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批評文學的發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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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的文學觀——漢代諸作家的文學觀——曹丕《典論·論文》——文學批評的産生——陸機的《文賦》——摯虞的《文章流别志論》——齊梁的偉大的時代——反切法的輸入——四聲八病說——其反動——鐘嵘《詩品》——劉勰《文心雕龍》——為藝術的藝術論之絕叫——其反對者 一 在建安以前,我們可以說,沒有文學批評。

    孔子對于文學,一方面隻是抱着欣賞的态度,像“師摯之始,《關雎》之亂,洋洋乎盈耳哉”!(《論語·泰伯》)一方面卻抱的是功利主義的文學觀,故屢屢地說道:“不學《詩》,無以言”(《論語·季氏》),“《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于鳥獸草木之名”(《論語·陽貨》)。

    這可以說是,最徹底的詩的應用論了。

    卻也還夠不上說是“人生的藝術觀”。

    他又有“思無邪”之說,但其意義卻是不甚明了的。

    總之,孔子的詩論,隻是側重在應用的一方面的。

    這也難怪,我們看,那個時代的外交上的辭令,幾乎都是稱“詩”以為證的,便可知“詩”的應用,在實際上已是很廣大的了。

     漢代是詩思消歇的時代,文學批評也不發達。

    專門的辭賦家,像司馬相如,隻是說,賦是天才的産品,其奧妙是不可知的。

    揚雄則倡讀千賦則能為賦之說。

    那都不過是随意的漫談。

    《漢書·藝文志·詩賦略》的序是比較得很有系統的批評,其見解卻也不脫教訓主義的色彩。

    後漢時代最有懷疑精神的王充,在《論衡》裡曾有很重要的發現,那便是“藝增”一類的倡論;但與其說是屬于批評的,還不如說是屬于修辭的。

     真實的批評的自覺期,當開始于建安時代。

    當時曹丕、曹植兄弟,恣其直覺的意見,大膽無忌的評骘着當代的諸家。

    像曹丕《典論》裡的《論文》,及《與吳質書》裡,都把文章的價值擡得很高。

    他也許是最早的一個人,感得“文章”具有獨立生命與不朽的。

    他道:“年壽有時而盡,榮樂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無窮。

    ”(《典論》)他一方面又批評孔融、王粲、徐幹等七人的得失;這有些近于作家的批評了。

    同時還要探讨文體的分類與特質。

    “夫文,本同而末異;蓋奏議宜雅,書論宜理,銘诔尚實,詩賦欲麗。

    此四科不同,故能之者偏也。

    ”(《典論》)這裡把“文”分為奏議、書論、銘诔、詩賦四類。

    大約是最早的一種文體論的嘗試了。

    他又說:“文以氣為主。

    ”這乃開創了後人論文的一條大路。

    曹植在《與楊德祖書》裡也評論着王粲、陳琳、徐幹諸人。

    唯他卻薄辭賦為小道,而欲以“建永世之業,流金石之功”為急。

    假如不是有激而雲然,則其批評見解是遠不若他哥哥的高超了。

     陸機在晉初寫了一篇《文賦》,那是以賦體來論文的一篇偉大的東西。

    對于著作的甘苦,他是頗能闡發之的。

    在文體論一方面,他雖分為詩、賦、碑、诔、銘、箴、頌、論、奏、說等類,比曹丕多出若幹,其大體卻仍是就曹氏之論而放大了的。

    關于文章做法的一邊,那是他自己的特色。

    但也偏重于修辭、謀篇的部分。

    他主張,言辭與理意是應該并重的,而其本卻還為理意。

    “謝朝華于已披,啟夕秀于未振”,他是那樣的具有開拓一個宗派的雄心。

     與陸機同時的有摯虞,他編集了号為第一部總集(該說除《詩經》、《楚辭》外)的《文章流别集》(本傳說,三十卷,《隋志》雲,四十一卷),專選詩賦。

    又有《文章流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