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批評文學的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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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很早的時候,他們便已有勇氣來推翻舊說,用直覺來評釋古書。

    他們知道求真理,知道不盲從古人,知道從書本裡求得真義與本相。

    于是漢、唐以來許多腐儒的種種附會的像癡人說夢似的解釋,便受到了最嚴正的糾正。

    這種風氣,從歐陽修作《毛詩本義》,鄭樵作《詩辨妄》以來,便盛極一時。

    南宋中葉的朱熹,便是這一派批評家的代表。

     朱熹像 明萬曆版朱氏家譜,為最可靠之來源。

    (西谛藏) 朱熹字元晦,一字仲晦,婺源人,登紹興進士第。

    曆事高、孝、光、甯四朝。

    終寶文閣待制。

    慶元中緻仕,旋卒。

    寶慶中追封信國公,改徽國公。

    熹在當時,講正心誠意之學,頗為時人所妒恨。

    但從遊弟子甚多,其勢力也極大。

    他對于經典古籍,多有解釋。

    在其《語錄》及文集裡,也有不少關于文學批評的重要的貢獻。

    惟其最重要的見解,則在把《詩經》和《楚辭》兩部偉大的古代名著,從漢、唐諸儒的謬解中解放出來,恢複其本來面目,承認其為偉大的文學作品。

    這個功績是極大的。

    他的批評的主張,在《詩集傳》及《楚辭集注》的兩篇序上,也可以看出一個大體來。

    他對于詩的起源,有很正确的見解: 或有問于餘曰:詩何為而作也?餘應之曰: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動,性之欲也。

    夫既有欲矣,則不能無思;既有思矣,則不能無言;既有言矣,則言之所不能盡而發于咨嗟詠歎之餘者,必有自然之音響節族而不能已焉。

    此詩之所以作也。

     《楚辭集注》書影 他的更大的工作,便是打倒了《毛詩序》,發見:“凡詩之所謂風者,多出于裡巷歌謠之作,所謂男女相與詠歌,其情者也。

    ”更發見鄭、衛諸風中的情詩的真價,而反對毛氏的美刺之說(他于《集傳》後,更附《詩序辨說》,專辨《詩序》的得失)。

    這是很痛快的一個真實的大批評家的見解!他不僅發見古代幾十篇的美隽的情歌而已,他直是發見了文學的最正确的真價!他的《楚辭集注》也把《楚辭》的真面目從王逸諸人的曲解裡解脫出來。

    他說道:“《楚辭》不甚怨君。

    今被諸家解得都是怨君,不成模樣。

    ”又道:“《楚辭》平易,後人學做者反艱深了,都不可曉。

    ”這些話都是很重要的。

    他雖是一位“道學家”,卻最能欣賞文學,最知道偉大名著的好處所在。

    故他的批評論便能夠發前人所未發之見解,糾正前人所久誤的迷信。

     三 朱熹的跟從者極多。

    但他的工作,破壞方面做的多;建設的主張便罕見了。

    但許多的“詩話”作家,卻往往都有些自己的主張。

     學詩當識活法。

    所謂活法者,規矩備具,而能出于規矩之外,變化不測,而亦不背于規矩也。

    ……謝元晖有言:好詩流轉圜美如彈丸。

    此真活法也。

     ——呂居仁:《夏均父集序》 建安,陶、阮以前詩,專以言志;潘、陸以後詩,專以詠物;兼而有之者李、杜也。

    言志乃詩人之本意,詠物特詩人之餘事。

    ……大抵句中若無意味,譬之山無煙雲,春無草樹,豈複可觀。

     ——張戒:《歲寒堂詩話》 語貴含蓄。

    東坡雲:言有盡而意無窮者,天下之至言也。

    ……若句中無餘字,篇中無長語,非善之善者也。

    句中有餘味,篇中有餘意,善之善者也。

     ——姜夔:《白石道人詩說》 他們的話往往過于瑣碎,不成片段。

    一節一語,或是珠玉。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