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尋門餘論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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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析剖判愈精愈晦愈辨愈淆因有達摩者出興教外别傳之法一切掃除直指本體斥語言文字為麤蹟其師心非古大有叛于彼教因恐其徒之或議之也因大決其藩籬有呵佛罵祖之說其傳授浸淫中國高明者樂夫放誕愚者喜夫不學靡然從之如水之赴海聖道衰息棄而不講老師宿儒後生小子俱不能逃其範圍矣宋儒自謂上接孔子之傳而實襲釋氏之故智六經煌煌明如日星列如河嶽非膠葛支離之書也名物象數子臣弟友漢儒雖失之固執亦非千百言不能了一義者也豈可效達摩之所為而以心學歸先天崇羲皇以語言文字歸後天彼哉周文也傳經諸儒一概抹煞其為呵佛罵祖也不遠矣
書契以來即曰修辭曰其辭文曰言之不文不能行遠自釋教之盛行其所稱祖師類皆不讀詩書者始有語録語録布之竹帛麤野俚俗出辭氣而鄙悖随之令學者對其書而不敢句讀宜乎吾儒痛革其非以為修辭行遠之學顧宋儒盡棄夫典谟雅頌之文章而效尤乎彼習若似講求義理者非鄙悖之言不足以載道語言麤蹟必欲蹈襲釋氏不能改其規矩彀率他可知矣
言以明象象以會意得意忘象得象忘言是所入漸深已有塵垢糠粃之悟實開單刀直入之門雖從書不盡言言不盡意脫胎飜身而偏全遠矣
羲文之至理大道惟夫子能知之猶韋編三絶曰加我數秊五十學易蓋戛戛乎難矣自夫子贊易後三聖不顯之精微始昭然于旦晝後之學者方得階十翼而窺卦象求夫子即所以求三聖也不知何故創為淫哇之說自塞其天衢而扶服于荊棘反狹小吾夫子以為非羲皇之易之本旨又恐人之莫或信之也而命之曰此羲文之象也此羲文之義也使夫子之易而非羲文之易夫子之象之義而非羲文之象之義則夫子當年不知老至所學何事乃僅僅闡其一己之私見不及三聖之心神無是理也欲舍十翼而求三聖是猶舍測算而求日月星辰舍布帛菽粟而求溫飽斯則必不得之數也
夫子明言易興于中古又曰衰世又曰殷之末世周之盛德尚恐人有疑惑又直曰當文王與纣之事則學人亦可因此而信之矣無論所謂連山歸藏者不可概見即可考矣乃夫子所擯棄而不録非不足徵則不足觀何故偏舍殷周之顯赫昭着者而從事于不可知之途乎況欲等而上之以求羲易夫羲皇之神妙盡發于文周讀文周即窮羲皇文周之大道悉闡于夫子信夫子即叩文周也士君子不能專心畢力乎此而崇奉陳穆之畸說因朱而信邵因邵而信陳穆因信陳穆而反疑夫子欲入而自閉之門夫子十翼天地隂陽鬼神身心家國天下之大義邵氏之誣羲皇則搬演藏阄之戲術有何至理竟取而冠諸四聖之首立言之家每有意偏頗及辭句違戾之處亦無害于學問至于邵氏說易乃原本之譌于易理實無定見視麒麟為怪獸魚目為随珠也總之不立語言文字之教行人人樂其放誕不可把捉說東即東說西即西可以為遯詞而不窮非若文周孔子之有物有恒是非黑白判然于耳目之間者也黠者倡之于前愚者信之于後授受衺說以誣往聖以欺學者禍甚于楊墨矣
卦變之說不知所據何理但曰一隂一陽自姤複來二隂二陽自臨遯來三隂三陽自泰否來四隂四陽自大壯觀來五隂五陽自夬剝來一隂一陽之卦即是五隂五陽之卦二隂二陽之卦即是四隂四陽之卦不知何所分别若須搬演成圖則宜每卦必用何以六十四卦之所見不及十之一二而且牽強支離初無理義之可绾合八卦相蕩即有六十四卦孰在先而孰在後烏得有此卦自彼卦來之事如曰此來彼往則宜先有一主卦而後可變為他卦繹夫次第殊乖綱紀觀夫立論無關大道原其缪誤之故亦因揲蓍求卦有某卦之某卦遂以謂羲文卦爻辭象如此造端也又有取二卦之變以成一卦者試舉随而言自困二來居初随何取乎困官有渝出門交有功何近乎困于酒食朱绂方來利用亨祀又噬嗑九來居五何似乎随何校滅耳何合乎孚于嘉吾方病其困與噬嗑呼之而不可擺脫又生于未濟來者以混之會通其論随困噬嗑未濟四卦有何血脈有何名象可以連貫照應而為此說乎作者費精神于無用之地學者淆視聽于昬迷之路自為自然吾不知之矣蹙融之喻誠确
卦變之說畧例正義于理可通蓋曰乾坤其易之門邪門則出入之所由六十四卦皆從此而變若以為從他卦往來則斷斷必無者也元晦曰有自然氣象又自覺先有彼卦後有此卦之難通遯而為就卦成推說更多此一轉夫既畫卦無先後豈卦已成之後别有所謂先後乎則其義為何義也又雲乾坤亦無生諸卦之理無論天地生萬物乾父坤母索男索女夫子欺我抑且指古今人物皆出自空桑矣亦求異以陵駕前賢之過乎又雲要在看得活潑無所拘泥然必有理義始能活潑庭前栢樹子青州做布衫豈可闌入于卦畫之中哉
竊謂六經一理詩書既得聖人删定則詩三百篇書百篇乃是校勘精詳無複可議之聖學苟于此姑置而不講别求逸詩補其所不備若韓退之歎石鼓之見遺别尋孔壁汲塚之古文以證伏生之缺失又如讀春秋而搜七十二國之野史以考會盟征伐之異同非愚則妄矣易斷于周亦猶是也其大傳所不載者即或古昔有之與删去之詩書削去之春秋何異況其所必無者乎今日而孜孜于連山歸藏太蔔之書是求逸詩于石鼓逸書于塚壁采野史于晉乘楚檮杌其不為君子所笑乎至于溯原羲易則詩有混沌之讴吟書有天地人皇之诏诰春秋有黃帝蚩尤之征伐不難補綴以加于毛詩尚書魯春秋之上又誰見之而誰證之也哉學人何不崇夫子而甘自陷于非僻乎
無悔悔亡古字無亡通用然翫文無悔者其所本無未有于前也悔亡者已有而亡去之于後也
三四爻當人位人能改過故無咎多見于此愒時玩日過而不改皆畏難苟安之意震者動心忍性也動則變變則無咎矣故曰震無咎吉兇悔吝相倚如循環而其要在無咎無咎則存乎悔然恒人非震動不能悔釋氏?悔亦是此意
漢張遐少而知易義徐穉嘗稱之陳蕃問遐曰易無定體強名太極太者至大之謂極者至貴之謂謂甚淺近而以太極歸易則不叛夫子立言本旨自無荒缪之失
參天者一三五為參倚之而得九兩地者二四為兩倚之而得六故用九用六況以參益兩其倚止五原未及乎五之外參伍者三五也三其五則為十五從而兩分之一九一六适合其數所謂七八為少者誣也老變少不變者教人揲蓍以求卦非古聖作易以畫卦也二事截然不同解者多混為一事不加分别學人益瞢瞢矣譬會計錢币者用算籌算子以求其數考其數若夫生财聚貨則别有道矣堯夫有二畫四畫五畫之卦是指用算籌算子時為生财聚貨之術也
既有卦爻辭象便有十翼以發明之必欲舍是而求于不可知之僞圖以為高妙實玄禅之禍儒者反覆而輔相之者也元晦雲觀圖好看吉兇大是賢智欺人之語堯夫鋪排卦畫吉兇安在不過曰中人以上不必彖爻辭象便能達聖人之堂奧以此示人後之學者孰肯自處中人以下而敢謂圖不足以看吉兇乎君子則惟道所在與吾心所安爾阿比雷同以徇賢智之名未見其賢智也夫子曰智者觀其彖辭則思過半矣聖如夫子猶必觀彖辭思過半今将盡揜六十四彖辭一觀圖即知存亡吉兇不亦高出夫子萬萬哉吾恐上智之士并揲蓍求卦悉當判為塵蹟聖人之精神原不在是不然吉兇悔吝何以但驗于左氏不盡驗于後世也就使一一皆驗方技之家史傳林立且不必觀圖而知吉兇或更賢于羲皇矣
複之為卦陽氣初回雷藏地下有冬至之象夫子曰至日閉關可徵可信者也若姤之天下有風吾已不敢信其必為夏至至臨為十二月泰為正月大壯為二月夬為三月遯為六月否為七月觀為八月剝為九月已為充類緻義之盡卦爻辭象絶不相蒙乾為四月坤為十月以乾坤屬于一月益纰缪矣易惟變動不拘而始神排方逐位實鄰按圖索骥非易也
朱元晦曰每見前輩說易止把一事說某之說易所以異于前輩者正謂其理人人皆可用之不問君臣上下大事小事皆可用前輩正緣不把做占說了故此易竟無用處愚謂既以言象就指一事言亦是無害帝乙歸妹箕子明夷王用享岐山高宗伐鬼方原是說一事何嘗有礙于君臣上下大事小事馬牛雞豕尚可立象若礙于一事則馬也不可守廬牛也不可司晨雞也不可逐兔豕也不可服襄即為龍矣亦不能衣裳禮樂凡所謂象俱屬一物而無用處
體用二字不特不着于六經并未嘗見于秦漢乃創于釋氏者也蓋釋氏以心者無之名無者心之體内有萌動即為識神又惟恐其落于空故急綴以用因立體用之名謂耳目口鼻其體也聽視食臭其用也運動悉還于官骸無有得而主之者宋儒沿襲此語凡言必及自天地萬物以至仁義道德亦俱雲體用以謂分析之精詳不知實蹈釋氏之牙後也夫子曰神無方而易無體反不可信乎
乾之乾道乃革需之利用恒蒙之困蒙順以巽小畜之複自道牽複履之夬履離之履錯然歸妹之跛能履臨之兩鹹臨鹹之執其随艮之不拯其随噬嗑之頤中有物睽之厥宗噬膚損之弗損益之或益之夬之壯于前趾壯于頄遯之黃牛之革鼎之鼎耳革兌之孚于剝未濟之震用伐鬼方亦有是字法相同者未必盡指彼卦苟欲強而合之既多穿鑿易道反隘矣
王安石之解求王明雲井之道無求也以不求求之而已孔子謂異乎人之求之也君子之于君也以不求求之其于民也以不取取之其于天也以不禱禱之于命也以不知知之此數語者權謀機詐欺君罔民之心露其過半矣于井之爻義何涉哉
河圖洛書之說其言怪妄不足深信何所髣髴乎卦畫鑿之而不得其故則遯為蓍策所由興及附會割剝于蓍策又無可契合是圖書也直可有可無之餘事爾豈足為大易之根原乎支離蔓衍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