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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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彼此之間還有什麼牽挂呢?彼此心頭還有什麼愁苦呢?“放心吧”一句雖隻三個字,卻透出了懇切安慰的情意,傳出了鄭重叮咛的口吻。

    末了來了個單字句:“幹!”簡潔、幹脆、力強,單字勝于多字。

    彼此号召,彼此勉勵,各就本位,各盡本分,幹抗戰的工作,幹“把一塊一塊拼起來”的工作,這些意思凝結而成這個“幹”字。

    試想,凡是忠誠的中華兒女,給遠方的人寄起信來,縱使千言萬語,删繁提要,還不就是第四行這麼一行? 飛機在保衛上,在聯絡上,有這樣的必要,停息飛機的場子自屬必要;修築機場的工人的工作自屬可貴可敬,又何況他們有慈母一般的心情。

    慈母為孩子準備一切,雖然心甘情願,從他人的眼光看來,總不由得說一聲“辛苦”。

    第五節作者從這樣的眼光慰勞他們說,“所以你們辛苦了”,“所以”,等于說“由于上述的必要”。

    單說“辛苦”還嫌欠具體,又用終生勞動的昆蟲來比拟他們,說他們“忙得像螞蟻”,辛苦情況便宛然在目前!修築飛機場的工作主要是翻動泥土,螞蟻的勞動也大都是翻動泥土,有這一點相同,便不是漫然的比拟(若用蜜蜂來比拟,就差遠了);同時與末一行有了照顧,也可以說“你們翻動一鏟土一鏟泥”是由“忙得像螞蟻”引出來的。

    每翻動一鏟土一鏟泥,其意義深廣到說不盡,所以每一鏟都該受感謝。

    感謝的主體是“凡是會擡起來向上看的眼睛”,誰不會擡起眼睛來向上看呢?所以就是所有的國人。

    為什麼不說所有的國人而說“凡是會擡起來向上看的眼睛”?向上看是看天空,看天空為了切盼飛機完成保衛與聯絡的任務;這樣說法比說所有的國人意義豐富得多,并且描寫了所有的國人。

     《上海——冒險家的樂園》序 愛狄密勒作阿雪譯 冒險的故事!這是全世界都喜歡聽的。

     真正的冒險,驚心動魄的冒險,在無人曉得的陸地中,在未經航行過的海洋上,在奇形怪狀的人民間,在人類企圖的新領域裡,在日新月異的科學發明内,在探索人所未聞的天涯地角中。

     偉大的征服者、偉大的發明家、偉大的創業者都是最優等的冒險家。

     猶太人在摩西領導之下,摩西從埃及逃到巴勒斯丁是聖經時代之最偉大的冒險事業。

     北美洲的發現是哥倫布一生中的最偉大的冒險事業。

     斯登萊在非洲是一個什麼都不怕的冒險家。

     狄福筆下的《魯濱遜漂流記》,斯蒂文生筆下的《金銀島》,都是不朽的冒險家故事。

     馬哥勃羅在中國,麥斯密倫在墨西哥,林白上校飛越大西洋,皮特少将遠征北冰洋,皮卡教授上升同溫層,都是真正的冒險家做的真正的冒險事業。

     有膽量去應付新的形勢,向不可預知的情境挑釁,冒不可預見的危險,走他人所未曾走過的路,成就他人所未曾成就過的事業:這一切,合在一起,造成真正的冒險。

     知其不可為而為之是真正的冒險:諸葛亮的恢複漢室,文天祥的志延宋社。

     人不知其可而獨己知其可而獨力以成之也是真正的冒險:哥白尼的創立地動說,馬丁·路德的反對天主教。

     在真正冒險中,一個人經驗到許多平常所經驗不到的快事。

    他得以測定其一己的勇氣、毅力、意志與智慧。

    換句話說,他可以知道他自己。

    所以,事情在他人的眼光中為行險,為妄動;而在他自己的心中則為快舉,為樂事。

     冒險的本義向來是如此的:發明,引導,開辟新的道路,成就新的事業。

    其中有的是定見,是大無畏的精神,是忠于所事的心,是建設的努力,是抉發真理的希望,是福利衆生的宏願。

     然而,現在卻替冒險這一個概念增加了新的意義。

    現在的小說與現在的戲劇使冒險家套上了一個新的面具。

     二十世紀的冒險家不向荒原絕域中去讨生活,也不在真理正道間找材料,而專在人海中施展他的絕技。

    他遙估他人錢囊的重量,布置巧妙的機關,讓一顆顆好吃的果子落到他的懷裡。

    “人瘠則我肥”是他的信條,他的宗教,他的全部人生哲學。

     二十世紀的冒險家正站在冒險事業的相反的極端。

    他不創造而隻是毀壞;不為社會努力而唯社會的利益是侵;不做人們的良友而做大衆的公敵。

     虛僞、欺詐、無賴、狂妄,總而言之,一切的鬼蜮都是他的法寶。

    他今天恭維你,隻因為明天他可以乘你的不備在你背上刺一刀。

    他今天替你籌劃許多似乎極有利的事業,隻因為明天在你的失望中他可以得到極好的利益。

     他的最大的目的是在不勞而享他人的勞動的結果。

    他人放進去,他拿出來;他人往上推,他向下拉。

    是好處都歸他享受,而一切的損害則由他人去擔當。

     在二十世紀的冒險家眼光中,除了利益之外,什麼都不值得顧惜。

    愛情、友誼、宗教、信義,一切好聽的東西都是他的踏腳石。

    他踏着向前走去以裝滿他的肚皮與口袋。

    隻要能獲得利益,變貓狗都可以。

     但是冤家總不免有對頭。

    二十世紀的冒險家是法律的冤家;投桃自當報李,法律不客氣的做了他的最兇惡的對頭。

    法律伸出無情的鐵爪,随時預備抓住他。

    所以他的唯一的要務就在設法跳出這一重法網。

    他厭惡那一條條的規程,憎恨那如狼如虎的警吏,畏懼那鐵面無私的法庭。

    任何所在如有了這些人與物,他就遷地為良。

     遷地固然為良,然而這良土又在什麼地方? 這良土必須容納得下吞舟之鲸,同時他更須有多量的好吃的果子可供大嚼。

     這一個良土就是上海,冒險家的樂園。

     上海,這華洋雜處的大都會,這政出多頭的城市,這紙醉金迷的冶遊場,這遍地黃金的好處所,不正是一個最好的冒險的地點麼? 在上海更何況還有那可伸縮的領事裁判權,五顔六色的種族,争權奪利的組織,分歧雜出的誤會;這一切再加上了上面的一切,将這世界的第五個大都會,氤氤氲氲,化成一團漆黑。

     上海,你成了冒險家的樂園。

     大家到上海去啊,那裡的水渾,有魚可摸。

     來的有裝着大幌子的商賈,披着黑外套的教士,雄冠佩劍的官佐。

    然而盡你們打扮得怎樣莊嚴或闊綽,總遮不過你們這副猴兒相來。

    在這裡,就将你們的善言善行照實錄下。

     二十世紀的冒險家本不以男人為限。

    可是這一本書卻完全沒有将那些善女人的懿言懿行收入,因為作者在這一方面還觀察得未曾到家。

    這是應請原諒的。

     這一回選的是《上海——冒險家的樂園》的序文。

    《上海——冒險家的樂園》是屬于報告文學性質的一本書,暴露一班白種人中的無賴在上海的種種胡作非為。

    原作者署名愛狄密勒(當然是個假名),由阿雪先生譯出(阿雪也是個假名),幾年來行銷頗廣。

    為什麼原作者和翻譯者都得用假名,可以想見那些“冒險家”神通廣大,俨然有觸犯不得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