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玄談與其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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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談之風所以流行的原因——魏晉時代諸名士講談名理的情況——反響的發生——裴頠的《崇有論》——玄談諸家在文壇上的地位——王弼與何晏——“竹林七賢”——“八達”與“四友”——阮修主張無鬼論——江統《徙戎論》 一 王充開始了對于古書的懷疑、問難之風。

    這把前漢若幹年來的守一經、專一師的儒生們的迂狹可笑的觀念打得粉碎。

    自此以後,争立某經或某師之說于學官的習慣便銷聲匿影。

    這持以較劉歆用盡大力以求立《左氏傳》于學官的事實,誠然是進步得很多了!以後,馬融、鄭玄們的解經,其心胸便闊大得多了。

    這樣的迂狹觀念的打破,乃是王、何、嵇、阮諸子的玄談的風氣之開創的原因。

     漢的時代,是以清議登庸學士文人的。

    “孝廉”之類,便是文人們出身的路階。

    最為世俗所豔稱的許武,不惜自污以求其二弟的出仕的事,還算是較好的結果。

    其他以卑鄙作僞的手段而浪得浮名者更不知道有許多。

    所以遂生了“處士純盜虛聲”之歎。

    曹操他自己也是一個“孝廉”出身。

    然到了他主政的時候,卻不惜再三再四的下令去求“得無有盜嫂受金而未遇,無知”的,“或負污辱之名,見笑之行,或不仁不孝而有治國用兵之術”的賢士們。

    這種反動,是當然要有的。

    然幾百年來養成的臧否人物的“清議”,絕不是一二個人的命令所可得而挽回或消滅之的。

    而魏武所提倡的坦率不羁之風,遂反成為“清議”所羨稱的對象了。

    王、何諸子便在這樣的空氣裡以主持“清議”自居了。

     再者,經典與章句之儒的拘束,幾百年來也夠使人讨厭的了,遂有反抗的運動産生,專以談名理,講老、莊為業。

    恰好佛教哲學也輸入了。

    玄談之風,遂愈煽而愈烈。

     二 我們懸想,那些名士們各執着麈尾,玄談無端,終日未已,或宣揚名理,或臧否人物,相率為無涯岸之言,驚俗高世之行。

    彼此品鑒,互相标榜。

    少年們則發狂似的緊追在他們之後,以得一言為無上光榮。

    《世說新語》(卷一)裡嘗有一則故事,最足以見出他們那些人的風度來: 諸名士共至洛水戲。

    還,樂令問王夷甫曰:“今日戲,樂乎?”王曰:“裴仆射善談名理,混混有雅緻。

    張茂先論《史》、《漢》,靡靡可聽。

    我與王安豐說延陵、子房,亦超超玄箸。

    王武子、孫子荊各言其土地人物之美。

    王雲:‘其地坦而平,其水淡而清,其人廉且貞。

    ’孫雲:‘其山嶵巍以嵯峨,其水甲渫而揚波,其人磊珂而英多。

    ’” 《世說新語》又說:“裴郎作《語林》,始出,大為遠近所傳,時流年少,無不傳寫,各有一通。

    ”這可見他們是如何成為流俗人的仰慕向往的中心。

    其結果,遂到了空談無聊,廢時失業。

    其熱中玄談的情形,竟至有如癡如狂之概: 麈尾 孫安國往殷中軍許共語。

    ……左右進食,冷而複暖者數四。

    彼我奪擲麈尾,毛悉堕落滿飯中。

    賓主遂至暮忘飧。

     ——《郭子》(《玉函山房輯逸書》本) 停棹清談圖 每個人略有才情的,便想做名士;一做名士,便曠棄世務,唯以狂行狂言為高。

    或腐心于片談,或視一言為九鼎,或故為坦率之行動,以自示不同于流俗。

    這樣的風氣一開,舉世便皆若狂人。

    當時守法拘禮的人們,當然要視他們為寇仇了。

    王孝伯嘗道:“名士不須奇才,但使常得無事,痛飲酒,讀《離騷》,便可稱名士也。

    ”(見《郭子》)這是多麼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