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育堂語錄卷二(三十段)

關燈
日十二時中,常動常覺,常應常靜,不怕他萬感紛投,俱是此個元神作用。

    否則落于後天甲裡,那一點靈光反隐而不見矣。

     七 人生斯世,孰能跳出陰陽之外,不為氣數所拘?況風寒暑濕最易相侵,在虛弱之人,冒茲邪氣,多成病患。

    此何如之苦惱也哉!而且富貴貧賤、病老死生,以及是非榮辱、離合悲歡等等難免。

    嗚呼!人生天地,誠一牢籠也。

    諸子現居火宅場中,曾知人生之苦厄,不若為仙之快樂否耶?幸有大道留傳,諸子當用心行持,一劫造成,以免生生世世之煩惱焉。

    吾今為諸子幸,又為諸子危。

    幸者,幸聞其道,至此已有成仙之基。

    危者,危其修道不勤,終難超天地之外。

    吾示一法。

    其始恩愛牽纏,名利關鎖,不能割者,咬著牙關割去,不能舍者,忍著心頭舍去,始而勉強,久則灑然無欲,脫然無累,而金仙之階堪入矣。

    否則,半上半下,拖泥帶水,終不能超出三界外。

    又況有德者自有道,德修一分,即道凝一分,德修十分,即道凝十分。

    故太上三千功、八百行,為修仙之首務也。

    到得道果已成,回視人間富貴,真是污穢不堪,有厭之而不忍聞見者。

    試思清空一氣,豈容渣滓相參?猶爾世人身著朝衣朝冠,肯與塗炭之人處乎?諸子勉之。

    吾師無一言半句诳汝也。

    前日教生采陽,是采取元神也。

    又雲以元神斡運其間,豈不是以神役神乎?非也。

    采取之陽,元神也;采取之神,真意也。

    以真意采元神,由是聚精累氣,煅之煉之,則元神日壯,而金丹可成矣。

    又雲水府之金,是鉛生癸後也,于是以鉛伏汞,然後煉出先天一點真氣出來,烹而餌之,煉成玄黃至寶,故曰金液大還。

    然吾猶有說焉。

    夫藥得矣,而猶必有火候,火候不明,終難結丹。

    古雲“藥物生玄竅,火候發陽爐。

    ”斯時金已煉出,惟有略用一點真意,采而受之足矣。

    若藥未出時,不妨溫溫鉛鼎,故曰:“藥未出礦須猛火,藥已歸爐宜溫養。

    ”足見藥生之火,武火也;藥還之火,文火也。

    火候文武,隻有意無意之分焉耳。

    其餘周天火候,隻一個溫溫神火,不即不離,斯無危殆焉。

    故曰:凝其神,柔其意。

    蓋神不凝,則丹不聚;意不柔,則火不純,火不純,而丹亦難成也。

    故升降之際有沐浴抽添者,此耳。

    到得藥氣已上泥丸,尤當一意不散,一念不起,凝聚精神團于一處,溫養片刻,然後腦中陰精化為甘露神水,滴入绛宮,冶煉片時,而後化為金液,歸于丹田,溫養成珠。

    此處務須溫溫鉛鼎以行封固可也。

    然此封固,内想不出,外想不入,人則知之;若泥丸宮内凝聚一時,烹煉成藥,人少知也。

    夫以此個宮内極是清虛玄朗,落于後天,緻有渣滓之窒塞,所以其神不清,其心不靈,常不免于昏愦。

    若能凝聚半晌,則濁氣自降,清氣自升,常與天地輕清之氣相通。

    苟能久久溫養,則清氣充而濁氣去,不但身體康強,顔色光耀,而金液大還,亦無非由此靜養之功積成也。

     八 所謂真一之氣,乃鴻濛未判之元氣,混沌初開之始氣;生天生地生人生物,莫不由之;成仙成佛,亦豈外是?以故修道之士必于此氣認得清,以後才有作用。

    其在人身,雖貫乎精氣神之中,而實無迹可尋;非口鼻呼吸之凡氣,非虛靈知覺之靈氣,非坎離心腎之動氣;在先天而不見其先,居後天而不見其後;先天則生乎陰陽,後天則藏于陰陽。

    所謂“肫肫其仁”者,是氣之發育無疆也;“浩浩其天”者,是氣之充塞無間也;“淵淵其淵”者,是氣之歸藏無迹也。

    程子謂“放之則彌六合,卷之則退藏于密”,《中庸》雲:“語大,天下莫載,語小,天下莫破”者,言其昭著發見,無處不到,無微不入,并無有罅漏之所。

    噫,元氣之在天在人,均如此其極,不知生亦曾會及否耶?近來諸子氣機初動,其來無端,其緒尚微,未必即有此境。

    然由平旦之夜氣,些些微微中,把持得牢固,确切不移,庶幾日積月累,無處不是此氣之流行。

    到此地位,才知真一之氣實可超三界而出六道,不入五行八卦中矣。

    其氣之神化為何如哉!雖非後天之精氣神,亦非先天之精氣神,實為後天精氣神之根本,先天精氣神之主宰,想象不得,拟議無從,此又如何得以煉成一黍之珠耶?無他,隻以人身真陰真陽團聚一處,久久醞釀,庶得真一之氣于虛無窟子中。

    若不知真陰真陽以團先天元氣,而于凡陰凡陽中求之,一任經年累月,亦不得真一之氣;即略見恍惚影子,不免以真作僞,以幻為空,終與凡夫無異焉。

    雖修煉始基不離凡陰凡陽,而要不過假後天之氣以團先天元氣。

    若得先天元氣,那後天凡氣殆糞土耳,有何益哉?諸子得此元氣,當知終日終夜靜定涵養,不許外邪參入,亦不許真氣外出,積之久久,澄之淨淨,自由夜氣而養至浩然之氣,以超乎天地陰陽之外。

    斯時也,自然人欲潛消,天理渾全,那平日之七情八識不知消歸何有。

    是氣也,殆能化欲為理,轉殺為生。

    學人能認得此氣真,晝夜用工,方有長益。

    不然,難矣。

    若打坐時,不先将六根六塵一齊放下,大休大歇一場,驟引凡息上下往來,以希此真一之氣,未有能得者也。

    唯能于大靜之後,真陰真陽方能兆象。

    吾然後以離宮之元神下照水府,則水府之金自蓬勃氤氲直從下田鼓蕩,所謂“地湧金蓮”是也。

    我于是收回中宮,再加神火溫養久之,此個元氣滃然而上升泥丸,所謂“天垂寶蓋”是也。

    我于此凝聚片刻,以藏于宥密之地,此即順天地造化之機,合盈虛消長之數,如是而不結丹成嬰者,未之有也。

    此即《易》之乾卦中已備露其機矣。

    何也?“初九潛龍”,即大休歇一場是也。

    “九二見龍”,即元氣初動于下田也。

    “九三朝乾夕惕”,即以此氣回于中宮,内想不出,外想不入,防危杜漸之義也。

    “九四躍淵”,即靜養久久,忽覺一縷真氣直從下田沖突而來,然非真有也,故曰“或”之。

    “九五飛龍”,即此氣升于泥丸,陽氣極盛之時也。

    “上九亢龍有悔”,即此元氣動極欲靜,我必引而歸之虛無一穴,斷不貪圖逸樂,緻令此氣長放光明,庶無過亢之弊。

    諸子深知易道,亦曾悟及否耶? 九 前示玄關一竅,的是千真萬聖傳授心法。

    學者下手興工,必将雙目微閉,了照内外二丹田之間,不即不離,勿忘勿助,久之一息去,一息來,息息相依,恍覺似有非有,似虛非虛,那口鼻之息渾若無出入,此即凡息停而真息見,坐到息息歸元之候矣。

    學人到此,不知向上層做去,往往探得此個真息初動,遽行下榻,不肯耐心靜坐以煉氣而歸神,雖能保得後天色身,究不能見先天本來人也。

    修煉至此,又必再加煅煉,将那先天元息慢慢向爐中吹噓,久久調和,忽覺丹田中滾滾漉漉,不有如有,非真似真,恍若有一清明氣象,但不可起明覺心。

    如起明覺心,又堕于後天知覺,而不可語先天玄妙矣。

    諸子務要斂盡明覺,一毫不用,即經書所謂“收斂光明,澄神靜坐”之義也。

    如此渾噩久之,自然精化為氣,氣化為神,而先天一點真元現象,即玄關一竅大開矣。

    然而玄竅雖開,未經神火猛烹急煉,猶不能随遇而安,無入不得,往往一見可欲則愛生,一見可怖則懼生。

    夫以元氣未壯,元神未老,尚不能随圓就圓,随方則方,而與世浮沉,随時升降焉。

    唯有調息綿綿,養氣深深,一任可驚可怒可樂可哀之事來前,我心自有主宰,毫不能入而亂我神明,非孟子所謂“居廣居,立正位,行大道,富貴不淫,貧賤不移,威武不屈之大丈夫”耶?諸子如今興工,未必即有此個氣象,然亦不可謂全無也。

    當玄竅初開,不過其機甚微,及養之久久,直覺平日之氣息不能收納者,至此自然收納,平日之心神不能靜定者,至此自然靜定。

    朱子所謂“昨夜江邊春水生,艨艟巨艦一毛輕,向來枉費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是矣。

    如此之動,方是真動。

    否則,此氣尚粗,此神多走,猶未為真現也。

    諸子欲見真竅,唯此息調心靜、氣閑神安為真把柄。

    不然,有為而為,有思而得,亦不無玄竅之動,而究之一時而見,移時即非,不似此自然而然,由靜存動察而得者之能耐久也。

    諸子務于此處認定主腦,一力前進,何患不到天仙地位! 十 人生在世,竟不如草木之生生不已。

    或一世為人,轉世即堕畜道,或一生受福,轉生即遭慘刑。

    此豈天地之不仁哉?夫以無知之草木尚知歸根返本,以完乎生生之舊,而人則氣拘物蔽,日就銷沒,不能複其本來之天,是以天雖有生育之恩,雨露之潤,而無如生理之不存,生機之日殒,何也?吾師哀憫世人,特教人返本還原,永無生滅之患;即不然,亦可保厥本根,不至深淪于三途六道也。

    吾常言下手興工,莫如人之眼目。

    蓋目者,神之光也。

    學人每每好貪外光顯呈于雙眸之前,以為金光煥發即修真之效驗。

    豈知天道貴收而不貴發,人道又何獨不然?古仙雲:“太陽流珠,常欲去人,逆而納之,則金華内蘊矣。

    ”苟不知逆而喜順,常将神光發越在外,馳于視聽言動之妄,貪嗔癡愛之非,日殒日銷,即欲長有此身猶且不能,而況身外有身、為千萬年不朽者乎?惟有垂簾塞兌,常将我一點靈光收入虛無窟裡,不出不入,無慮無思,久之金光養足,自可化為陽神,而為我身主宰,且可以化數千百萬陽神充滿于虛空上下,而為至玄至妙之神仙焉,豈特一靈炯炯、洞見如來已哉!但恐太陽流珠有欲去人之意,而我即随其流而逐之,則元神日梏,元氣無存,生機遂絕矣。

    此件工法,渾無難事,隻須稍有意思将目光收斂之足矣。

    昨言元神斡運其間,究竟元神在人身中,藏于何所,長于何地?有曰“方寸之地為元神之居”,有曰“玄關之内為元神之宅”,又曰“天谷元神,守之自真。

    ”此三處,皆元神之所栖。

    但不知下手之初,何處為始?《易》雲:“洗心退藏于密”是。

    又聞古雲:“方寸之地,吾身之堂也。

    玄竅之内,吾身之室也。

    ”衆人則守神于方寸之地,耳目得入而搖其精。

    修士集神于玄竅之間,耳目無門而窺其隙。

    如此看來,下手之時,即當集神于玄關竅中,虛無圈内,庶幾混混沌沌,杳杳冥冥,無人無我,何地何天,方能養成不二元神。

    若不藏于隐幽之地,而常于方寸中了了靈靈,未有不馳于塵情俗慮,而日夜無休息也。

    何謂天谷?蓋人頭有九宮,中有一所,名曰天谷,清淨無塵,能将元神安置其中,毫不外馳,則成真證聖即在此矣。

    所以《黃庭經》雲:“子欲不死修昆侖。

    ”是可見守此天谷有無限妙蘊也。

    諸子知之否? 十一 學人欲歸根複命,唯将此心放下,輕輕微微,以聽氣息之往來。

    若氣太粗浮,則神亦耗散,而不得返還本竅,為我身之主宰。

    若聽其氣息似有似無,則凡息将停,胎息将現,而本心亦可得而見矣。

    古人謂“心易走作,以氣純之”是矣。

    苟不知聽息以收心翕氣,則神難凝,息難調,而心息亦終難相依。

    此聽息一法,正凝神調息之妙訣也。

    果能以神入氣,煉息歸神,則清氣自升,濁氣自降,而一身天地自然清甯。

    到得天清地甯之候,瞥見清空一氣自回環于一身上下内外之間,而非第胎息發現已也。

    尤要知此個胎息非等尋常,是父母未生前一點元氣,父母既生後一段真靈,性得之而有體,心得之而有用,在天為樞,在地為軸,在人為歸根複命之原。

    人欲希賢希聖希天,舍此胎息,無以為造作之地也。

    諸子近來用工,唯将心神了照不内不外之際,虛心以聽氣息之往來,庶幾神依息而立,氣得神而融,未生前一團胎息可得而識矣。

    由是言之,此個胎息誠修煉之要務也。

    夫豈易得者耶?古雲:“入定工夫在止觀。

    ”何以止?止于臍下丹田。

    何以觀?觀于虛無法竅。

    如此則心神自定,慧光日生,以之常常了照于不睹不聞無聲無臭之地,而胎息常在個中矣。

    若但粗定其息,未入大定,此個胎息尚非真也。

    吾恐諸子未到如如自如之候,而凡息暫有停止,即謂胎息自動,則失之遠矣。

    人到胎息真動,一身蘇軟如綿,美快無比,真息沖融,流行于一身上下,油然而上騰,勃然而下降,其氣息薰蒸,猶如春暖天氣熟睡方醒,其四肢之快暢,真有難以名言者。

    到此地位,清氣上升于泥丸宮内,恍覺一股清靈之氣直沖玄竅,耳目口鼻亦覺大放光明,迥不同于凡時也。

    他如凡息初停,胎息亦不無動機,總不若此大定大靜之為自得耳。

    吾昨教栖神泥丸,隻須以一點神光默朝上宮,不可太為著意。

    著意則動後天濁氣,猶天本清明,忽然陰雲四塞,則清者不清矣。

    此中消息,說來爾諸子慢慢揣度。

     十二 當夫靜坐之時,一心返照于虛無祖竅,務令無知識,無念慮,塵垢一空,清明當見,庶幾混混沌沌中落出一點真意,即是先天之意。

    從此有覺,即先天之覺,從此有動,即先天之動。

    此非難得之時也,随時觀照,無不如是。

    但恐渾淪之候,無有渣滓,而卻以昏沉處之,毫不自主。

    或于混沌中忽有清明廣大之象,不勝歡欣鼓舞,而以好事喜功之心撓之。

    無怪玄關一竅,愈求而愈不見也。

    今教生于動靜之際,無論氣機動否,我唯以了照之心覺之守之,則主人常在,而大丹不難成焉。

    總之,清明之神由混沌而來,故古雲“修道之要,不在塵勞不在山,直須求到杳冥端。

    ”夫杳冥端,即虛極靜笃時也。

    虛之極,靜之笃,而真精真氣真神即從此而生。

    古人謂玄竅一開,即如太極一動,陰陽于此分,又謂伏羲一畫,兩儀于此兆,其間千變萬化,無窮無極,莫不由此混沌一刻立其基。

    足見玄關一竅随時都在,隻須一覺心了照之,主宰之,則玄關常在,而太極常凝矣。

    特患人不入于杳冥,無患玄關之不發見也。

    要知此個杳冥,不是空空可得,須從動極而靜,真意一到為之造化,才能入于杳冥。

    及靜極而動,此時陰陽交媾,将判未判,未判欲判,恍恍惚惚中,忽覺真鉛發生,此即玄關現象,全賴元神為之主持。

    吾師見生迷于此個消息久矣,今将妙理一口吐出,俾生等知得玄關一竅無時不有,無在不然,但以元神主之足矣。

    至于氣機之消長,且聽其盛衰,而主宰切不可因之有消長,此即是真正妙訣。

    吾師昨言胎息,此中亦要分明。

    夫胎息非口鼻之凡氣,非丹田之動氣,非知覺之靈氣。

    原人受生之初,父精母血媾成一團,此時是個渾淪物事,并無氣息往來,隻是個中微有一縷熱意與母臍腹相聯。

    自脫胎而後,剪斷臍帶,即另起呼吸,直從口鼻出入,而天地一點靈陽之氣則落于中丹田。

    凡息一起,胎息即隔,一點元氣不能住于中者,自離母腹時已然矣。

    雖然,莫謂竟無也。

    人能一心靜定,屏除幻妄,回光返照于印堂鼻竅,自然漸漸凝定,從氣海而上至泥丸,旋複降至中田,何莫非此胎息為之哉?雖然,先天之胎息,非得後天之凡息,無以運行;後天之凡息,非得先天之胎息,無以主宰。

    人能凡息一停,真機一現,凡息都是胎息。

    若雜念未除,塵心未淨,縱胎息亦是凡息。

    學者識之。

    修煉之道,與天地開辟之道,同是一理。

    即如而今下元,世道澆漓,人心險詐,亦已甚矣,不将水火刀兵等劫以掃除之,則混亂之天下其何有底止哉?人身亦然。

    當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