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古文·骈文·八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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鼐,善為古文辭,慕效其鄉先輩方望溪侍郎之所為,而受法于劉君大櫆及其世父編修君範。

    三子既通儒碩望,而姚先生治其術益精。

    曆城周永年書昌為之語曰,‘天下之文章,其在桐城乎?’由是學者多歸向桐城,号桐城派。

    ”桐城派自己誇下海口,說是要集義理、考據、詞章的大成,“學行繼程朱之後,文章在韓歐之間”,把理學和文學合并起來,以證明“文即是道”的主張。

    他們的文章雖然清淡簡樸,然而對于考據——漢學的根底卻很淺,所以到了後來,仍舊跳不出歐陽、曾、歸的窠臼,隻剩下一個空洞的所謂桐城義法了。

     繼桐城而起的還有陽湖派,陽湖派的主要人物是恽敬、張惠言,他們本來是弄考據和骈文的,後來改做古文,以漢魏六朝人的文章做榜樣,這是他們和桐城派不同的地方。

     姚鼐以後,桐城的傳人是梅曾亮。

    曾國藩在北京的時候,就和梅曾亮齊名,曾國藩于義理、考據、詞章之外,又加上一項經濟,把範圍放得更大。

    所以有人替曾氏另立了一個派别。

    李詳在論桐城派裡說:“文正之文雖由姬傳入手,後益推源揚、馬,專宗退之。

    奇偶錯綜,而偶多于奇;複字單誼,雜廁相間,厚集其氣,使聲采炳煥,而戛焉有聲。

    此又文正自為一派,可名為湘鄉派。

    ”但在大體上,湘鄉還是宗法桐城的,曾氏門下張裕钊、黎庶昌、薛福成、吳汝綸,大抵都還謹守着桐城的義法。

     吳汝綸的門人嚴複、林纾,開始翻譯西洋的學術和小說,古文到此又起了一點變動,但這變動也并不大。

    嚴複的《天演論》譯本大受吳汝綸的贊賞,為的是他的譯文能用周秦筆法;林纾的譯司各脫、狄更斯的小說,也是因為在這兩位英國作家的小說裡,給他發現了太史公的筆法的緣故。

    我覺得前者很可喜:原來我們在周秦之世已經有了赫胥黎,後者卻有點可怕,因為紅毛國裡也有了太史公,這将使我們的桐城派古文家置身于何地呢? 然而桐城義法固然不能橫行天下,歐美文化倒的确影響了古文,吳汝綸以至嚴、林輩的怪論,都不過是“古文家”這頭銜在作祟。

    他們自以為能得桐城心傳,但這于我們毫無益處。

    和嚴、林同時的另一個國學家章太炎,已經瞧不起他們了。

    但章太炎是另具一副眼光的,他不但瞧不起嚴、林,說他們既不能雅,又不能俗,連唐宋以來的古文家,也一并被他唾棄,他說韓柳歐蘇之流,“志不師古,乃自以當時決科獻書之文為體”,統統不是好貨。

    他主張學習魏晉文。

    他的弟子劉師培論文,也以有韻偶的文章為主,大概是很受了他的影響的緣故吧。

     到這裡,我也要掉轉筆頭,來談一談骈文了。

     劉彥和《文心雕龍·麗辭》篇裡說:“造化賦形,支體必雙;神理為用,事不孤立。

    夫心生文辭,運裁百慮,高下相須,自然成對。

    ”他還舉出《臯陶贊》裡的偶句,來證明唐虞之世,已經有了骈俪。

    不錯,前面已經說過,最初的文章大都是協音的,這固然是因為便于口誦,但一方面也可以使讀起來好聽。

    所以古人作文,一到兩句話需要對稱,兩件事需要并列的時候,就常常修飾文句,使其整齊,後來于好聽之外,還要好看,于是又做起對句來,這就是文章裡的所謂排偶了。

     但那時候雖有排偶,卻不過是夾在散文中間,并無骈俪到底的文體。

    在一篇文章裡,對稱的時候就排偶,獨舉的時候就斷散,既無好尚,因此也可以說是骈散不分的,等到屈原作了《離騷》,漢賦繼起,有韻文的疆域就一天一天地擴大,終于和散文分了家,自己另立起門戶來。

     這首先是辭賦。

     賦是漢朝新興的文體,受了屈原、宋玉的影響,賈誼就做了《吊屈原》《惜誓》《鳥》《旱雲》《簴賦》等各篇,替漢賦打開了一條出路。

    這以後,枚乘的《七發》,司馬相如的《子虛》《上林》,揚雄的《甘泉》《羽獵》《長楊》《逐貧》,各展巧思,奠定了漢賦的基礎,沈約說道:“屈平、宋玉導清源于前,賈誼、相如振芳塵于後。

    ”從這兩句話裡,也可以看出《楚辭》對于漢賦的影響了。

     到了東漢,班彪作了一篇《北征賦》,他的兒子班固又作了《兩都賦》,張衡、蔡邕繼起,但他們的風格章法,大都因襲《楚辭》,步武西漢,并沒有多大的創見。

    普通是前面一章開頭,中間分段鋪叙,後面一章結尾,幾乎成了一定的格式。

    不但格式如此,而且用詞也多堆砌;譬如司馬相如的《上林賦》吧,這要算是很有名的了,但他一講到水裡的東西,就是“蛟龍赤螭,??漸離,容鰬魠,禺禺魼鰅”,一講到宮中的花木,就是“盧橘夏熟,黃甘橙楱,枇杷橪柿,亭奈厚樸,梬棗楊梅,櫻桃蒲陶”,前者都是魚名,後者都是果類,驟然一看,我倒以為司馬相如是在開鹹魚行或者水果店了,但他其實是沒有貨色的。

    此外如以“灏漾潢漾”形容水,“嵯峨?嶫”形容山,也都不過堆砌羅列,把生僻的字兒放在一起,大家來鬥豔競妍,說不出真正的意義的所在。

     稍後一點,曹氏父子都很能做文章,曹操的文章沉摯通脫,曹丕和曹植卻都主張婉約美麗。

    尤其是曹植,他因為在政治上不很得志,所以做出來的文章也婉轉激昂,發其憂思。

    建安七子裡的陳琳,是一個草檄的能手。

    檄,就是民國以來的所謂通電,這種文章是自古就用偶文的,但陳琳的檄文卻做得非常好,據說曹操向來有頭痛的毛病,可是一讀到陳琳的檄文,出了一身冷汗,頭痛就立刻痊愈了,可見他的文章的魔力,是極大的。

    還有王粲和徐幹,也都長于辭賦,王粲的《登樓》《初征》《槐》《征思》諸賦,徐斡的《玄猿》《漏卮》《橘》《圓扇》諸賦,大受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