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辭賦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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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皇帝劉徹——他的偉大的時代——漢賦内容的空虛——詩人的落寞——司馬相如——東方朔、枚臯、嚴助等——王褒、張子喬——揚雄——後漢的辭賦作家們——班固、崔骃等——張衡——蔡邕 一 從漢武帝以後到建安時代之前,我們稱之為辭賦時代。

    漢武帝是一位雄才大略的人,在文學上,他也是一位雄才大略的人。

    自文、景以來,漢民族經過了幾十年的休養生息,經濟的能力已足使他們向外發展了,政治又已上了軌道。

    幸運兒的漢武帝恰恰生在此時,便反守為攻,使喚着許多名将向北方進兵。

    把千年來的強敵匈奴,攻打得痛深創巨,再不敢正眼兒南窺。

    這是秦始皇所未竟的功,也是漢高、文、景所不敢想望的事業。

    同樣的政治與經濟的安定與發達,使文學也跟着繁盛起來。

     漢武帝像 這個大時代,就文學而言,有兩個大傾向。

    一個傾向是弘麗的體制,缦誕的叙述,過度的描狀,誇張的鋪寫。

    這一方面的代表人是司馬相如、東方朔、枚臯。

    别一個傾向是規模偉大的著作,吞括前代一切知識、成績,而給他們以有系統有組織的叙狀。

    這一方面的代表人是司馬遷與劉安。

    這是必然的一種結果。

    生活上多了餘裕的富力與時間,便自然的會傾向于精細的雕飾的文采一方面去。

    同時碰上了這樣的一個大時代,也自然而然的會有将前代的種種事物告一個總結束的雄心。

     二 漢賦是體制宏偉的,是光彩輝煌的,但内容卻是相當空虛的。

    我們遠遠的看見了一片霞彩,一道金光,卻把握不到什麼。

    他們沒有什麼深摯的性靈,也沒有什麼真實的詩的隽美;他們隻是一具五彩斑斓的中空的畫漆的立櫃。

    他們不是什麼偉大的創作;他們的作者們也不是什麼偉大的詩人們。

    從賈誼、枚乘以來,漢代辭賦家便緊跟着屈原、宋玉們走去。

    但獲得的不是屈、宋的真實的詩思,卻是他們的糟粕。

    我們可以說,兩漢的時代,乃是一個詩思消歇、詩人寥寞的時代。

     漢賦作者們,對于屈、宋是亦步亦趨的;故無病的呻吟便成了騷壇的常态。

    又沿了《大招》、《招魂》和荀卿賦的格局而專以“鋪叙”為業。

    所謂“賦”者,遂成了遍搜奇字、窮稽典實的代名詞。

    這是很有趣味的。

    幾位重要的辭賦作家,同時便往往也是一位字典學者;像司馬相如曾作《凡将篇》,揚雄嘗著《方言》。

     荀子像 漢賦雖未必是真實偉大的東西,卻曾經消耗了這三百年的天才們的智力。

    他們至少是給予我們以若幹弘麗精奇的著作。

    劉徹(漢武帝)他自己是一位很好的詩人。

    在這個時代而有了像劉徹這樣的一位真實的大詩人,實不僅是“慰情聊勝無”的事。

    他為當時許多無真實詩才的詩人的東道主,而他自己卻是一位有真實的詩才者。

    他一即位,便以蒲車安輪去征聘枚乘,不幸乘道死。

    他讀了司馬相如的賦,自恨生不同時,而不意相如卻竟是他的同時代的人。

    《漢書·藝文志》載其有自造賦二篇。

    今所傳之《李夫人歌》:“是邪?非邪?立而望之,偏何姗姗其來遲!”及《秋風辭》:“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

    蘭有秀兮菊有芳,懷佳人兮不能忘……”《落葉哀蟬曲》:“羅袂兮無聲,玉墀兮塵生,虛房冷而寂寞,落葉依于重扃。

    ”以及其他,都是很隽美的。

    又有《李夫人賦》:“去彼昭昭就冥冥兮,既下新宮,不複故庭兮。

    ”見于《漢書·外戚傳》。

    集合于他左右的賦家有司馬相如、東方朔、嚴助、劉安、吾丘壽王、朱買臣諸賦家。

    大曆史家司馬遷也善于作賦(《漢書·藝文志》載司馬遷賦八篇)。

     司馬相如像 司馬相如[1]字長卿,蜀郡成都人(公元前179~前117年)。

    初事景帝為武騎常侍,非其所好。

    後客遊梁,著《子虛賦》[2]。

    梁孝王死,相如歸,貧無以自業。

    至臨邛,富人卓氏女新寡,聞相如鼓琴,悅之,夜亡奔相如。

    卓氏怒,不分産于文君。

    于是二人在臨邛買一酒舍酤酒。

    文君當垆,相如則着犢鼻裈滌器于市中。

    卓氏不得已,遂分與文君僮百人,錢百萬。

    相如因以富。

    武帝時相如複在朝,著《天子遊獵賦》。

    後為中郎将,略定西夷。

    不久病卒。

    所著尚有《大人賦》、《哀秦二世賦》、《長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