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七 孔子嘉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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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山木篇》:孔子圍于陳蔡之間,七日不火食。大公任往吊之,曰““子幾死乎?”曰:“然。”“子惡死乎?”曰:“然。”任曰:“予嘗言不死之道。東海有鳥焉,其名曰意怠。其為鳥也,翂翂翐翐(音紛秩,舒适貌),而似無能;引援而飛,迫脅而栖;進不敢為前,退不敢為後;食不敢先嘗,必取其緒(謂緒餘也)。是故其行列不斥,而外人卒不得害,是以免于患。直木先伐,甘井先竭。子其意者,飾知以驚愚,修身以明污,昭昭乎若揭日月而行,故不免也。昔吾聞之大成之人曰:自伐者無功,功成者堕,名成者虧。孰能去功與名,而還與衆人(反同與衆也)!道流而不明居,德行而不名處,純純常常,乃比于狂;削迹捐勢,不為功名。是故無責于人,人亦無責焉。至人不聞,子何喜哉?”孔子曰:“善哉!”辭其交遊,去其弟子,逃于大澤,衣裘褐,食杼栗,入獸不亂群,入鳥不亂行。鳥獸不惡,而況人乎!

    釋曰“此段借孔子立說,以勸修道之人,當捐功利之念,和光混俗,不立異以駭衆,不沽名以自高,寂泊無懷,淡然沖遠,斯可以全身而遠害矣。楊因修曰:“莊子純純常常,即老子之淳淳悶悶,莊子祖述老子,俨成一家之言。”歸震川曰:“乘道以遊世,若知若愚,又須去累虛己,樸淡委蛇,捐功名,捐交遊,安貧順分,勿逐物,勿矜己,此全身遠害之道也。”陸方壺曰:“夫道流而不明,古今晝夜逝者如斯,默以運之而已,未嘗自明其為道,此道之所以為妙也。體道者,居得行而不處則幾矣。得行謂得志而行。名處,即以功名自見自伐之意。純,純一也。常,平常也。言純一其心,而平常其行,與猖狂不知所以之者同。故曰:乃比于狂。削迹者,杜門掃軌,無轍環之迹也。捐勢者,不事王侯,無遊說之行也。如此則不為天下立功,不為萬世立名,無所求備于人,故人亦不得以備善責之。至此人之行,不求聞達,泯然無迹者之所為也。

    予按,修道之士,往往被世俗所謗,半由于自炫所緻。學者自當去飾任素,混然大同,潛行密用,泯然無迹,但求自知,不求聞名于世,方可超然無累。此着極為重要,故論次及之。若能離塵,歸隐大澤之中,岩壑之下,茅茨石室,燕居安然,與世隔絕,則尤善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