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講 創作與欣賞

關燈
文、創作、欣賞有幫助。

    孔門說“聞一以知十”(《論語&bull公冶長》),我們至少也要聞一知二。

    顔回固然難得,而究竟也還有孔子那麼一個老師,他所講的包羅萬象。

    若他所說的隻是九——也能聞一知十麼?至少夫子所講也是十,方可“知十”,否則所知恐怕隻千百分之一。

     餘說“但開風氣”,要精光四射,胸包萬有。

    若自己所說連“一”都不夠,怎能讓人知?怎能讓人學? 文學要與生活打成一片,有什麼生活寫什麼文章。

    老杜詩沉着,可見其人做人實在;作品浮淺,其人便可知是飯桶;魯迅文章頭緊腳緊,可見其認真、要好。

    現在有的文章散松沒勁,可見其心散。

     文學最能表現作者,文學最能代表人格。

    所以餘常拿人生講文學。

    魯迅先生是文人,也是戰士。

    餘之文人本質不夠,文人氣息很重,但戰士一絲一毫做不到。

    這不但是意志問題,亦與體力有關。

     思想不發表、不說、不寫、不整理,永遠隻是個概念,不精密、不具體。

    荷蘭作家望&bull藹覃(VanEeden)長篇童話《小約翰》[2](魯迅譯)寫一号碼博士,将一切自然界的奧秘化約為符号、化約為數字。

    現在我們不是号碼也等于号碼,不是主義,便是派别,亦猶昔日洛蜀之争[3](北宋)、朱陸[4]異同(南宋)。

    現在不說門戶之争,文學上什麼都沒有呢,金字招牌挂出去了,口号喊出去了。

    拿點兒東西我們看看,有貨最高不過三等品,甚至根本沒有貨。

    沒這個力量,僅此“膽氣”,也不能做此種妄想。

     《學衡》[5](繼《新青年》後出的雜志)攻擊新文學,文用文言,有“烏托之邦”、“甯古之塔”、“英吉之利”等語。

    “衡”,衡誰呀!隻衡出自已無知。

    但有一樣可佩服,就是這樣的文也敢發表。

    [6] 所謂言中之物、物外之言,現在言中之物除去意義、派别,沒别的東西;物外之言根本不知道,沒人懂得。

     《詩品》[7]《文賦》《文心雕龍》《典論&bull論文》《史通》[8],你讀它,言中之物需要了解(了解是自己的事,不用先生講),物外之言需要欣賞。

    再看他文章,哪一個不是創作? 現在連說明、報告都不是,還叫文章麼?現在大概還是隻許說“今天天氣哈哈哈”、“您沒搬家”,不能說點兒真格的! *** [1] 有島武郎(1878—1923):日本近代作家,“白桦派”文學興盛期重要人物之一,著有《一個女人》《卡因的後裔》等。

    1923年,有島武郎與女記者波多野秋子一起在輕井澤别墅上吊自殺。

     [2] 望&bull藹覃:今譯為凡&bull伊登(1860—1932),19世紀末20世紀初荷蘭作家,代表作是童話《小約翰》。

    《小約翰》寫天賦異禀的小約翰離家出走,暢遊在大自然的奇妙世界,且一心尋找那本“解讀人生所有疑問的大書”,最終懷着對人類的愛回歸現實生活。

    魯迅稱之為“無韻的詩,成人的童話”。

     [3] 洛蜀之争:指北宋元祐年間以二程(程頤、程颢)為代表的洛學和以“二蘇”(蘇轼、蘇轍)為代表的蜀學因學術分歧而導緻的政治鬥争。

     [4] 朱陸:南宋著名理學家朱熹與陸九淵。

     [5] 《學衡》:1922年1月創刊,該刊以“昌明國粹﹐融化新知”為宗旨,攻擊五四新文化運動為“模仿西人﹐僅得糟粕”,梅光迪、胡先骕、吳宓等為其主要代表人物。

     [6] 此段文字可參魯迅《熱風&bull估學衡》一文。

     [7] 《詩品》:南朝梁代鐘嵘所著,仿漢代“九品論人,七略裁士”之著書先例,将兩漢至梁之詩人詩作,分上、中、下三品評論,故名。

     [8] 《史通》:唐代劉知幾所著,中國古代史學上第一部系統的史學批評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