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玄談與其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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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諷刺!便是本身善談名理的人物,像裴頠,便也引起反動了。

    頠[1]字逸民,河東聞喜人,時人謂為“言談之林薮”。

    他深患時俗放蕩。

    “何晏、阮籍素有高名于世。

    口談浮虛,不遵禮法,屍祿耽寵,仕不事事。

    至王衍之徒,聲譽太盛,位高勢重,不以物務自嬰,遂相放效,風教陵遲。

    ”(《晉書》卷三十五)乃著《崇有論》以釋其蔽。

    這篇大文章,關系很大,足以給當世崇尚老、莊虛無論者們以一個當心拳。

    他主張,“躬其力,任勞而後飨”。

    如“賤有,則必外形;外形,則必遺制;遺制,則必忽防;忽防,則必忘禮。

    禮制弗存,則無以為政矣。

    ”然當時諸人則“立言藉于虛無,謂之玄妙;處官不親所司,謂之雅遠;奉身散其廉操,謂之曠達。

    故砥砺之風,彌以陵遲。

    ……其甚者至裸裎,言笑忘宜。

    ”更極力攻擊着老子的虛無論。

    “由此而觀,濟有者皆有也。

    虛無奚益于已有之群生哉!”頠的這些話足以代表了當時一大部分遠識中正之士的意見。

    然玄談之風已成,終于不能平息下去。

    過江之後,此風猶熾。

    或以王、何之罪,上同桀、纣。

    晉之南渡,全為彼輩所造成。

    這話當然過于酷刻。

    然也足以見名士輩的翩翩自喜的風度是如何的足以引起反動。

     三 在政治上,王、何輩的玄談之風,或有一部分惡影響。

    然以社會、國家崩壞之罪孽全歸之他們,卻也未為持平之論。

    在散文壇上,則繼于步步拘束的無生氣的儒生的朽腐作風之後,而有了那麼坦率自然、放蕩不羁的許多東西出現,實是足令我們為之心目一爽的。

    這正如建安詩壇之代替了漢人的闆澀無聊的辭賦一樣,玄談的風氣也扭轉了漢人的酸腐的作風,而回複到恣筆自放,不受羁勒的自由境地上去。

    這時代的散文的成就,故是兩漢所未可同步的。

     王弼像 玄談始于王、何,而所謂“竹林七賢”者,更極推波助瀾之至。

    王弼、何晏皆生于漢、魏之際。

    晏[2]字平叔,南陽宛人。

    文帝時拜驸馬都尉。

    後為吏部尚書,封關内侯,為司馬氏所殺。

    有《老子道德論》及《論語集解》等。

    他嘗祖述老、莊,為《無為》、《無名》之論。

    他說道:“天地萬物皆以無為為本。

    無也者,開物成務,無往不成者也。

    陰陽恃以化生,萬物恃以成形,賢者恃以成德,不肖恃以免身。

    ”是所謂“無”者大有符咒似的作用在其中了。

    弼[3]字輔嗣,山陽人。

    正始中為尚書郎,有《周易注》及《老子注》。

    他所論,存者皆為斷片;然像《戲答荀融書》:“夫明足以尋極幽微,而不能去自然之性”;《難何晏聖人無喜怒哀樂論》:“然則聖人之情,應物而無累于物者也。

    今以其無累,便謂不複應物,失之多矣。

    ”這些話都是較何晏之僅以“無”字為論旨者遠為近情近理。

    他似隻是主張着:純任天真,複歸自然的。

     “竹林七賢”者,為山濤、阮籍、嵇康、向秀、劉伶、阮鹹、王戎的七人。

    其中以嵇康、阮籍[4]為最有文名。

    他們嘗為竹林之遊,世便稱之為“竹林七賢”。

    阮籍任性不羁。

    或閉戶視書,累月不出,或登臨山水,經日忘歸。

    尤好《莊》、《老》。

    嗜酒能嘯。

    他聞步兵廚營人善釀,有貯酒三百斛,乃求為步兵校尉。

    又能為青白眼。

    禮法之士,疾之若仇。

    他的《達莊論》、《樂論》都是很雄辯的。

    《大人先生傳》,則為其自傳,其哲思幾全在于傳裡:“若先生者,以天地為卵耳。

    如小物細人,欲論其長短,議其是非,豈不哀也哉!”他是那樣傲世慢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