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兩漢學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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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緻力考據 漢儒講學,隻在經典的考據與經文的解釋,所以後人稱他們為考據學家。

    中國古籍原為竹簡木版,自遭秦、楚兩厄之後,盡被殘毀脫落。

    漢儒以儒術統制天下之後,第一步即從事于古籍的整理,第二步則從事于經文的訓诂。

    考據是整理古籍的全部工作,即兼校雠和訓诂的所有工作,兩漢四百年,所有鴻生巨儒莫不注一生精力于這種工作上面。

    他們對于古籍,一方面翻譯,一方面考據,苦力搜求,不厭瑣碎,于是“枝葉繁衍,一經說至百餘萬言”(見《漢書·儒林傳贊》),就是《尚書》開首之“粵稽古帝堯”五個大字,也曾引證到十餘萬言,可以想見其工夫之繁瑣了。

    這種研究的方法,在壞一方面,支離破碎,專在斷簡殘篇裡頭讨生活,缺乏開展思想的機會;在好一方面,實事求是,精密搜讨,确含有幾分科學的精神。

    這種精神,對于古籍之整理貢獻于後來的讀者,功實不小;而殘缺破碎的古籍,設不經兩漢學者這樣整理的工夫,我們對于中國古代文化考見更難。

    但他們勿論費若幹精力,考據若何鑿實,于個人的修養及行為的指示毫無關系,不過養成一班書生而已。

     二遵守家法 “師法”與“家法”是漢儒講學慣用的名詞。

    這兩個名詞是怎樣解釋?原來他們講學分今、古文兩派,各大派中每一經藝又分做數家。

    講學既有家了,每一家學各有弟子相傳相守,曆年久遠也不紊亂,此即所謂家法。

    一家之中,師徒相傳,愈演愈廣,而各門弟子所直接領受于老師的,又略有出入,他們亦謹守而不失,此即所謂師法。

    師法的差異較小于家法,其關系亦較家法略輕,所以同一家的信徒在師法之上雖小有出入,但對于家法則必嚴謹遵守,竭力擁護。

    遵守家法的學者,被當時視為有淵源的正學;紊亂家法的學者,則目為背叛家法的異徒。

    在家法森嚴的時候,不僅對于學宗所講經義要絕對服從,甚至尋章摘句,不知貫通。

    從事于章句者謂之章句之學,所以章句之學也成了他們的重要名詞。

    學者以這種學問名家,國家以這種學問取士,于是“修家法”和“依章句”成為漢儒講學的時髦風氣。

    這種風氣的養成,也是由于古籍殘毀脫落的原因。

    因為古籍經過殘毀之後,整理煞費苦心,所以他們對于已經整理好的古籍及有整理古籍能力的宿儒,視為珍寶,抱守而不失,久之遂養成這一種時代的風氣。

    這種風氣的嚴重,我們遍查前後《漢書·儒林傳》及各大儒本傳,都可看得出來。

    [1]這種講學風氣,隻有模仿,沒有創造,儒家之徒盡管橫行于兩漢四百年,但對于儒家的學術思想竟沒有許多的開發,恐怕就是這個原因。

    但是社會一切權威都有他們的時效性,家法與章句之學到了東漢後半期,業已漸漸維護不住了,思想較敏者已有起來作反抗的運動了。

    發難的人當然是一班青年學生——當時所謂博士弟子。

    這種反動,多少帶幾分革命的意味,而當時頑固黨看着世風不古,有感于懷,往往借着國家的權力施行幹涉,自不在話下。

    [2]但是破綻已露,幹涉不過一時,而六朝虛無清談之風,距此時不到百年,這就是聖經與帝王兩種權力壓迫所生的反動結果。

     《漢書》書影 三公開論辯 兩漢藏書的地方很多,而石渠閣與白虎觀兩處尤值得我們特别注意。

    漢代以儒家之學統一了天下,不僅朝野士大夫戴着儒冠,披着儒衣,就是曆代帝王莫不嗜好經術,固然也有幾個例外。

    他們君臣之間對于儒術不僅嗜好,而且嘗為公開的辯論,毫不客氣,石渠閣就是西漢君臣辯論五經的一個會場,白虎觀是東漢君臣辯論五經的一個會場。

    這種經術辯論會,西漢發起于武帝時,東漢發起于光武時。

    在武帝時不過為《公羊》與《穀梁》之争,争點尚屬簡單。

    到甘露時,宣帝乃借石渠閣的地方,作大規模的公開讨論,所有五經異同均列入議事日程。

    當時出席的名儒有蕭望之、韋元成、梁丘臨、施雠諸人,其辯論結果,除《公羊春秋》已于武帝時先立學官外,至此則凡梁丘《易》、大小夏侯《尚書》、《穀梁春秋》諸家均得建立學官,設置博士。

    自此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