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北朝的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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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文學的開始——北地漢人地位的低下——北朝文學深受南朝的影響——北魏的文士們:溫子升、邢邵及魏收——北齊的才人們:顔之推、陽休之等——《顔氏家訓》——陽俊之的《陽五伴侶》——保持着異國情調之文士們:拓跋勰、高昂——無名氏的《敕勒歌》與《楊白花》——由南朝入周的文士們:王褒、庾信——《哀江南賦》——為北地光榮的兩部不朽名著:《洛陽伽藍記》與《水經注》 一 所謂北朝文學,是指相當于南方的東晉、宋、齊、梁、陳諸朝的北地的文學而言。

    李延壽《北史》,始于魏道武帝登國元年(公元386年,即南朝晉孝武帝太元十一年),終于隋義甯二年(公元618年)。

    但我們所謂“北朝”,卻要開始于南北朝對峙的第一年,即晉愍帝被劉聰所殺的第二年,也即晉元帝即皇帝位于金陵的那一年(東晉太興元年,公元318年)。

    其終止,則在隋文帝開皇九年(公元589年)滅南朝的陳而統一南北的時候。

    這其間,共二百七十二年。

    在這二百七十餘年的時代,南方是正邁開大步,向純文學的一條路走去。

    北地的文壇是怎樣的呢?除上文所述的為北國之光的佛教翻譯文學及佛教故事集以外,還有的是什麼呢?這便是本章所要述的。

     從晉惠帝的時候,所謂五胡亂華的時代起,北方的天下,便沒有一天安甯過。

    長安陷落了,晉愍帝被劉聰所殺了,司馬睿和許多世族都逃到南方來,倚長江的天塹以為固。

    北地的江山,千年來的帝王之都,便棄擲給許多少數民族的武士們,任他們在那裡彼此吞并,互相殘殺。

    中國南朝也曾有過數次的恢複故都運動,像桓溫、謝安、劉裕之所為,然不久也仍然不得不放棄不顧。

    北方的大殘殺,到了各個不同民族的新國盡為北魏所破滅(公元440年)的時候,方才宣告停止。

    在這一年(即宋文帝元嘉十七年),方才是真正的成為南北二朝的對立。

    到了梁武帝大同元年(公元535年),北魏又分為東、西二朝。

    後東魏被禅代而成為北齊,西魏也被禅代而稱為後周。

    到了陳宣帝太建九年(公元577年)北齊為後周所滅,北朝方複統一。

    在這樣的兩個世紀半的時間裡,北地是那樣的多難!在這樣多難的一個時代裡,純文學當然是不易産生。

    所以北朝的文學,遠不及比較安靜的南朝那樣的蓬勃有活氣。

     再者,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使她不能産生什麼偉大作品出來,那便是:無論是秦(苻氏),是涼,是魏(拓跋氏),是周(宇文氏),是齊(高氏),卻沒有一個不是不大通漢文的少數民族,不是以馬上的征戰為生涯的。

    他們不大懂得漢字,更不會寫什麼雅麗的文學的著作。

    至于本土的漢人呢,終年的被蹂躏在少數民族的鐵蹄之下,又誰有閑情逸緻來寫作什麼!顔之推的《顔氏家訓》裡,有一段極沉痛的話: 齊朝有一士大夫,嘗謂吾曰:“我有一兒,年已十七,頗曉書疏。

    教其鮮卑語及彈琵琶,稍欲通解。

    以此伏事公卿,無不寵愛,亦要事也。

    ”吾時俯而不答。

     ——《教子篇》 那時漢人的地位是如何的可憐!又崔浩以修魏史,觸怒魏人,至被夷三族。

    漢人哪裡還有絲毫的什麼自由呢!以此,在北朝的初期,差不多是沒有什麼文學可談的,除了宗教的譯作以外。

     到了稍後的時候,那些少數民族沉浸于漢人的文化中,漸漸的長久了,犷厲的性質,便也漸漸的變更過來,知道重文好士,文網也較寬。

    于是南方的文學潮流,便排闼登堂的輸入北國去了。

    就實際上說來,除了極少數的例外,北地的文學和南朝的是沒有多大的區别的。

    後王褒、庾信,又相繼的入仕于周,更煽動了北人的欣豔之心。

    所以遠在南北朝的政治上的統一以前,他們的文學是早已統一的了。

     二 《北史·文苑傳》所述文士,始于許謙、崔宏、崔浩、高允、高闾、遊雅及袁翻、常景等,後則有袁躍、裴敬憲、盧觀、邢藏、裴伯茂、孫彥舉、溫子升諸人。

    視子升較後者,則有邢邵、魏收二人。

    諸人所作,類拟南朝,鮮見自立。

    例如,邢邵雅慕沈約,魏收則竊任昉。

     溫子升[1]字鵬舉,自雲太原人,晉溫峤之後。

    嘗作《侯山祠堂碑文》,為常景所賞。

    梁使張臯,寫子升文筆,傳于江外。

    梁武稱之曰:“曹植、陸機,複生于北土。

    ”王晖業也說:“我子升足以陵顔轹謝,含任吐沈。

    ”他的詩,像“光風動春樹,丹霞起暮陰”(《春日臨池》),“素蝶向林飛,紅花逐風散,花蝶俱不息,紅素還相亂”(《詠花蝶》),都是南歌,看不出一點的北國的氣息出來[2]。

     邢邵[3]字子才,河間鄭人。

    十歲便能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