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太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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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皇挹真風,屬秘祀,留宿宮禁,參預庭議,因方便而需德澤之願,即詢訪而裨時政之阙,橫覆道蔭,成敷錫之美者多矣。

    惟其玄默不出,叵得而詳,論者謂師雖方外士,其至誠上感,有君臣慶會之契,古人稱上士學道輔世主,師其有焉。

    既窆之二年,嗣教真人将以師言行請于朝,植碑神門,以慰華表歸來之想。

    以不肖恽與師義同裡闬,交且款,知師為頗詳,以事狀見托,謹按綱首楊某等所具行實,勉為件右,庶幾太史秉筆者得采擇焉。

    至元十九年十二月,王恽謹狀。

    ” 《紀》言至元元年十一月召赴阙,《狀》言中統元年九月召赴阙,非記載有訛,即兩次赴召也。

    《狀》極言居壽寵遇,本非道人所重,惟言其德量弘衍博大,好問學,未嘗露香火餘習,則固非庸俗道流也。

    紀傳載其曾請太子參政,《狀》未明言,蓋撰狀時世祖與太子尚存,臣下不便居其功,而雲“留宿宮禁,參預庭議”,則已微露其意矣。

    至修《實錄》時乃明著其事于《錄》,遂為後來紀傳所采,吾謂秋澗不啻為太一教太史,非妄言也。

     六七祖傳授之推測第五 太一教祖師可考者至七祖止,然六七祖傳授之間,書阙有間,故考六七祖事迹,亦如考四祖,隻可得其鱗爪,不能首尾畢具也。

    《秋澗集》有關太一教之文,十之九為六祖所請作,而六祖本身之傳狀碑銘未聞焉,秋澗蓋卒在六祖前也。

    《秋澗集》九有《紫藤花歌》,序雲:“癸未歲三月二十八日,宋賓客乘澤車過道宮訪餘,時庭中紫藤花盛,爛若錦摘,道師蕭公邀宋與餘坐藤陰下。

    尋友人張明之亦至,酒數行,開口笑粲,殊适然。

    ”癸未至元廿年,時五祖居壽已卒,所謂道師蕭公,當為六祖全祐也。

    宋道,字弘道,終太子賓客,見《中堂事記》下。

    《集》二十有《寄六祖真人詩》雲:“涉世筋骸百不堪,隻堪打坐老書龛,視難遠矚目全,聽不能聰耳謾耽。

    臂痛帶來梅領濕,心煩漸染瘴江炎,客來問訊承佳意,蓄縮其如向老蠶。

    ”至元廿六年秋,秋澗授福建閩海道提刑按察使,廿七年冬,以疾得告北歸,此詩當作于按察閩海時,故有梅嶺瘴江之句,時年六十四,故有老态也。

    《集》廿一有《十一月十八日壽宮小集,與六祖真人、牛教授伯祥、張按察鵬飛》詩,壽宮,太一萬壽宮也。

    “十稔相望不易逢,一樽誰料此宵同,笑談偶得陶元亮,賓主不分龐德翁。

    竹葉添春冬後綠,燭華留喜夜深紅,鼎邊句就東方白,卻恐彌明笑不工。

    ”則至元廿九年壬辰作。

    同卷又有《喜答李六祖病後見憶》雲:“詩韻鄉心兩疊稠,竹宮長記半冬留,橘房嬉戲有真樂,鵬背逍遙忘遠遊。

    清夢偶便旬月寝,岩花空抱一春愁,朝來好得平安報,香滿經台紫氣浮。

    ”此則六祖自病也。

    秋澗與六祖往還之密,于此可見。

     《集》四十有《太一集仙觀記》述:“五代度師居壽至京師,特建琳宇,敕額太一廣福萬壽宮,命主秘祀,香火衣糧之給,一出内府。

    逮今承化純一真人全祐,繼奉祀事,十載間,以受業者衆,國之經費日廣,堅辭廪料,至于再三,有司上議,禱祀重事,供給所需,不可阙也,全祐謙之請,亦不可違也。

    良田果植,隸大司農者,量宜頒賜,置為恒産,遂賜順之坎上故營屯地四千餘畝,複慮未臻豐贍。

    元貞改号,歲七月,載生明之二日,平章政事,領大司農,臣怙哥等言,宛平縣京西鄉馮家裡,隸農司籍栗林,叢茂川谷間,以株而計者約五千數,若盡畀全祐,庶幾資廣道蔭,永昭祀事,制可。

    全祐榮被恩赉,乃自谂曰:吾道家者流,清心繕性,歸潔一身,何以仰答恩私,惟有廣開福田,朝香夕火,祈天永命而已。

    明年丙申春,相栗林隙地,重崗環抱,主峰面其北,下毖寒泉,泓澄碧激,旁地衍沃,可引灌溉,既奠厥居,中構正殿三楹,前翼兩庑,下至寮舍廚庫,莫不備。

    四周缭以石垣,前啟玄門,榜曰太一集仙觀。

    工既功,以不肖猥同井用,且承乏太史,求文諸石,大德元年九月望日記。

    ”順者順州,今河北順義縣。

    五祖居壽與秋潤問為汲縣人,而此《記》又言與六祖同井用,吾始疑六祖亦汲人,讀《劉靜修集》十七《洺水李君墓表》,始知其不然,則臆測時有不穩也。

     洺水李君,即六祖之父,表雲:“君諱守通,字彥誠,姓李氏,其先中山人。

    五世祖從太,宋靖國間仕至朝散大夫,因宦遊至洺水,愛其風土衍沃而占籍焉。

    遂為洺水人。

    曾祖智靜,避靖康之亂,隐居不仕。

    祖德遷,考道元,讀書有立志,動止以禮,年五十,即斷家事關白,就太一翁受道箓,開别第以居。

    二子,長守進,君其次也。

    君資樂易,與物無忤,喜施予,善談論,年九十,以至元九年十月,無疾而逝。

    子三人,長全福,季全安,皆早世,中子曰全祐。

    初東瀛先生蕭煉師公弼,有重名,所與遊皆當世名士。

    今上在潛邸,屢以安車征之,至則待以客禮,其前後條對,及所薦舉,皆天下之選,蓋奇特之士,厭于世故,而以方外自隐者也。

    君以全祐幼有赢疾,不任婚宦,乃命棄家師事之,今以學識清修,先賜号觀妙大師,再加純一真人,深為上及皇太子所眷顧。

    二十五年春,純一遣使持君世次行事,請于予曰:‘予家自朝散公起家,兩世貴顯,後漸卑下,爰至先考,方圖遠紹先業,尋又棄去。

    今全祐老矣,雖兩被玺書,奉祠宮觀之秩甚隆,而不能追及先世,又旁無支屬可以後吾親者,思所以慰吾親,惟有旌紀丘隴之一路耳。

    平昔願交吾子,凡以是故,今敢以是累吾子,吾子其毋辭。

    ’嗚呼!吾純一托迹玄虛,既老而能不忘其親,雖其天彜之秉,自不容已。

    然予于是益信東瀛為奇特之士,而其門人之所觀感而得之者固如是,乃為叙其始終,且系之辭,以識吾純一之悲焉。

    ” 洺水與汲縣,金時均屬河北西路,故與秋澗同井闬。

    此為六祖父守通墓表,然記守通事僅兩行,馀皆記守通先世,及蕭四祖事,并全祐求文之詞而已,然吾于此得六祖為人之大略矣。

    靜修,河北高士也,生平以不仕見稱,而全祐獨識之貧賤中,以為可以慰吾親者,非靜修之文莫屬,平昔納交亦為此,則其識誠有過人者。

    《孫夏峰集》八《重修靜修祠記》,謂“自中夏陷于金,百年而後元,河北為金、元域,而先生之先世,為金、元人,百世後以不仕元高先生,非以先生為有宋之孤臣也。

    崔文敏銑有言,管甯之避魏,存漢也,靜修之辭元,存中國也。

    先生以元人不仕元,則元不得而有之”雲。

    嗚呼!此李卓吾所以置靜修于《藏書·外臣傳》也。

    全祐與靜修生并世,而同情于靜修,靜修亦極推許東瀛,以為奇特之士,而門人之所觀感而得之者如此。

    豈不以太一諸人,抱玮殊異之資,相率而逃于方外,其志與靜修同耶?世以不仕元高靜修,則方外士之不仕金、元者高矣。

    雖然,全祐為人,既可于靜修之文見之,而其晚年傳授源流,終莫可考。

    表作于至元廿五年,時秋澗六二,靜修四十,而全祐已稱“老矣”,靜修亦以為“老而能不忘其親”,假定為六十,則與秋澗年相若,即後有新證,亦當不遠也。

     《道園學古錄》三,有《次韻伯庸尚書春暮遊七祖真人庵,兼簡吳宗師》詩,伯庸馬祖常,也裡可溫世家,見拙著《元西域人華化考》。

    吳宗師全節,玄教大宗師也。

    詩雲:“賞心不作三春過,高興都為百事牽,願解蘭舟溪水泛,思攜藜杖野雲穿。

    真人館在無塵界,太尉詩如絕行仙,花下共遊仍獨往,不辭泥醉晚朝天。

    ”玄教由正一教分出,實一教而二名,若太一則别為一教。

    今遊七祖庵,而兼簡玄教宗師,此何教七祖耶?謂為正一,則元季正一已傳至四十代;謂為玄教,則玄教是時新立,以張留孫為一世,全節為二世,夏文泳為三世,未能有七祖也。

    然同卷又有《奉同吳宗師賦蔡七祖新齋》詩,則此七祖實蔡姓。

    詩雲:“城南煙樹聽莺啼,石上莓苔覓舊題,自有琴心傳内景,更将書帙事幽栖。

    晚來相鶴風生竹,雨過籠鵝水滿溪,蜀客草玄成底事,蕭條白發愧青藜。

    ”此詩不知作于何年,然泰定初道園正在大都,數與方外士遊,方外士亦能與士夫接近。

    《潛研堂金石文跋尾》十九,載泰定元年周天大醮《投龍簡記》,中有太一嗣教七祖蔡天祐之名,則《道園錄》之蔡七祖,為太一嗣教蔡天祐無疑也。

    然六祖何年卒,天佑何年嗣教,文獻脫落。

    吾于此碑之外,複發見一同類之碑,額稱《大元投奠龍簡之記》,亦在濟源,延祐三年立石,隻稱太一真人蔡天祐,而無嗣教七祖之文,則其時蔡天祐未嗣教,六祖李全祐未卒也。

    《碑》為潛研堂所未收,今錄如下: “延祐二年乙卯冬十月,上示星芒,下儆銮禦,聖天子皇太後省躬警誡,特命玄教大宗師,特進上卿,志道弘教沖玄仁靖大真人張留孫,玄門掌教真人孫德或等,于大都長春宮,設建金箓普天大醮,列位三千六百。

    肇自十二月十一日,凡九晝夜。

    事已告成,尋遣集賢侍讀學士中奉大夫李倜,太一崇玄體素演道真人蔡天祐,赍持寶香,玉刻符簡,玄壁金龍,敬詣濟渎靈源投奠。

    丙辰春二月甫達祠下,初七日庚辰,恭建清醮六十四位,翼日投奠玉簡金龍,越三日立石”雲。

     上文假定至元廿五年,六祖李全祐六十,則延祐二年,八十七矣,雖健在,恐不能參預九晝夜之大醮,故此碑無全祐名,然蔡天祐未稱嗣教,則其時六祖當未謝事也。

     又《泰定碑》稱:“泰定改元甲子春正月,诏玄教大宗師玄德真人吳全節,太一崇玄體素演道真人、嗣教七祖蔡天祐,五福太一真人呂志彜,正一大道真人劉尚平,玄教嗣師真人夏文泳,率法師道士幾千人,修建金箓周天大醮于大都崇真萬壽宮,為位二千四百,晝夜凡七,受之日,天顔甚愉,重封香币,遣太一七祖真人蔡天祐、承德郎郊祀署令馬懷吉,捧刻玉寶符,玄璧龍紐,馳詣濟渎清源投奠。

    五月初三日至祠下,醮祭如禮,質明沉龍簡于水府,禮成而退,謹記。

    ”延祐三年丙辰,至泰定元年甲子,中間相距八年,玄教張留孫、全真孫德彧,均以至治元年卒矣,故此《碑》無留孫、德或之名,而蔡天祐則已稱七祖,其嗣教當在延佑丙辰之後,泰定甲子之前,六祖之壽,殆将九十,與其父守通相等也。

    若七祖,則前後兩役,均奉命馳赴濟渎,宜未甚老。

    《道園錄》既數以蔡七祖與吳宗師并稱,此《碑》亦吳、蔡并舉,時吳年五十八,蔡年當亦不相上下。

    似此推測,未敢雲無誤,姑待将來之發見。

     太一教人物一斑第六 吾述大道教,隻述其祖師,不述其人物,述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