有襖神之說,作俑于宋之姚寬。謬說相沿,人多忽略,亟應辭而辟之《西溪叢語》卷上,據社預《左傳注》雲,睢受汴,東經陳留、梁谯、彭城入酒。此水次有襖神(注原作妖神),皆社祠之(杜注原作東夷皆社祠之)殺人而用祭也。此即火襖之神,其來已久。

    按此為《左傳》僖十九年注,《左傳》曰:“宋公使邾文公用子于次睢之社,欲以屬東夷。”《榖梁傳》曰:“用之者,叩其鼻以衈社也。”孔穎達《左傳正義》曰:“屬,聚也;殺鄫子以懼東夷,使東夷聚來歸己也。”下雲“用諸淫昏之鬼,則此祀不在祀典,故雲‘此水次有妖神’;妖神而謂之社,傳言以屬東夷,則此是東夷之神,故言‘東夷皆社祠之’。”《後漢書》卷三十一《郡國志》注引漢唐蒙《博物記》:“臨沂縣東界次睢,有大叢社,民謂之食人社,即次睢之社。”

    穎達唐初人,且曾與于纂修《隋書》之役,《隋書》已有襖字,唐官并有襖正,果杜注之妖神為襖,穎達不應不知;今《正義》明曰此是東夷之神,《博物記》又謂為食人之社,則與西域之襖,有何關系?且殺人而用祭,更非襖教所有,直風馬牛不相及也。杜注所謂妖神者,不正之神耳。《正義》曰,此祀不在祀典,故雲此水次有妖神。妖,形容詞;襖,名詞。姚寬引杜注,于社祠句,略去東夷二字,誤妖為襖,強指為火襖之神。《左傳杜注》非僻書,不知何以謬誤至此!《四庫提要·雜家類存目二》,論大秦景教流行中國,大半襲《西溪叢語》,不加糾正;東夷皆社祠句,并循其誤,脫去東夷二字。贻誤後學,不為淺矣。

    《西溪叢語》又引宋次道《東京記》,甯遠坊襖神廟注,《四夷朝貢圖》雲:康國有神名襖,畢國有火襖祠,疑因是建廟,或傳晉戎亂華時立此。

    《四庫提要》引宋次道《東京記》,即本于此。“晉戎亂華”四字,《提要》改為“石勒”,系避清人之諱。徐松《唐兩京城坊考》,“立德坊”條下,謂東京無甯遠坊,《四庫提要》所引《東京記》,不知見于何書。其實《提要》所引,本諸《西溪叢語》,而不注明出處,一若曾親睹《東京記》者,亦自欺欺人之甚者也。宋敏求所記之東京,系汴京;徐松所謂“無甯遠坊”之東京,當系洛陽。

    畢國見《隋書》卷八三《安國傳》:“國之西百餘裡有畢國,可千餘家,其國無君長,安國統之。”畢為康鄰國,康有神名襖,已見魏、隋諸《書》;畢有襖祠,其說可信。然謂晉戎亂華時中國即有襖廟,尚無他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