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鲧禹與堯舜的關系是如何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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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人有言:至于禹而德衰,不傳于賢而傳于子,有諸? 因為湯、武征誅說阻住了禅讓說的發展,逼得禹不能傳賢非傳于子不可,于是人們起了“禹德衰”的懷疑。

    萬章拿這個去質問孟子,确是一個難題,隻因在儒家的觀念中,堯、舜、禹的道德是均等的,怎能使聖王的禹有“德衰”的嫌疑呢?這非解釋不可。

    幸虧孟子有本領,他立刻辯護道:否,不然也!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

    昔者舜薦禹于天,十有七年,舜崩,三年之喪畢,禹避舜之子于陽城,天下之民從之,若堯崩之後,不從堯之子而從舜也。

    禹薦益于天,七年,禹崩,三年之喪畢,益避禹之子于箕山之陰,朝觐訟獄者不之益而之啟,曰:“吾君之子也。

    ”讴歌者不讴歌益而讴歌啟,曰:“吾君之子也。

    ”丹朱之不肖,舜之子亦不肖。

    舜之相堯,禹之相舜也,曆年多,施澤于民久。

    啟賢,能敬承繼禹之道。

    益之相禹也,曆年少,施澤于民未久。

    舜、禹、益相去久遠,其子之賢不肖,皆天也,非人之所能為也。

    ……匹夫而有天下者,德必若舜、禹,而又有天子薦之者。

    ……孔子曰:“唐、虞禅,夏後、殷、周繼,其義一也。

    ”(《萬章》篇) “傳賢”和“傳子”滿是天意,不是人力所能改變的。

    隻因舜相堯,禹相舜的年歲長,對于百姓的關系深,而益相禹的年歲短,對于百姓的關系也淺,加之堯、舜的兒子都不肖,不足繼承天下,而禹的兒子偏偏賢能,足以繼禹,所以舜、禹能受堯、舜的禅讓,而益沒分受禹的天下。

    這個回答是何等的巧妙!在這段話裡就出現了“舜薦禹于天”和“禹避舜之子”等故事,于是以“百裡諸侯”起家,受天命征有苗而有天下的禹也就輕輕地改成了匹夫受天子的薦而有天下的禹了。

    (《戰國策》等書也說,“禹無百人之聚以王諸侯”,禹非但失卻了百裡的根據地,便連“百人之聚”的實力也不許他有了。

    ) 自從禹與舜發生關系,于是鲧也就與舜打起交道來。

    《國語·晉語五》說:舜之刑也殛鲧,其舉也興禹。

    (《左傳》僖公三十三年文同,“刑”作“罪”。

    ) 舜刑了有罪的鲧,卻舉了鲧的賢能的兒子禹,這是何等的大公無私。

    (舜殛鲧興禹,又見于《孟子》《堯典》等書。

    )但是就在《國語》和《左傳》的本書裡又有異說:其在有虞,有崇伯鲧播其淫心,稱遂共工之過,堯用殛之于羽山。

    (《周語·下》) 昔堯殛鲧于羽山。

    (《左傳》昭公七年) 它們又說鲧是堯殛的(堯殛鲧用禹,又見于《呂氏春秋》等書。

    )。

    鲧一個人如何會被堯、舜兩人所殛呢?太史公又替他們圓謊道:驩兜進言共工……共工果淫辟。

    四嶽舉鲧治鴻水……試之而無功。

    ……三苗在江、淮、荊州數為亂,于是舜歸而言于帝(堯),請流共工于幽陵,以變北狄;放驩兜于崇山,以變南蠻;遷三苗于三危,以變西戎;殛鲧于羽山,以變東夷。

    四罪而天下鹹服。

    (《史記·五帝本紀》) 原來“四兇”都是舜言于堯而放殛的,這就調和了乖異的傳說,漢人的整齊古史的本領巧妙如此! 《荀子·成相》說:堯、舜尚賢身辭讓。

    ……舜授禹,以天下,尚得(德)推賢不失序,外不避仇,内不阿親,賢者予。

    禹勞心力堯有德,幹戈不用三苗服。

     “外不避仇”便是指的殛鲧而興禹,“内不阿親”便是指的舜不傳天下于商均而傳禹。

    在這裡禹又變成堯臣,“殛三苗”變成了“三苗服”,“征有苗”也變成了“幹戈不用”了。

    (《呂氏春秋》等書均記舜格三苗的故事,《孟子》《堯典》等書又記“舜竄三苗”,《戰國策》等書又記“舜伐三苗”。

    到了僞《大禹谟》出世,“禹征有苗”的故事竟由一舉成功而變成暫時失敗了。

    ) 自從有了舜、禹禅讓說,立刻便風靡一世,如《莊子》《呂氏春秋》《韓非子》《戰國策》等書均稱道舜、禹禅讓不絕。

    但《韓非子》中又有一種異說:舜逼堯,禹逼舜,湯放桀,武王伐纣,此四王者,人臣弒其君者也,而天下譽之。

    (《說疑》篇) 禹曾“逼舜”“弒君”,又是一個新發現。

    這與《汲冢古文》等書所記“舜放堯”“囚堯”“禹黜舜”等說,都是出于禅讓說的反應。

     最後,還有一事,應得附帶讨論,便是洪水和治水的傳說與堯、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