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南宋教育家及其學說

關燈
貫古今,率至夜半。

    雖疾病支離,至諸生問辨,則脫然沉疴之去體。

    一日不講學,則惕然以為憂。

    ”我們隻看黃勉齋在他的行狀裡頭所叙的這一段話,則朱子的講學精神之可欽佩,也就可想而知了。

    但私人講學的事迹,我們沒有方法可以詳述。

    現在隻就他從政時期所關于教育事業的共有五起,按照年代的先後分述于下。

     (一)同安主簿時代。

    先生以紹興二十一年為同安縣主簿。

    除主簿職事外,即開辦縣學,招收縣民俊秀子弟充當學生。

    把縣學分為“志道”、“據德”、“依仁”、“遊藝”四齋,各置齋長一人,或由學生充當,或另聘職事。

    訓練取感化主義,不重條規,教授取問答式,講學内容即聖賢修己治人之道。

    平日策問很多,試舉一道為例:“問古之學者始乎為士,終乎為聖人,此言知所以為士,既知所以為聖人矣。

    今之為士者衆,而求其至于聖人者或未聞焉。

    豈亦未知所以為士而然耶?将聖人者固不出于斯人之類而古語有不足者耶?顔子曰:‘舜何人哉,予何人哉?’孟子所願則學孔子;二子者豈不自量其力之所至而過有斯言耶?不然,則士之所以為士而至于聖人者,其必有道矣。

    二三子固今之士,是以敢請問焉。

    ”(見《晦庵全集》卷第七十四) 白鹿洞書院 (二)知南康軍時代。

    先生為南康軍知事,始于孝宗淳熙五年,在此不過四年,而所得的成績最大。

    除就軍學時與生徒講論外,并重修白鹿洞書院為專門講習之所。

    對于教育目的、訓練綱目、學習程序及修己治人的道理,——規定詳細,當日師生講學的風度,生活的整秩,不難想象而知。

    後世所傳有名的《白鹿洞書院教條》即在此時規定的,我們不妨把它附載在下面: (1)父子有親。

    君臣有義。

    夫婦有别。

    長幼有序,朋友有信。

     右五教之目,堯使舜為司徒,敬敷五教,即此是也。

    學者學此而已,而其所以學之之序亦有五焉,其别如左: (2)博學之。

    審問之。

    慎思之。

    明辨之。

    笃行之。

     右為學之序,學、問、思、辨四者所以窮理也。

    若夫笃行之事,則自修身以至處事接物,亦各有要,其别如左: (3)言忠信。

    行笃敬。

    懲忿窒欲。

    遷善改過。

     右修身之要。

     (4)正其誼,不謀其利。

    明其道,不計其功。

     右處事之要。

     (5)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行有不得,反求諸身。

     右接物之要。

     在書院裡,先生自為山長,常請知識界的名流來院講演,一新學生的耳目。

    陸子靜為先生之勁敵,主張素與先生相左,可是還被邀來對學生講演。

    講題為“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

    所講切中當時學者一般的毛病,朱子非常感謝,且把他的講演稿刻石為記,使諸生暗得警惕,朱之虛心接物,莫不愧為一代的大教育家。

    南康從前出過陶靖節、周濂溪一班有名人物,朱子特為立祠二所,一祀周濂溪,配以二程;一祀陶靖節、劉西澗等五賢,無非使學者仰見古人的風範,有随時感化的功效。

    南康經他這樣一提倡,教化大行,而朱子辦學的聲名也更其照耀了。

     (三)知漳州時代。

    先生當六十歲時,目擊當時群小用事,走進京來,上一大封書于孝宗,共陳利弊六則,反複數千字,孝宗大為感動,打算留京重用。

    不幸孝宗忽然禅位于光宗,遂委先生出知漳州。

    先生在漳州任内,除講求學校教育外,并注意于社會教育。

    關于學校教育者,所訓生徒與南康時無異,對于學行均優的學生特别獎勵,對于辦事勤勞的職員特别拔擢。

    關于社會教育則以改革風俗為主。

    漳州風俗薄陋,不知喪葬嫁娶之禮,先生采掇古禮,制為教條若幹,以開示于當地父老,并訓勉他們的子弟。

    此地人民崇尚釋氏,男女老幼迷信極深,先生嚴厲禁止,懇切開導,風俗因此大大的改變。

    [2] 朱熹手迹 (四)知潭州時代。

    光宗紹熙四年,委先生出知潭州。

    潭州人民久慕其德政,聽到先生來了,扶老攜幼,歡迎數十裡,民衆之多,填塞道路。

    先生到職以後,除“修武備,戢奸吏,抑豪民”外,即注意于教育事業;州學、縣學一一提倡。

    長沙人士素來肯于向學,經先生一提倡,他們益加奮勉。

    附近各郡聽到先生在此興學,不遠數百裡而來聽講,學生發達,至學校不能容納。

     (五)煥章閣侍講時代。

    甯宗為諸王時,景慕先生之為人,恨不得聘他為講官,拜他為老師。

    紹熙五年,甯宗做了皇帝,即召他入對,委以侍講之職,遂正式對他執弟子禮了,先生得此機會,也竭盡忠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正式教材為《大學》一書,每講一章必編成講義,首列經文;經文之下,附以小注;小注之後,附以意見,引經據典,反複論列。

    不僅講學如此,即關于行事,苟有所見,亦必編輯成冊,呈教于這位皇帝學生之前。

    甯宗當初莫不開懷容納,每有講義,且傳及宮中誦讀,所謂“宦官宮妾”都做了先生的弟子,說來亦極有趣。

    不幸說話太多,甯宗頗為厭煩,韓侂胄用事,把賢相趙汝愚趕走,先生也不得安于其位,竟在煥章閣教授四十日而罷了。

    韓氏恨先生極深,引用奸類,誣先生以逆黨即在此時。

    幸先生的聲望太大,不敢遽然加害,亦以年齡已老,為甯宗所夙昔景慕之故,所以竟免于害。

    再過五年,先生遂在郡邪環攻、空氣緊張中與世長辭了! 四心理說 朱子說明心理現象及作用,比較以前各家都說得詳細:他不僅隻論性之善惡,并将心、性、情、才、欲及意志種種心理名詞都一一下個解釋。

    大要以心為人生之主,性是天所賦與的心之理,其他各種作用全是由心所發生、由心所指使的。

    我們分着三步逐一說明于下: (一)心是什麼。

    朱子說:“心是管攝主宰者。

    ”心即是吾人一身的主宰,管攝一切精神活動的;一切精神活動都是由心所發生的,心有兩種:一為有形的,如肺肝五髒之心,是形而下的;一為無形的,如操存舍亡之心,是形而上的。

    前者為物質實體,如生理上的心髒;後者為精神作用,如心理學所說的意識。

    吾人所讨論的是精神作用——形面上的心。

    這個心又分着兩種:一為人心,一為道心。

    人心即是人欲,知肚子餓了想吃飯,渴了想飲水,全是人心作用。

    道心即天理,如饑食渴飲而得正,是有道心為之主宰。

    他說:“人心維危,人欲之萌也;道心維微,大理之奧也。

    ”其實形而上的心隻有一個,人欲一動,天理隐藏,成了人心;天理回複,人欲消滅,就是道心,天理與人欲不兩立,道心與人心亦不并存,教育在革盡人心以回複道心。

     (二)性是甚麼。

    “性者心之理”,這是朱子學得程伊川的。

    理即天理,天地自然之理賦與吾人者謂之性。

    性是太極渾然之本體,無形象可攝,無方所可指,隻是一種意思情狀。

    内中含具萬理,别為仁、義、禮、智四大綱目,而僅一“仁”字也可以包攝一切。

    [3]朱子也如程伊川分性為兩種:一為天地之性,一為氣質之性。

    天地之性指純理而言;氣質之性兼理、氣二者而言。

    前者渾然至善的,後者有善有不善的。

    天地之性就是天理,天理大公無私,故此性亦渾然至善。

    氣質由陰陽二氣所成,吾人禀氣有清濁,故此性有善惡。

    人與禽獸的性所以不同,人與人的性亦各有不同者,皆是指着氣質之性說的。

    人得氣之正,其理全,所以性善。

    禽獸得氣之偏,其理阙,所以性惡。

    即同一人類,禀氣也有渾濁不清的,其得理自阙而不全,所以與禽獸相差不遠。

    [4]他又說性雖有兩種,其實隻是一種。

    因為性隻是理,本不可以名言,一說性時便兼了氣質在内。

    所謂天地之性是說性之理,所謂氣質之性是說性之質,而理附于質内,所以實隻一物。

    再者人性之惡,雖一方由于先天的禀氣不良,一方也由于後天所感不正,所謂“此性本善,但感動之後或失其正,則流于惡耳”(《朱子全書·性理》)。

    試列一表在下面,當更明了。

     第十一表晦庵論性表 (三)心與性之關系。

    心與性的意義我們已經解釋清楚了,那末,這兩件東西有何關系?朱子對它們的關系雖說得很多,要以陰陽太極一個譬喻為最明顯。

    他說:“性猶太極也。

    太極隻在陰陽之中,非能離陰陽也。

    然至于論太極,則太極自是太極,陰陽自是陰陽。

    惟心與性亦然,所謂‘一而二,二而一也’。

    ”(《性理大全·三十三》)性為自然之理,禀受于天;心為吾人之精神,禀受于氣。

    有性無心,則虛缈而無依着;有心無性,則麻木而不仁。

    心性相合,才有生意,才有活動。

    雖然相合,還是二物;此二物必求相合而始發生作用。

    性之實體——仁、義、禮、智,雖為至善之物,倘不根着于心,則無以生出恻隐、羞惡、辭讓、是非等善德;心雖是一件生長的東西,倘無仁、義、禮、智含容其中,必不能大顯作用,即有作用亦必暴厲恣睢如禽獸一般。

     (四)心與其他精神現象之關系。

    我們再來将七個心理現象相互的關系作一整個說明。

    “性者心之理,情者心之動,才便是那情之會怎地者。

    ”心所具之理為性,所能表現活動的謂情,怎樣去活動謂之才;這是心、性、情、才四得種關系的說明。

    “心譬如水也,性、水之理也。

    性所以立乎水之靜,性所以行乎水之動,欲則水之流而至于亂也。

    才者水之氣所以能流者,然其流有急有緩,則是才之不同。

    ”水之本體為心,在靜止的狀态而有流動之可能者為性,水流時為情,流而不平以至于泛濫潰決的為欲,水流之力有緩急者為才:這是心、性、情、欲及才五種關系的解釋。

    “情是性之發,情是發出怎地,意是主張要怎地。

    如愛那物是情,所以去愛那物是意。

    情如舟車,意如人去使那舟車一般”。

    情是由性所發生的動作,如舟車之活動似的,如何駕駛舟車或東或西或南或北者謂之意;這是情意兩種關系的說明。

    “志是心之所一直去的,意又是志之經營往來的,是那志的腳。

    ”由心所立定之目标為志,按照此目标設法以求達到者為意:這是意志兩種關系的說明。

    “性者心之理也,情者心之用也,心者性情之主也。

    ”心為吾人精神的主腦,此主腦所具種種屬性為性,由此主腦發而為動作者為情:這又是心、情、性三者關系的說明。

    這一類的相互說明之處很多,我們不必再引。

    總括起來:心為吾人精神作用的本質,所以主宰一切精神作用的。

    此精神本質,含着由天所命的仁、義、禮、智種種屬性而使精神本質發生意義的謂之性。

    此精神本質雖為活動,卻呈靜止的狀态,因感而動者謂之情。

    情不過是一種動的表現,能夠動出種種模樣者謂之才,動無節制而至于蕩檢逾閑者謂之欲。

    再者由心所發生一種動作而有一定目标者謂之志,如何設法以達到此目标者謂之意。

    再簡單些說,性乃心之體,其他一切作用乃心之用,其實隻是一個心就包攝了。

    按朱子這種心理的解釋,雖不盡合于科學,但以心為中心,分述一切,而于其他許多意義中側重一個“性”字,隻要知性便可以盡心,片段之中卻有一個系統,他的一切教育理論莫不以此為根據。

     朱熹著書圖 五完人主義的教育論 朱子的教育目的,不是要造成一個忠臣孝子,而是要造成一個完人。

    完人之意即在能“明萬事而奉天職”。

    所謂萬事即社會上的一切人事:大則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際的關系,小則視聽、言動、周旋、食息等動作。

    所謂天職,凡上面所舉的一切事情皆是吾人分内所應當做的。

    萬事明了,天職奉了,則可以成為完人。

    聖人不勉而中,不思而得,生來就是完人。

    常人做到完人,必須勉而後中,思而後得,此教育之所由起。

    做到完人即可以至于聖人,而教育目的就達到了,所以他把荀子的一句話拿來告學生說:“古之學者,始乎為士,終乎為聖人。

    ”(見《晦庵文集》卷七十四《筆問》)朱子以為聖人是可以期許的,做到完人即可至于聖人。

    他的理想中的完人是一個什麼模樣呢?不待說自然是循規蹈矩、踐履笃實的正人君子;博學多能、有為有守的賢士大夫。

    “學者先須置身于法度規矩之中,使持于此者足以勝乎彼,則自然有進步處”(《答潘叔昌》),這是說做人要有守。

    “自古無不曉事的聖賢,亦無不通變的聖賢,亦無關門獨坐的聖賢。

    聖賢無所不通,無所不能,那個事理會不得”(《語錄》),這是說做人要有為。

    我們隻就他的《白鹿洞書院教規》及《訓學齋規》所開示的種種,便可以看得出他的教育标準來,即他自己就是一個最好的完人之模範。

     無形的心有兩種:一為人心,一為道心——人心即人欲,道心即天理,我們在前面已說過了。

    天理是禀賦于天的,所謂與生俱來的東西,為人人之所同,它是至善的。

    人欲是雜氣質而生,或因環境所習染而成,人各不同,是最害事的。

    聖人渾身是天理,已是完人了。

    至于一般人,常在天理與人欲交戰情形之中,若聽其自然不加以克治的工夫,往往人欲戰勝至流于禽獸一路。

    所以既為人,必要學——即須要受教育,教育的功用即在存天理以去人欲。

    所謂“聖人千言萬語,隻是教人存天理滅人欲”(《語錄》)。

    所謂“學者須是革盡人欲,複盡天理,方始是學”(《語錄》)。

    能夠革盡人欲,使此心依然與天理渾然一體,則所有的皆是道心了。

    人有道心則神志清明,透澈如鏡,物來順适,無所不到,無往不宜。

    推此心于恻隐,無一非仁;推此心于羞惡,無一非義;推此心于辭讓,無一非禮;推此心于是非,無一非智。

    以它來格物,無物不可格;以它來讀書,無書不可讀;由是而修身而處事接物,自然合于規矩,中于法度,即可以做一個純全的人了。

     《朱子全書》書影 朱子對于小學教育與大學教育的意義說得很清楚,恐怕是以前沒有的。

    他說,小學教授以“事”,到大學才教授以“理”。

    所謂事,如“禮、樂、射、禦、書、數及孝、弟、忠、信”之類,教兒童怎樣去做。

    所謂理,如“緻知格物及所以為忠、信、孝、弟者”之類,教生徒為什麼要如此做。

    小學教以當然,偏重在動作方面;大學教以所以然,于動作之後且進而求得了解的。

    小學教育即大學教育之基礎,大學教育為小學教育之擴充與深究,雖然程度有深淺,而教材卻是一貫,生活自是整個的(見《朱子全書》卷一《大學》)。

    所用教材的次序,則以《大學》、《論語》、《孟子》及《中庸》為初步,讀了四書再進而讀群經,是由淺及深、由簡到繁的,這也不外他的“下學而上達”的原則,小學教材除四書以外,他又收集古來聖賢的嘉言懿行,編了一部《近思錄》及一部《小學集解》,都認為初學必當讀的。

     六規範的訓練主義 關于訓育方而,朱子是主張嚴格主義的、規範主義的。

    即前面所舉答潘叔昌一段話就可以看得出來。

    再看他的訓學齋規,一種嚴整的鐵面式的訓練更可以驚人了。

    不過他雖然如此嚴格,其方法都是采用積極的教導,不重消極的防範,是采取感化的自發活動,不重形式的條文規定,所有訓練,多半是指着行為方面說的,即訓練學生以好的行為,去掉其不好的行為。

    去掉不好的行為,在革盡人欲,是消極的;培養好的行為,在複盡天理,方是積極的。

    倘使日日在于人欲的革除,而不從事天理的恢複,是沒有用的。

    所以他說:“但隻于這個道理發現處當下認取,打合零星漸成片段,到得自家好的意思日長月盛,則天理自然純固,向之所謂私欲者自然消滅退散,久之不複萌動矣。

    若專務克己私欲,而不能充長善端,則吾心與所謂私欲者日相鬥敵,安伏得下,又當複作矣。

    ”(《朱子語錄》)再看他所定《白鹿書院教規》五條,除第二條關于學習外,其餘全屬于訓練方面的,即告以怎樣為人,怎樣修身,怎樣處事,怎樣接物:無一不是積極的教導。

    他又說:“苟知其理之當然,而責其身以必然,則夫規矩禁防之具,豈待他人設之而後有所持循哉。

    近世于學有規,其待學者為已淺矣。

    ”這不但積極的訓導,且希生徒以自發的活動了。

    他在同安縣學告谕職事有一段話,更足以明了他對于訓練的主張:“當謂學校之政,不患法制之不立,而患理義之不足以悅其心。

    夫理義不足以悅其心,而區區于法制之末以防之,是猶決湍之水注千仞之壑,而徐翳蕭葦以捍其沖流也,亦必不勝矣。

    ”(《晦庵文集》卷七十四) 他的訓練主義施之于兒童更其嚴格,讀他《訓學齋規》,真是一篇對于兒童教育之訓練主義的好資料。

    内中共分五章:第一關于衣服冠履的規則,第二關于語言、步趨的規則,第三關于灑掃、涓潔的規則,第四關于讀書、寫字的規則,第五關于其他雜細事宜。

    凡衣服飲食,幾案器具,以及對上對下,一舉一動,莫不詳細标明,嚴格規定。

    内中固然過于機械,過于瑣碎,有許多不合于兒童身心的發育,但這種缜密的精神,尤其對于兒童教育的注意,不得不令吾人佩服。

     七下學工夫的學習法 《朱子語類》書影 宋儒講學,不僅教學生以許多知識,且教他們以如何求知識——學習方法。

    關于這一點,朱子所說比較以前各家更為詳細;但其學習原則仍本于程伊川的“格物緻知”四個字。

    “格物緻知”,即窮理以緻其知,理窮了而後知至。

    再約起來,學習原則,其實隻有“窮理”兩個字。

    伊川言窮理隻渾說一個工夫,朱子則分析為多方,我們給他綜合為兩類——隻就書本以内窮理,一兼就書本内外一切事物上窮理。

    前者我們可以叫做“讀書法”,後者叫做“一般研究法”。

    朱子對他的學生或朋友,講論讀書方法很多,歸納起來,不外采取《中庸》上的五個步驟:博學、審問、慎思、明辨及笃行。

    這五個讀書的步驟,他已張貼于白鹿書院,指示他的學生了。

    元儒程端禮彙集朱子語錄又分着六條,即:“居敬持志,循序漸進,熟讀深思,虛心涵泳,切己體察,着緊用力”二十四個字(見《程氏讀書分年》)。

    第一條謂讀書時心要純一,不可雜亂,即主敬之意。

    第二條要按照能力,逐步漸進,不宜躐等。

    第三條要多遍熟讀,精密思索,不可以一知半解而遂自止。

    第四條要憑着客觀的頭腦。

    揣摩古人的真意所在,不可先立一個意見,牽強古人的言語入做自家的意思。

    第五條要将書中的道理拿來與己身四周的人生日用的事情對照,庶不緻落于玄想與空疏。

    第六條更要振起精神,奮發前進,不可有一刻的懈怠。

     蘇格拉底像 關于一般研究法,我們也可以收集他的語錄總為五條:第一,要收拾放心,把心放在腔子裡面,則頭腦清明,注意集中,然後可以着手窮理。

    第二,要廣集材料,使天下事物無一不在我所窮究的範圍之中,即研究時要作一遠大的計劃,兼收并蓄,不可囿于一方,所謂“萃百工然後觀化工之神,聚衆材然後知作室之用”。

    第三,要腳踏實地從一件一件逐漸理會,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日久自然融會貫通。

    第四,還要放開眼界,從大處用力,即須找得一類事物的要點,用切實工夫努力一番,得着一個規模了再來仔細修改。

    第五,更要多方證驗,看能否通達可靠。

    所謂多方證驗,即是:把自己所已見到的一個道理,拿事實來證明,看合不合;如果合了,再設身體貼一番,看合不合;如果合了,再與其他道理來參證,看合不合;如果完全合了,則此時所見到的這個道理,才算确切可靠。

    最要緊的還有三點:(1)為學須要放開胸次,從大處着力。

    “譬如煉丹,須是将百十斤炭火煅一饷,方好用微微火養教成就。

    ”(2)讀書須如酷吏用法,要深刻,要缜密,不留絲毫人情,铢較寸度,千盤百诘,攻得它體無完膚了,方罷休。

    (3)每學一件事情,須用一番苦工,下全副精神拼命做去,要使“群疑并興,寝饋俱廢”。

    越是遇到困難,越要努力,越是感覺無味越要前進,這一番苦工用過了,以後自然迎刃而解,總結一句:“小立課程,大做工夫”,才是求學之道。

    換一句話說,吾人為學,要從高處落脈,低處下手,即是應當立定遠大的計劃,從近處腳踏實地做起。

    計劃不遠大,無以成偉器;做事不踏地,無以成實學。

    所以他說:“愈細密,愈廣大。

    愈謹确,愈高明。

    ”這種求學法,即“下學而上達”的工夫。

    他把格物看做夢覺關頭,格得來是覺,格不來隻是夢。

    物格而後知至,物格知至而後方能意誠,心正、身修,又是蘇格拉底的有了知識才能道德的主張了。

     八敬的修養主義 朱子修養的工夫,同伊川一樣,也是以“敬”為主。

    我們先叙述他對于“敬”字意義的解釋了,再研究他在“敬”字上所做的工夫。

    他說: 敬不是萬慮休置之謂,隻是随事專一,謹畏,不放逸爾。

    非專是閉目靜坐,耳無聞,目無見,不接事物,然後後為敬,整齊收斂這身心,不敢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