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元代教育家及其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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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者所雲“性即理”,乃天地之性,孟子常言性善,即指這個性說的;後者所雲“氣質萬有不齊”,乃氣質之性,告子所謂生之謂性,荀子所謂性惡,揚子所謂善惡混,及一般人所謂性緩性急,性剛性柔,種種不一,即指這個性說的。

    但吳氏以為氣質之性,不過受生之初,所禀受的一種氣質,原不得謂之性,成年以後,若此種氣質固定不複變易,遂成為第二天性了。

    假如有良善的教育,極力滌除,勿使氣質害性,使本性之真日就光明而擴充,工夫久了,氣質變好,本性自恢複其初了,所謂“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故氣質之性君子有佛性者焉”。

     元人狩獵圖(局部) 三教育論 吳氏教育論,雖兼采朱、陸兩家學說,但以陸子為基礎。

    “聖人教人使人順其倫理,克其氣性,因其同,革其異,所以同其同也。

    ”(送某教谕序)這幾句話即吳氏的教育宗旨。

    “倫理”即天理、即本性,凡人皆相同的。

    氣質是因人而異的,順适兒童的本性,即因其同者而利導。

    變易兒童的氣質,即革除其不同者使歸于同。

    簡單一句話:教育宗旨,一方在培養兒童相同的善良的天地之性,一方在消除他們相異的不良的氣質之性。

    要達到這個目的,須先明其本心;因天性附着于心中,倘心為物欲所蔽,昏而不明,而本性也受其污壞。

    必也使心地清明,一塵不染,待根本肅清了,則已有的善良可以發育滋長,外面的事事物物可以明白認取。

    心為一身的主宰,教育第一步在先明本心,此吳氏之學所以又稱求心之學。

    他說: 夫學孰為要,孰為至?心是也。

    天之所以與我,我之所以為人者在是。

    不是之求而他求焉,所學何學哉?聖門之教,各因其人,各随其事,雖不言心,無非心也。

    孟子始直指而言先立乎其大者。

    噫!其要矣乎,其至矣乎!邵子曰“心為太極”,周子曰“純心要矣”,張子曰“心清時,視明聽聰,四體不待羁束而自然恭敬”,程子曰“聖賢千言萬語,隻是欲人将已放之心約之使入身來”,此皆得孟子之正傳者也。

    (《草廬精語》) 他又說: 夫人之生也,以天地之氣凝聚而有形,以天地之理付畀而有性。

    心也者,形之主宰,性之郛郭也。

    此一心也,自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傳之以至于孔子,其道同。

    道之為道具于心,豈有外心而求道者哉?而孔子教人未嘗直言心體,蓋日用事物莫非此心之用,于其用處各當其理,而心之體在是矣。

    操舍存亡惟心之謂,孔子之言也,其言不見于《論語》之所記,而得于孟子之傳,則知孔子教人非不言心也,一時學者未可與言,而言之有所未及耳。

    孟子傳孔子之道,而患學者之失其本心也,于是始明指本心以教人。

    ……此陸子之學所從出也。

    (《草廬精語》) 觀他這兩段說法,偏于陸子明心之學極其顯然。

    但不說承繼陸子,而說直接孔孟,且謂這種學說為古代聖賢相傳之大道,此吳氏掩護偏于陸子之诮,亦所以自高其價值的意思。

     求本心在回複本性,本心清明以後怎樣呢?第二步則在讀書窮理,關于朱子的學說也必兼采。

    他說:“若曰‘徒求之五經而不反之吾心,是買椟而棄珠也’。

    此則至論,不肖一生切切然惟恐其堕其窠臼。

    學者來此講問,每先令其主一持敬以尊德性,然後令其讀書窮理以道問學,有數條目警省之語,又采擇數件書以開學者格緻之端,是蓋欲先反之吾心而後求之六經也。

    ”(《草廬精語》)此數句話,即先明本心而後讀書窮理——先尊德性而後道學問的意思,朱、陸兼采,不過有先後次第。

    道學問而不尊德性,則屬于聞見之知,記誦之學,如無源之水,無根之草,所得皆是死知識。

    但若隻尊德性而不道問學,則又流于空虛,不免為釋氏異端之學。

    要内外合一,本末兼顧,所知方為真知,所學才是實學。

    所以他說:“蓋聞見雖得于外,而所聞見之理,則具于心,故外之物格則内之知緻。

    此儒者内外合一之學,固非如記誦之徒博覽于外,而無得于内;亦非如釋氏之徒專求于内,而無事于外也。

    ”(《草廬精語》) 吳澄研究著作書影 吳氏雖反對記誦之知,亦反對空虛之學,他是最重實踐的。

    在日用人倫上求知識,亦在日用人倫上實踐所得的知識。

    換一句話,行以求知,知必本于行,不從行上求知,謂之假知識;知不本于行,謂之死知識。

    所以他說:“窮物理者多不切于人倫日用,析經義者說無關于身心性情,如此而博文,非複如夫子之所以教,顔子之所以學者矣。

    ”(《草廬精語》)他更有一段話說得最明顯,我們引在下面作一個結束: 今不就身上實學,卻就文字上鑽刺,言某人言性如何,某人言性如何,非善學者也,孔、孟教人之法不如此。

    如欲去燕京者,觀其行程節次,即日雇船買馬起程,兩月之間可到燕京,則見其宮阙如何,街道如何,風沙如何,習俗如何,并自了然,不待問人。

    今不求到燕京,卻但将曾到人所記錄逐一去挨究,參互比較,見他人所記錄者有不同,愈添惑亂。

    蓋不親到其地,而但憑人之言,則愈求而愈不得其真矣。

    (《草廬精語》) 本章參考書舉要 (1)《元史》的各家本傳 (2)《宋元學案》的《江漢學案》、《靜修學案》、《草廬學案》、《北山學案》 (3)《理學宗傳》的《元儒考》 (4)《許魯齋集》 (5)《靜修文集》 (6)《吳草廬集》 *** [1]《魯齋遺書·古今儒先議論》:“牧庵姚氏曰:‘先生之學,一以朱子之言為師,窮理以緻其知,反躬以踐其實……其教也,入德之門,始惟由《小學》而《四書》;講貫之精,而後進于《易》、《詩》、《書》、《春秋》。

    耳提面命,莫不以孝、弟、忠、信為本,四方化之。

    ’” 《歐陽元神道碑》:“其為學也,以明德達用為主;其修己也,以存心養性為要;其事君也,以責難陳善為務。

    其教人也,以灑掃應對進退為始,精義入神為終。

    雖時當枘鑿,不少變其規矩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