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五言詩的産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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樸家給,猶濁其源而求其清流,豈不難哉?……其罷樂府官。

    郊祭樂及古兵法武樂在經,非鄭、衛之樂者條奏,别屬他官。

    ’”然皇帝的一封诏書又怎能感化了多年的積習呢?所以“樂府官”盡管罷去,而“百姓漸漬日久,又不制雅樂有以相變,豪富吏民湛沔自若”。

     “雅樂”不要說“不制”,即制作了,也是萬萬抵抗不了俗曲的。

    已死的古樂怎敵得過生龍活虎的活人的歌曲。

    一時的提倡,更改革不了代代相傳、社會愛好的民間樂府。

    所以《晉書·樂志》說:“凡樂府古辭,今之存者,并漢世街陌謠讴。

    《江南可采蓮》、《烏生十五子》、《白頭吟》之屬是也。

    ”晉世荀勖采舊辭施用于世,謂之清商三調。

    然而被于新聲的調句與古辭已很有異同。

    有一部分,我們現在隻能知其新詞而忘其古辭,這是很可惜的。

    但有一部分,則古辭幸得保存。

    《唐書·樂志》說:“平調、清調、瑟調,皆周房中曲之遺聲,漢世謂之三調。

    又有楚調、側調,楚調者,漢房中樂也。

    ……側調者生于楚調,與前三調,總謂之相和調。

    ”張永《元嘉技錄》說:“有吟歎四曲亦列于相和歌。

    又有大曲十五篇,分于諸調。

    唯《滿歌行》一曲,諸調不載,故附見于大曲之下雲。

    ”他們的話是不大可靠的,特别是以平、清、瑟三調為“周房中曲之遺聲”的一說。

    《晉書·樂志》的“并漢世街陌謠讴”一語最得其真相。

    我們一看那些古辭,便可知其實出于“街陌”,而非古代遺聲。

     大抵漢代的樂府古辭,可分為相和歌辭、舞曲歌辭及雜曲歌辭的三類。

    所謂雜曲歌辭,連《孔雀東南飛》亦在内,所包括的隻是一個“雜”字而已。

    舞曲歌辭則大都為舞蹈之歌曲,文辭絕不可解者居大多數,我們現在所最要注意者唯相和歌辭及雜曲歌辭。

     《元嘉技錄》,南朝宋元嘉年間的音樂著作。

    南朝宋張永著。

     漢樂府畫像拓片 “相和歌辭”凡六類,又附一曲《滿歌行》,據張永說是無可歸類的。

    第一類“相和曲”,我頗疑心她們真是相和而唱的。

    《公無渡河》、《江南可采蓮》以及《薤露歌》、《蒿裡曲》都有相和相接而唱着的可能。

    《雞鳴高樹颠》、《烏生八九子》、《平陵東》也可和唱。

    唯《陌上桑》為第三人叙述的口氣,不像相和之曲。

    然《陌上桑》全文都為純美的五言詩體寫成,與其他相和曲完全不同。

    或是誤行混入的罷。

    第二類“吟歎曲”,今隻有《王子喬》一曲,且還是魏、晉樂所奏,非是本辭。

    全文似為祝頌之辭,如“令我聖朝應太平”之類。

    第三類“平調曲”,今存者有《長歌行》三首,《君子行》一首,《猛虎行》一首,這幾首都是五言的。

    《君子行》一首亦載《曹子建集》中。

    第四類“清調曲”,今存者有《豫章行》、《董逃行》、《相逢行》及《長安有狹斜行》四首。

    《相逢行》及《長安有狹斜行》文字較為簡捷,似當為本辭。

    第五類“瑟調曲”,今存者有《善哉行》、《隴西行》、《步出夏門行》、《折楊柳行》、《西門行》、《東門行》、《婦病行》、《孤兒行》、《雁門太守行》、《雙白鹄》、《豔歌行》二首及《豔歌》、《上留田行》等。

    在這個曲調中,頗多叙事的作品,這是很可注意的。

    像《東門行》、《孤兒行》及《婦病行》都是很好的叙事詩;在當時,大約是當作短篇的史詩或故事詩般的唱着的吧。

    第六類“楚調歌”,今所傳僅有三首。

    《皚如山上雪》,共二首,一為本辭,一為晉樂所奏。

    《皚如山上雪》即相傳為卓文君作的《白頭吟》。

    “大曲”中,隻有一篇《滿歌行》,但有二首,一為本辭,一為晉樂所奏。

    其情調與《怨歌行》及“人生不滿百”等皆甚相同。

     在“雜曲歌辭”裡頗多好詩。

    《傷歌行》的“昭昭素明月”諸語,大似李白的“床頭明月光”。

    《悲歌》雖隻是寥寥的幾句,卻寫得異常的沉痛:“悲歌可以當泣,遠望可以當歸。

    ”《枯魚過河泣》似隻是一首很有趣的兒歌:“枯魚過河泣,何時悔複及。

    作書與鲂,相教慎出入。

    ” 渠縣漢阙 更有“郊廟樂章”,為朝廷所用的“雅樂”,其辭大都是出于詞臣之手。

    深晦占奧,甚不易解,大似舞曲歌辭。

    但也有極佳之作。

    此種郊廟樂章也可分為二類:郊廟歌辭(《漢郊祀歌》十九首)及鼓吹曲歌辭(《漢铙歌》十八曲)。

    《漢郊祀歌》者,蓋即《漢書·禮樂志》所謂:“武帝定郊祀之禮,祠太一于甘泉……祭後土于汾陰……乃立樂府,采詩夜誦……以李延年為協律都尉。

    多舉司馬相如等數十人,造為詩賦,略論律呂以合八音之調,作十九章之歌。

    ”詞臣應制所作的東西自易流于古噢。

     《漢铙歌》十八曲,中多不可解者。

    崔豹《古今注》曰:“短箫铙歌,軍樂也。

    ……漢樂有黃門鼓吹,天子所以宴樂群臣也。

    短箫铙歌,鼓吹之一章爾,亦以賜有功諸侯。

    ”《古今樂錄》曰:“《漢鼓吹铙歌》十八曲,字多訛誤。

    ”沈約謂:“樂人以音聲相傳,訓诂不可複解。

    凡古樂錄,皆大字是辭,細字是聲。

    聲辭合寫,故緻然耳。

    ”沈約之說最為近理。

    但也未必盡然。

    當亦有竄亂,或古語本來難知者。

    其中最好者像《戰城南》:“戰城南,死郭北。

    野死不葬烏可食。

    為我謂烏:且為客豪。

    野死諒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而《有所思》與《上邪》二首,也皆為絕好的民間情歌。

    所可怪的是,在“郊廟樂章”的鼓吹曲辭中,為什麼竟有這些絕不類“廟堂”之作的民歌在?這可能有兩種解釋:第一是,民歌侵入《铙歌》的範圍中去;第二是,《铙歌》的曲調普及于民間,民間乃取之以制新詞。

     參考書目 一、《全漢三國晉南北六朝詩》丁福保編,有醫學書局印本。

     二、《古詩源》沈德潛編,有原刊本及商務印書館鉛印本。

     三、《文選》有汲古閣刊本,有胡氏仿宋刊本,有《四部叢刊》影宋本。

     四、《玉台新詠》有坊刊本。

     五、《漢詩研究》古層冰著,啟智書局出版。

     六、《古詩十九首解》金聖歎著,有唱經堂刊本。

     七、《漢铙歌釋文箋正》王先謙著,有長沙王氏刊本。

     *** [1]郦炎見《後漢書》卷二百一十。

     [2]趙壹見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