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詞的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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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與詩的區别——詞非“詩餘”——詞的來曆——胡夷之曲與裡巷之曲——新曲的創作——《回波樂》——李隆基——李白——元結——張志和——《調笑令》與《三台》——劉禹錫與白居易——《閑中好》——溫庭筠——李晔、韓偓等 一 五七言詩在唐代,時見之歌壇,但并不是每一首詩都可歌。

    詩人們每以其詩得入管弦為榮。

    開元中王昌齡、高适、王之渙旗亭畫壁的故事,即是其一例。

    唐代可歌的曲調,有辭傳于世者絕少。

    崔令欽的《教坊記》,共錄曲名三百二十五,為詞人所襲用者不過十一而已。

    在這三百二十五曲中,究竟有多少是用五七言詩體來歌唱的,今已不得而知。

    所可知者,即唐代的歌壇上,所用的歌曲是極為繁夥的,在其間,五七言詩體,也往往“合之管弦”。

    到了後來,便專名這種可以入樂或“合之管弦”的歌曲為“詞”。

    故後來“詞”中,也有《南柯子》、《三台令》、《小秦王》、《瑞鹧鸪》、《竹枝》、《柳枝》、《阿那》等曲,原是七言的律絕體。

    所以,我們可以說,“詞”乃是可歌的樂曲的總稱,而五七言詩則未必全是可歌者,必須要“合之管弦”,方能被之聲歌。

     論者每以“詞”為“詩餘”。

    沈括在《夢溪筆談》裡說:“詩之外又和聲,則所謂曲也。

    唐人乃以詞填入曲中,不複用和聲。

    ”朱熹也說:“古樂府隻是詩,中間卻添許多泛聲。

    後來人怕失了那泛聲,逐一添個實字,遂成長短句,今曲子便是。

    ”(《朱子語類》百四十)他們是主張詞由詩變的。

    其實不然。

    詞和詩并不是子母的關系。

    詞是唐代可歌的新聲的總稱。

    這新聲中,也有可以五七言詩體來歌唱的。

    但五七言的固定的句法,萬難控禦一切的新聲。

    故嶄新的長短句便不得不應運而生。

    長短句的産生是自然的進展,是追逐于新聲之後的必然的現象。

    清人成肇麟說:“其始也,皆非有一成之律以為範也。

    抑揚抗隊之音,短修之節,運轉于不自已,以蕲适歌者之吻。

    而終乃上跻于雅頌,下衍為文章之流别。

    詩餘名詞,蓋非其朔也。

    唐人之詩,未能胥被管弦,而詞無不可歌者。

    ”(《七家詞選序》)這話最有見地。

     《旗亭畫壁》故事插圖 二 詞的來曆,頗為多端。

    但最為重要者則為“裡巷之音”和“胡夷之曲”。

    一種新文體的産生,往往有其很悠久的曆史。

    若蝴蝶然,當其成蟲之前,必當經過了毛蟲和蛹的階段。

    詞雖大行于唐末、五代,然其醞釀的時期,則已久了。

    中國音樂受外來的影響最深。

    漢代樂歌已雜西域之聲。

    及六朝而更盛行“胡夷之曲”。

    《隋書·音樂志》叙此種情形甚詳。

    《唐書·音樂志》也說:“自周、隋已來,管弦雜曲将數百曲,多用西涼樂;歌舞曲多用龜茲樂。

    其曲度皆時俗所知也。

    ”這可見“胡夷之曲”的如何流行于世。

    詞調中,受這種影響最深。

    我們或可以說,唐、五代、宋詞的一部分,便是周、隋以來“胡夷之曲”的被保存下來的歌辭。

    可惜唐以前,那些胡曲的歌辭皆已不傳,或竟往往是有曲而無辭的。

    故我們于唐末、五代詞外,便絕罕得見以前的樂“詞”。

     因為受了新的“胡夷之曲”的排斥,“古曲”在唐代幾乎盡失。

    《唐書·音樂志》謂:“自長安已後,朝廷不重古曲,工伎轉缺。

    能合于管弦者惟《明君》、《楊伴》……等八曲。

    ” 西涼樂舞壁畫 “裡巷之曲”亦是“詞”的來曆之一。

    如《竹枝詞》、《楊柳枝》、《浪淘沙》、《調笑》、《欸乃曲》等皆為南方的民歌。

    劉禹錫說:“裡中兒聯歌《竹枝》,吹短笛,擊鼓以赴節。

    歌者揚袂睢舞,以曲多為賢。

    ”(《劉賓客集竹枝詞序》)又如張志和有名的《漁歌子》,也當是拟仿當時的漁歌而作者。

     初期的“詞”,大約隻是胡夷、裡巷之曲的拟仿。

    但到了後來,便有自制的新聲出現。

    歐陽炯說道:“《楊柳》、《大堤》之句,樂府相傳;《芙蓉》、《曲渚》之篇,豪家自制。

    ”(《花間集序》)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