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僧徒诋毀摩尼教

吾讀基督教史，無不诋毀摩尼教。吾讀佛教史，亦無不诋毀摩尼教。所謂各是其所是，非其所非也。當西紀三百年間，摩尼教興于波斯，基督教徒有因之改宗者，故基督教徒惡之。西紀六百年間，摩尼教傳至中國，佛教徒亦有因之改宗者，故佛教徒亦惡之。《僧史略》謂“此法誘人，直到地獄”，其深惡痛絕之情可見也。《佛祖統紀》卷三九，于拂多誕始至之時，評之曰：此魔教邪法，愚民易于漸染。由屢朝君臣，當世名德，不能簡邪正以别同異，故其法行于世而弗禁。嘑，是蓋西土九十五外道之類欤？

    開元二十年，明诏禁斷摩尼。《佛祖統紀》卷四○又評之曰：末尼既是邪見，朝廷便須禁止。今乃縱其自行，不加科罰，曾不思此立有染其習者，邪以傳邪，适足為佛法之混濫。嘻，不知當時君臣，何其不能區别耶？

    開元之诏，已禁止中國人崇奉矣，不過外國人之奉之者不禁而已。而佛教徒乃必欲并外國人而禁之，抑何褊狹至此？然此猶是以空論毀之也。更有造為事實以毀之者。如《太平廣記》卷一○七所引之《報應記》一則是。曰：吳可久，越人，唐元和十五年（西八二0）居長安，奉摩尼教。妻王氏，亦從之。歲餘，妻暴亡。經三載，見夢其夫曰：某坐邪見為蛇，在皇子陂浮圖下，明旦當死。願為請僧就彼轉《金剛經》，冀免他苦。可久歸佛，常持此經。

    事之有無，可不必論。然佛教徒之嫉妒摩尼教，可見一斑。元和間，佛教入中國，已七百五十餘年，士民久漸其教。摩尼教欲以異軍特起，遽易其幟，事故難能。然西域于阗等國，昔何嘗非佛教國，何以宋初于阗國使者，乃竟出于摩尼？摩尼之感人，豈盡無力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