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戲文的進展

關燈
将前事,一一奏知皇帝。

    伯喈及二婦正在拜墓,牛丞相已赍了皇帝的加官封贈的诏旨而來。

    蔡邕授為中郎将,妻趙氏封為陳留郡夫人,牛氏封河南郡夫人,父母并皆封贈。

    伯喈遂以多金贈與張廣才以報其德。

    相傳的“不忠不孝蔡伯喈”,遂被則誠将它結束為“全忠全孝蔡伯喈”。

    這樣的改法,則誠頗為費盡了心計。

    幾乎處處地都在點出伯喈的不得已而留朝不歸,不得已而就婚牛府,不得已而寄信回家,不得已而差人接眷,總之,要說得伯喈是一無差處的,是一心挂記着家中父母及妻的,不過當前環境的不許他立刻歸省而已。

    這完全是後來作家們的慣于婉曲回護古人的伎倆,正和明人之将“王魁負桂英”改為“王魁不負桂英”的《焚香記》一樣。

    早期的戲文,隻知照事接寫,就事論事,既有王魁負桂英的傳說,便真的寫成了負桂英,既有伯喈不忠不孝的傳說,便真的寫成了不忠不孝;為了消減觀者的悲憤,便又寫着“鬼報”、“雷殛”的結局。

    《張協狀元》戲文的不為張協殺妻作回護,也正見民間作家的如此的質直。

    但這些故事一到了文士詩人的手中,他們便發見題材情節的不妥善;将主人翁寫成了那麼不忠不孝,無情無義,是違背了“禮教”的訓條的。

    所以他們便極力的回護着劇中的主人翁,千方百計地使他們不至負“不忠不孝”或“薄幸”之名。

    《王魁負桂英》及《趙貞女蔡二郎》便是這樣地被修正為《焚香記》及《琵琶記》,而《張協狀元》則為未被修正的原本,可以使我們約略地看出原始民間戲文的一斑的。

     神人助五娘造墳 明末古吳刊本 關于《琵琶記》及其作者的傳說很多,姑引一二則。

    《青溪暇筆》:“(高明)既卒,有以其(《琵琶記》)進者。

    上覽畢,曰:‘《五經》、《四書》在民間,如五谷不可缺。

    此記如珍羞百味。

    富貴家其可無耶?’其見推許如此。

    ”朱彜尊《靜志居詩話》:“聞則誠填詞,夜案燒雙燭。

    填至《吃糠》一出,句雲:糠和米本一處飛,雙燭光交為一,洵異事也。

    ”為了《琵琶記》已成了一部偉大的古典劇,故詭異的傳說便紛紛而出。

    其實,在全劇中,《吃糠》的一節: 〔孝順歌〕嘔得我肝腸痛,珠淚垂,喉嚨尚兀自牢嘎住。

    糠!遭砻被舂杵,篩你簸揚你,吃盡控持,悄似奴家身狼狽,千辛百苦皆經曆。

    苦人吃着苦味,兩苦相逢,可知道欲吞不去。

    (吃吐介)糠和米,本是兩倚依,誰人簸揚你作兩處飛,一賤與一貴,好是奴家共夫婿,終無見期。

    丈夫,你便是米麼?米在他方沒尋處。

    奴便是糠麼?怎的把糠救得人饑餒?好似兒夫出去,怎的教奴供給得公婆甘旨?(第二十出) 《青溪睱筆》,明代筆記,姚福撰。

    福字世昌,自号守素道人,江甯人。

    是書劄記讀書所得,雜錄耳目見聞。

    首卷所述明初轶事,多正史所不載。

     隻是很自然地由當前之景做着這樣的直譬,固然是很見自然的率合的伎倆,卻是并不足當那麼樣沒口的稱頌。

    我以為還不如下面的一段: 幾回夢裡,忽聞雞唱忙驚覺,錯呼舊婦,同問寝堂上。

    待朦胧覺來,依然新人,鳳衾和象床。

    怎不怨香愁玉無心緒!更思想,被他欄當,教我怎不悲傷!俺這裡歡娛夜宿芙蓉帳,她那裡寂寞偏嫌更漏長。

    (第二十三出) 比較來得情緒深婉些。

    或謂則誠《琵琶》的原本,止《書館相逢》;以謂《賞月》、《掃松》二阕為朱教谕所補,但俱不足信。

    王世貞已目之為“好奇之談,非實錄也”(《藝苑卮言》)。

    則誠著《琵琶記》的時代,當在元末,不在明初。

    據姚福《青溪暇筆》所載,則則誠之作《琵琶記》,在避地于鄞之栎社以後,當是至正十年(公元1350年)以後的事。

    但姚說或未可信。

    朱元璋召則誠時,他辭以老邁,則《琵琶》之作或當在至正初元以前。

     《琵琶記》的一幕 牛小姐打動伯喈與五娘厮認。

    選自《明刊本》 最早的戲文,其産生地在溫州。

    但其勢力後來漸漸地遍及各處。

    在元的那個時期,似乎與後期的雜劇,一樣也是以杭州為中心的。

    今存的《小孫屠》與《宦門子弟錯立身》,一則題着“古杭書會編撰”,一則題着“古杭才人新編”,已頗可使我們知道其中的消息。

    《錄鬼簿》所載,有蕭德祥的,也是杭州人,曾著“南曲戲文”。

    但杭州之外,溫州的發源地,仍是不時地産生出“才人”來。

    《張協狀元》的作者,自稱“東瓯”人;高則誠也是永嘉平陽人。

    為了戲文的曲腔,原是溫州的本地的傳統的東西,所以溫州的戲文作者便自然地要較他處為特多。

     參考書目 一、《南詞叙錄》徐渭著,有《讀曲叢刊》本,《曲苑》本。

     二、《永樂大典目錄》有連筠藕刊本。

     三、《南九宮譜》沈璟編,有明刊本。

     四、《九宮正始》徐于室、鈕少雅編,有清康熙間刊本(?);有傳抄本。

     五、《永樂大典戲文三種》有北平新印本。

     六、《宋元戲文輯逸》鄭振铎編,近刊。

     *** [1]《琵琶記》坊刊本極多,但随處可見的毛《批本》(即《第七才子書》)卻不甚好;最可靠的是,明玩虎軒刊本,淩濛初刊本,近武進董氏珂羅版刊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