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育堂語錄卷三(二十六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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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亦要另起爐竈,做還虛一著工法。

    若能如吾所教,一得之時毫不動念,天然自然,與太虛同體,不須他日打坐,又費許多精力也。

    知否?又人于靜時則歡喜,鬧時則煩惱。

    豈知當鬧之際,人聲沸騰,事物萦擾,此氣已為之動。

    與其以此猛力去惡鬧,不如以此大力去習定。

    古雲:“人遇鬧時,正好著力回頭。

    ”當前了照,蓦然一覺,撞開個中消息,勝于竹椅蒲團上打坐百千萬億次。

    生能确見确信否?試從今夜始,凡遇他人喧嚷,關我不關我之事,我總總益磨益堅,如金鋼百煉不為之稍變其色。

    此中得力,較靜處綿綿延延為多也。

    吾再示諸子,修煉至此,不似當日身心毫無把柄者。

    大凡行動應酬,常常用一覺心,覺得我自有千萬年不壞之身,以外一切事物皆是幻具,何足為我重輕?不但外物,即此身亦是傀儡場中木具,我在則能言能行,我去則頹然靡矣,又何足為我恃耶?惟有本來元氣,生死與俱,動靜不離,極之造次颠沛亦無絲毫增減,我惟常常持守,拳拳服膺,一空塵垢,自能灑然融然,脫殼而去,做一個逍遙大丈夫。

    此不過數年之工,其成也,亘古今而不變,超天地以獨存。

    較之百年光景,數載榮華,孰大孰小,諸子自能辨之。

    嗚呼!法會不常,道筵難再,吾振铎此山已經十餘年,幸諸子已得個中三昧,諒再教一年,大有可觀。

    萬勿辜負韶光可也。

     十七 修養之道,不外一陽。

    而陽之始生,生乎陰之已極,猶今日陰霾四塞,不見化日光天,必須慢慢吹噓,久久薰陶,忽然凡陰不勝真陽,恍為夜半子初,海中雲霧漫漫,一如旭日曈曈,照破層陰,現出真陽面目,不覺有色有聲,為荼為火,大現光華矣。

    然此個真陽大現,非今日之一靜即可得此奇觀,必于日久之際,幾經培養,幾經掩閉,韬光晦迹,藏蓄久久,然後漸而積之,乃有此光輝發越之狀。

    夫至陽赫赫在乎至陰肅肅,生機在息機之中,生氣在息氣之内,此天地人物不易之道也。

    切勿于靜裡修持不見乾元面目,遽爾下榻。

    須知天地之道,萬物之情,不養則不胎,不積則不成。

    日夜息氣養神,雖無一點動機、一團生氣,然而其機則自此而萌,其端則自此而肇。

    靜養之時,即是陽生之時,不過始初修煉,不大現相耳。

    生等迩時氣機有動有不動兩般,須知動者固不可自畫,不動者亦不可自棄。

    蓋道之為物,失之在終身,而求之期一旦,其可得乎?即雲有動,此猶初基,不可以為神妙之極。

    抑知道無底蘊,進一境更有一境以相招。

    果能工無止境,學不中弛,久之而精者出矣,又久之而神妙生焉。

    所謂“彌久彌芳”者,此也。

    大凡行工到無味之時,而滋味必從此出。

    蓋天之為天,非陰極則陽不生。

    夫以物窮則反,道窮則變,天地之理,不窮則不變,不久則不化也。

    詩曰:“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又曰:“人做工夫,做到四方皆黑、無路可入處,方有入。

    ”總之,大疑則大悟,小疑則小悟,無疑亦無悟也。

    吾師環顧及門行工已久,才當陰極生陽之初層,陰為真陽激動,忽然陰陽交争,兩不相下,此中大有不暢,遂謂我無根器,不能入道,一旦而思退者有之。

    更有一下手即尋效驗,因之而遇魔簸弄者有之。

    要皆願力不大,修持不堅,見道不明,信道不笃之過耳。

    生等耐得辛苦,所以有此奇觀也。

    至于神氣有一分交合,自有一分混沌,有十分交合,自有十分混沌。

    此殆息凡氣、生真氣、死凡心、生道心之端倪也。

    有此混沌景象,始驗我神氣之交,而太極之真還焉。

    果到神氣大交,自然渾渾淪淪,外不知有人天,内不知有神氣,宛如雲霧中騰空而起,無有渣滓間隔,迨與天地人物渾化而為一氣也。

    化即“緻中和,天地位,萬物育焉”者矣。

    爾等行工,要到此個境界,才算現出乾元真面目,充滿于上天下地,而無有盡藏也。

    從此再加溫養,再行煅煉,務使一身之陰盡化為氣,一身之氣盡化為神,即是百千萬億法身,而無有底止也。

    生等雖未至此,然而法身已蓄,将來自有此壯觀,總要積久而後成耳,切勿求速效焉。

     十八 吾教生緝熙之法。

    熙者何?光明也。

    人心之明,發于眼目,心光與目光相射,而緝續不已,自然胸懷浩蕩,無一物一事擾我心頭,據我靈府。

    久久涵養,一片靈光普照,不啻日月之在天,無微而不昭著焉。

    隻怕一念之明,複因一念之肆,而明者不常明矣。

    猶養目然,必外慎風寒,内養神氣,不使一芥塵埃介于其間,而目自然長明,一見山河人物,無不周知。

    苟平日未曾善養,則目暗神昏,雖有好歹妍媸昭然在即,亦不能辨。

    人之養心,又何異是?夫心非血肉團子之謂也,其中最虛最靈者為心。

    昔孟子言養心在于寡欲,而獨《牛山》與《動心》章,一由平旦以存夜氣,一由集義以生浩氣,亦何重夫氣而略于心哉?蓋以心乃氣之靈,氣為心之輔,人能氣不動,則神自甯,神一甯,則心自泰,所以不曰養心,而曰養氣,良以此也。

    是養氣不誠養心之要訣欤?倘不于氣養之深深,而徒于心求之切切,無惑乎終日言養心,而不得其心之甯者多矣。

    請觀之魚,心猶魚也,氣猶水也,魚得水則安,心得氣則養,一定理也。

    諸子從學有年,亦知養氣之道乎?吾言收攝黃庭,溫養煅煉,即養氣之工也。

    爾生亦曾知之否耶? 十九 再示坎離交而生藥之後,尤要知乾坤交而結丹。

    乾者性也,坤者命也,即金木合并也。

    如第運行水火,隻有藥生,不見丹結,其必由坎離交後,坤交乎乾,四象攢簇一團,方見造化之妙。

    且水火一交,真陽始産,我于此盜其氣機,引而升之天皇宮内,凝息片時,務要奮迅精神,掃除雜念,一意不紛,一念不起。

    如此溫養一番,自然龍虎争鬥,撼動乾坤,霎時間那泥丸陰精化為甘露神水,寒泉滴滴,落我绛宮,有一片清涼恬淡之緻。

    久久群陰剝盡,一靈獨存,喉中堪吸涕,鼻内好栽蔥,其境不一而足,皆由神火溫養,性地回光,一腔陰私消歸無有。

    所以神神相通,氣氣相貫,不但通一身之毛竅,且達天地古今過去未來之事。

    噫!神也仙乎?妙哉妙哉!其真玄哉!要不過由一念之明,一氣之養,以至于如此者。

    吾師今與道破,爾等若遇此景之生,切莫著驚。

    驚則神馳氣散,又辜負金花發現矣。

     二十 淑端守節孤苦,願修大道,真乃不凡之女流,吾甚憐之,且深贊之。

    要之,學道無他,隻是一個洗心滌慮,虛其心以為基,虛則靈,靈則真心見焉,元性生焉。

    此即明心見性之一端也。

    總要知得明心見性不是大難之事。

    人能一念返還丹田之中,用意了照,始初動念即心矣。

    明則明此,别無明也。

    未動念之前,一片空明,虛虛渾渾,了無物事,此即性也。

    見者見此,别無見也。

    果能明心見性如此,此即于群陰凝閉之時,忽然一陽初動,瞥地回光,即古人謂“冬至陽生,夜半活子時至”之一候也。

    我于是回光返照于乳房,是為水源至清,可以煉神仙上藥。

    始之以卻病延年,終之以成聖作真,要無非此一候為之基也。

    然吾說此法極高,猶恐婦女難會,再示淺淺之學。

    下手之時,身要正正當當坐定,必要安安閑閑靜鎮,務要自勸自勉,想天下事無一件是我之真實受用。

    不但兒女夫妻轉眼成空,究竟如旅宿之客,終夜而别,各自東西,爾為爾,我為我,兩下分張;即血肉之軀,一旦眼光落面,氣息無存,此身已成糞土,所存者隻此心性耳。

    平日修煉得好,一片清機,了了靈靈,絕無昏沉,即升天堂矣。

    及至轉世投生,我心如此其明,性如此其靈,又誰肯堕入牛馬之群?此可見心性養得好者,千萬世俱有受用也。

    且明明白白,誰肯就貧賤苦惱之家而投胎?必擇其好者而生之。

    此理也,亦情也。

    若未曾修煉之人,一旦身死,心中懵懵懂懂,其猶瞎子亂鑽,不擇坡坎險阻,其投生也,如有冤債牽纏,不入三途六道,即堕貧苦之家,此勢所必然也。

    賢貞等有心斯道,迩來閱曆險阻艱難,塵情諒已知是幻化,不肯容心再戀。

    吾師勸爾等,人間富貴恩愛,縱多亦不過五六十年,終要分離,又何如道修于身,享受億萬年而不滅也。

    趁此看破紅塵,打開孽網,用力一步跳出,日夜惟有觀照乳房之中,出入之息一上一下,任其天然自在,其呼而出也,上不至沖動頭目,其吸而入也,下不至沖于水府,一聽緩緩而行,悠揚自得,或百或千,任其所之,不可記憶。

    惟是凝神于乳房,調息于乳房,順其一出一入之常,得矣。

    久久從事于此,自然陽氣發生,一身健旺非常,較平時金玉财帛、夫妻兒女之樂為大矣!此雖微陰偶動,仍收歸爐内,不可下榻談家常、做外事,庶日積月累,大有成效。

     二十一 大道非他,不過一太極而已。

    天地之間,化化生生,極奇盡變,不可測度。

    夫豈後天屍氣為之哉?殆先天一元之氣而已。

    如今道侶,隻煉後天之氣,養後天之神,縱然做到極好,亦不過色身健旺焉耳,而一點至靈至妙之神絕無有也,以故生則壽高百歲,死與草木同腐,雖有強弱之不同,及其歸根入墓,仍與凡夫之生死無異,所以生而死,死又生,輪回輾轉,不免六道沉淪、三途陷溺之苦。

    蓋以道隻一物,藥止一味,不得太極根源、大藥種子,雖日夜修煉,猶是有形氣之姿,而欲其通玄達妙,出日步月,不可得矣。

    夫天地間至神至妙、至精至粹而變化無方、隐顯莫測者,莫如太空元氣,即無極也。

    此氣渾渾淪淪,實無物象,又曰“虛生太極”是。

    然古今來神聖賢豪,及一切飛潛動植胎卵濕化之靈而異者,無不各得此元氣而來。

    然第曰太極,猶是虛無之端,不可以神變化。

    迨至氣機一動,分陰分陽,疊用柔剛,而太極之功始著。

    夫太極,理也,陰陽,氣也。

    理氣合一,而天地人物生矣。

    理氣合一,而聖賢仙佛之丹成矣。

    爾等修煉,必先凝神于虛,合氣于漠,此心此身渾無一物。

    忽然一覺而動,以我之元神化為真意主宰乎二氣之回旋,而後二氣之實仍不外太極之虛,所謂真陰真陽結為一黍之珠、微妙圓通、深不可識之神丹也。

    雖有水火之交,乾坤之運,此往彼來,旋轉不息,歸爐封固,烹煉無遺,總是一個虛而無朕之意處之,始足盜天地之元氣,不似生形生質者實有其種類也。

    此為無上上乘之妙道。

    吾觀諸生有雲年老氣衰,鉛汞欠少,又豈知先天元氣無虛無實,不比後天物事有消有長。

    我今直抉其微。

    夫人隻怕煉心養性之無功耳。

    果能明心見性實有諸己,則神一凝而氣自壯,神一清而精自盈。

    蓋志者,氣之帥也,神者,精之祖也。

    神聚則氣聚,氣聚則精聚,神清則氣清,氣清則精清。

    爾學人果能萬緣放下,一空所有,則神清矣。

    果能凝神于虛,回光玄竅,則神聚矣。

    斯時也,不必求口中津生,香甜味美。

    然此屬枝葉小效,有之亦不足貴。

    即丹書有雲:“隻見黃河水滔滔逆流”,亦不過言氣動精生,虛拟其狀有如此者。

    若雲實實有之,亦是後天有形有色有味之精,非先天至精,不足重也。

    總之,神凝氣聚,其身内身外自有油然而上升,滃然而下降,充周上下,盤旋内外,實有“肫肫其仁,淵淵其淵,浩浩其天”境界,又實有剛健中正、純粹以精氣象。

    生等行工已久,或有此神妙之機,隻是未曾醞釀,不見久于其道而大化流行不息耳。

    生等切勿疑年老藥少、日養虛無之神而不見滿口津液、暢于四肢可也。

     二十二 古人有二乘工法,其法維何?即佛子雲:“卧輪有伎倆,能斷百思想。

    ”此即“入定工夫在止念”也。

    上乘工法,又古佛雲:“慧能無伎倆,不斷百思想。

    ”此即“豁然貫通,無有無無”之境界也。

    然此等地步,夫豈易幾及哉?必由下乘工夫勉強支持,久久資深居安,自有左右逢源之候。

    吾再示止念之工。

    夫人思慮營營,自堕母胎而後,已為氣質之性拘蔽,不能如太初之全無事事。

    及知識甫開,嗜好一起,而此心此神憧憧往來,朋從爾思,已不能一刻之停止矣。

    于此而欲使有思無思,有念無念,非百倍其工不能。

    且徒止之,未必即能至于無思無慮,而況念起一心,止念又一心,不惟無以止息其心,且縱此心而紛馳者多矣。

    此又将何以處之?惟有以神入于丹田,納氣會于規中,此即水火交而為一。

    到得水火既濟,兩不相刑,則神之飛揚者不飛揚,氣之動蕩者不動蕩,即是止念之正法眼藏也。

    至有事應酬,我惟即事應事,因物而施,稱量為予,務令神氣之相交者仍然無異于其初,斷不使外邊客氣奪吾身之主氣,其工不過些些微微以一點神光覺照之,不使氣離神、神離氣,即止念矣。

    不然,一念起而随止之,一念滅而随滅之,起滅無常,将有止之不勝止者。

    似此之不止,更甚于克制私欲之功多矣。

    何也?蓋神氣一交,渾然在抱,即得本來真面。

    真面現前,即正念現前,那一切邪私雜妄自不能幹,任他千奇百怪、遺大投艱,我惟守我本來,還他外至,斯又何惡于事物之煩哉?然而紛至沓來,未必全不理他,不過如我前所雲:惟因物付物,以人治人,斯得應而不應、不應而應之旨也。

    生果能止念,則心神自甯,慧光日生,切莫存一自得之念,隻覺我之所修了無一得,縱有寸長,都是幾經閱曆許多辛苦得來,一旦失卻,前功盡廢。

    故曰:“學如不及,猶恐失之。

    ”有此一念,自然常操常存,不識不知而順帝之則矣。

    否則,忽焉而得,得即欣喜;忽焉而失,失即憂慮。

    此個欣喜憂慮之念,即打散我之神氣也。

    知否?此為生近時切要。

    照此行持,即古佛所謂“不斷百思想,菩提作麼長”之謂也。

    如未到此境,不妨用刻苦工夫,始至無思無慮之境。

     二十三 太上曰:“杳杳冥冥,其中有精”,即此陰氣凝閉之時,萬物焦枯已極,了無聲臭可聞,亦無形色可見。

    于此浩渺無垠、微茫莫辨之中,正是精生之候。

    知否?既明杳冥無朕之中,真精由此而育,若起一明覺,則減一分杳冥,而真精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