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隋唐之國力與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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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政權集中與國力外張

    在六世紀之末,自漢族将政權由鮮卑族手中奪回以後,從前久被壓迫的中華民族,自此得着揚眉吐氣,四百年的混亂局勢于是告一結束。但當時内地雖然統一于漢族,而塞外東、西、北三方面的野蠻民族又蜂擁而起,氣勢洶洶,差不多有對中國取包圍的形勢。經過隋炀帝、唐太宗兩個時期,拿國家的全力對付他們,剿滅的剿滅,驅逐的驅逐,三十年間,總算把他們完全征服了;于是東到大海,西抵蔥嶺,北至蒙古大沙漠,南達安南,全服屬于漢族政府的旗幟之下。在這個時候,中國領土較前陡增一倍以上,國家威力足以淩駕前代,震驚四鄰。四鄰各族,一方懾服中國的威力,一方羨慕中國的文化,紛紛遣士來學,而當時之文化與教育遂廣播于國外。從實際上說,隋、唐國力的伸張,不過為少數野心家奮戰鬥之力所得的結果,他們所組織的政府,其權力之集中自然随着國力更進一步。唐初統一中國以後,即别中央政務為三部,由三省分掌,其實權則統率于皇帝一人。地方則分全國為十道,道統若幹府州,府州統若幹縣,所有長官的任免全屬于中央。陸軍則采用周、隋的府兵制,使全國之兵,統歸中央指揮,勿論地方長官或将軍皆不得專領。當軍權、政權集中于中央,屢想向外發展。如唐朝的時候,我們可以說:在政體上是一個極專制的君主政治,在國體上是一個富有侵略性的帝國主義國家。此時社會生産方法仍穩定于農業經濟之上,國外交通雖因國力促其發達,而國内商業資本無特殊發展,所以士大夫階級依然得以鞏固其地位,表顯其官僚政治的特色。同時且驕傲他們國家之富強,此隋、唐士氣與六朝人不同的原因。

    唐太宗李世民像

    唐制多因隋舊,且隋立國極短,故舉唐即以概隋也。唐末分裂之勢,則歸入五代而并論之。

    二隋唐士民的思想與态度

    從表面上看,佛、老兩家的勢力雜入到儒家的社會裡面,與儒家争寵奪敵,似乎隋、唐與魏、晉、六朝同一情形:但我們從實際上觀察,這兩個時代士民的思想與态度可是大不相同。生在六朝的士民,因政局的紊亂及外力的壓迫,他們在物質方面得不着滿意的生活,所有生存的勇氣全因着環境而沮喪。因此之故,他們對于現時社會以為沒有什麼希望,不得不從精神方面另找一個樂國,求着靈魂的安慰。故佛老思想之輸入正合他們的需要;或則放浪形骸,簡直佛老也不講;甚至一切不顧,隻有及時随地以求短時間的生命之愉快。他們全是一種消極的悲觀的人生。隋、唐士民的人生觀——尤其是唐之盛時——則不然。他們生長在太平時代,民殷國富,外無蠻族的壓迫,物質生活上可以得着比較的滿足與安定。且當時國力膨脹,四邊弱小或野蠻民族全被他們的國家征服,在文化與武力方面他們俨然是一個強大國之民,高視闊步的态度自然容易養成。所以他們眼中所見的社會都是甜蜜的、快樂的,彼此專在探獲物質上的享受,再也不知其他了。他們所講的佛老,除了少數知識分子作學理的研究外,一般官僚與士民不過以為玩好之具,利用之方,這與六朝人借佛老以求靈魂的安慰者絕不相同。加以當時政府施行專制政策,以高壓手段對付反側,以利祿方法籠絡士民,他們縱有其他思想,也不敢有所發表,所以他們的精力隻好完全在物質的現實的方面表現罷了。有骨格一點的人們,則從事于文學詩歌或各種藝術;沒有骨格的人們,則養成好奢侈、愛闊綽及不顧廉恥的種種卑污習慣。唐末五代之廉恥道喪,氣節不講,皆于此時此因養成的。

    唐都長安城遺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