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清代教育家及其學說(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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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猷共治”(《亭林文集·生員論》上)的治術人才。

    這種人才,有學有行,有為有守,在朝可以治國安民,在野可以移風易俗,不必高談心性而心性之理自在辭受取與之間。

     三對于教育制度的建議 亭林先生對于當時的科舉制度,深表不滿。

    他所視為毛病的有四點:(1)考試的程序太多,非常特異之才無由拔出。

    (2)考試的範圍太狹,則淺學無識之徒稍一預備,皆可僥幸中式,難以培養實學。

    (3)程文的格式太闆,一則違反作文的原則,二則徒以養成抄襲剿說,及浮誕無根的習慣。

    (4)取士太濫,而任用又太驟,結果生員遍天下,皆為害民亂政的蟊賊。

    四點毛病中,尤以第三、第四兩點為最。

    [3] 改良的方法亦有四:(1)取消歲貢與舉人二法,以辟舉及生儒兩制為取士的途徑。

    辟舉之制,不問生員與否,隻要學行優良,皆得由地方政府薦之于中央。

    生儒之制,平日養之于學校,迨學業有相當的成就,即可由地方政府遴選送入中央,直接應禮部試驗,不必經鄉試一道手續。

    (2)生員養于郡縣學校,待遇從優,而名額從減,每人挑選亦極嚴格,在禮部取中以後,雖成進士,所授不過簿尉親民之職,則士子幸進速成之心自然可以消弭。

    (3)試題範圍須擴大,“凡四書、五經之文皆問疑義,使之以一經而通之于五經;又一經之中亦各有疑義。

    四書、五經皆依此發問,其對者如朱子所雲通貫經文,條舉衆說,而斷以己意。

    其所出之題,不限盛衰治亂,使人不得意拟,而其文必出于場中所作,則士之通經與否可得而知,其能文與否亦可得而驗矣”(《日知錄·科舉》)。

    (4)取消八股程文,令士子自由創作,而俊異之才自然可出。

    總之,政府以實學為教,士子則以實學為學。

    政府取士力求嚴格,而士子亦必束身自愛,奮勉有加。

    行之數年,則真才實學自然養成。

    按亭林先生這種改良意見,與梨洲所見大同小異,不過梨洲偏重在學校方面,而先生偏重在科舉方面。

     四研究方法 亭林所以推為清代考證學的祖師,他的學術思想所以影響于後代的,一方由于其實學之提倡,他方更在于其科學的研究方法。

    他平日頗推崇朱子,不僅所謂“博學于文”,秉着朱子的“下學上達”之教,即研究學問的精神亦與朱子近似。

    我們把他的科學研究法列舉數條于下。

     (一)貴有創造。

    先生謂著書之所以難,在能“自成一家言”,即是從研究中有心得,有創見,以自己所有的心得與創見自由發表而為文章,才能“自成一家言”。

    例如“司馬溫公的《資治通鑒》、馬貴與的《文獻通考》,皆以一生精力成之,遂為萬世不可無之書”(《日知錄·藝文》)。

    創造的反面即因襲或剽竊,這是亭林所最痛惡的。

    他說:“有明一代之人,其所著書無非竊盜而已。

    ……今代之人但有薄行而無俊才,不能通作者之意,其盜竊所成之書必不如原本,名為鈍賊何辭?”(《日知錄·藝文》)所以在他的改良科舉意見裡面,有這樣說法:“蓋救今日之弊,莫急乎去節抄剽盜之人”,“今日欲革科舉之弊,必先示以讀書學問之法”。

    (《日知錄·科舉》)所以他自己一生著作,完全按照這種精神,絕無一語蹈襲古人,尤以《日知錄》一書為最好的例子。

    “愚自少讀書,有所得辄記之,其有不合時,複改定,或古人先我而有者,則遂削之”,由他自序其《日知錄》的一段話,即可以看出他力避蹈襲的精神了。

     顧炎武故居 (二)多方實證。

    每著一篇書,或研究一個問題,必從多方搜取證據。

    證據分本證與旁證兩類:“列本證、旁證二條,本證者詩自相證也,旁證者采之他書也。

    二者俱無,則宛轉以審其音,參伍以諧其韻。

    ”(《音論》)這是他自述治音韻學所用的法則,關于其他著述也是一樣。

    亭林不僅從書籍裡面尋找證據,并從地理或社會方面實地考察。

    全祖望說:“凡先生之遊,載書自随,所至厄塞,即呼老兵退卒,詢其曲折,或與平日所聞相合,即發書而對勘之。

    ”(《鲒埼亭集·亭林先生神道表》)《天下郡國利病書》及《肇域志》等書,莫不本此精神作成,這種客觀的實證法,值得贊美。

     《天下郡國利病書》書影 第四節顔習齋(1635—1704) 一生活小史 實用主義的教育之提倡者,當推博野的顔習齋先生。

    先生對于宋明理學諸家一律反對,除了胡安定一人外;他的主張是要直接仿照孔子的教法,以詩書六藝為教的。

    既是以實用主義相号召,所以他都是以身作則,能夠吃苦耐勞,能夠節制嗜欲,做一個實行者,凡宋、明學者的雍容自得的态度,靜坐讀書的習慣,完全破除了。

    他的這種思想,雖因看不慣明末性理之學的空疏所起的反動,但他的性質卻于他所處的環境及幼年所受的教育很有關系。

     習齋名元,字渾然,生于明崇祯八年。

    他的父親名詠,原籍博野,以貧無聊賴,投入蠡縣某胥吏朱家為養子,遂為蠡縣人。

    在習齋年将四歲時,顔父因與朱翁感情不相融洽,乘清兵入關的當兒,亡命遼東,以後不知下落。

    過了數年,朱翁續配,生了一個兒子,待遇顔氏母子更薄,顔母又難安于其家,因此改了嫁。

    當此之時,先生才十二歲,所以少年時代是很孤苦的。

    先生年将弱冠時,朱翁經過一次訟案,家産蕩盡,凡一家生活費用全由他擔負。

    先生一面讀書,一面耕田種菜,勞苦淬砺以奉養他的恩祖父母。

    在這困苦憂患中,自然經過很大的磨煉,逼得他對于人生社會上另有一種認識。

    加以幼年時所從的塾師為一異人——善于騎射劍戟及百戰神機之術,而又以治醫為生之人。

    所以在他三十歲以前,性質特殊,興趣屢變,忽而學仙,忽而學醫,忽而學兵,後來又研究理學,到最後才歸于實用。

     顔元像 習齋先生自二十三歲至三十四歲的十年間,專心研究宋、明性理之學——初喜陸、王,後信程、朱。

    将他的書屋取名思古齋,自稱思古人,對于程、朱的信仰是極高的。

    當三十四歲時,遭恩祖母的喪事,從喪禮中感覺朱子家禮之不合人情,由此大悟宋、明性理之學及講學之法皆錯了,皆不是孔、孟的舊說。

    于是幡然改悔,舍棄宋、明學者的一切成法,直接以孔、孟之學為學,直接以孔、孟教人之法為法,把思古齋改為習齋,特别注重一個“習”字,所以世稱習齋先生。

    先生教書生活始于二十四歲,當初自然謹守程、朱成法,至十年之後,特标異幟以來,很能引起社會上的注意,所以從遊的人也很多。

    康熙三十四年,先生已五十七歲,南遊洛陽,與理學諸家開了一次辯論。

    三十三年,肥鄉郝公聘請主教漳南書院,再三推辭不了,才應命前往,在這裡即實行他的教法,習樂習禮起來,計劃也很大,但不到半年,因水災之故遂辭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