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九

關燈
數百輩裹赢糧來助,凡四旬成。

    其堂制度雄麗,榜之日處順。

    既祥,奉仙骨以葬,其歲月事迹已見于本行碑。

    一日,求予别為之記,将以諸方會葬者之名氏刻于石之陰,以大其事。

    餘然之,有笑而請餘者曰:昔莊子之将死也,弟子欲厚葬之,莊子日,吾将以天地為棺椁,以日月為連璧,星辰為珠玑,萬物為資送,吾葬具豈不備耶?弟子曰:吾恐烏鸢之食夫子也。

    曰:在上為烏鸢食,在下為蝼蟻食,奪彼與此,何其偏也。

    老聰之死也,秦佚吊之,三号而出,'曰:适來夫子時也,适去夫子順也,安時而處順,一辰樂不能入也,古者謂是帝之懸解。

    道家者流,學老聘者也,今夫長春子之徒,徒以處順名其堂,而其師反真之日,相與嚴敦匠之事,且嗷嗷然哭之,其哀如是。

    及至葬,大備其禮,四方來會之道俗逾萬人,至有司衛之以甲兵,其厚且侈又如是。

    是豈老莊之意乎?餘應之曰:以長春子之懸解,其視生死如昨夢然,豈有望於是哉。

    但弟子戴師之恩,不得不爾,且所謂理事者若知之乎?夫忘哀樂外形骸,理也,方外之聖賢自處如此。

    至于送終追遠,事也,人問世之禮如此。

    若泥於理而蔽於事,得謂之囿乎?吾書生也,試以吾孔孟之道語若。

    《易》曰: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樹,喪期無數,後世聖人易之以棺椁,蓋取諸大過,欲其甚大過厚也。

    孟子之書有曰:昔者孔子殁,三年之外,門人治任将歸,入揖於子貢,相向而哭,皆失聲然後歸。

    子貢反,築室於場,獨居三年然後歸,不忘孔子也。

    今也,遊長春之門者,既學其道矣,能不以墨者之薄葬其師,又将慎終追遠如子貢之徒,何害為達哉。

    若以為哭則害道也,若嘗笑乎?日然笑與哭,一及樂也,而笑獨不害乎。

    《中庸》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

    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在下之達道也。

    苟哀樂中節,又何害於道乎。

    難者乃屈,因書其事為記,且遺其徒以詩,使歌以供師,以見弟子思師之至,師有德之至也。

    其詞曰: 師乘雲兮帝之鄉,蛻仙骨兮留葆光。

    将葬茲兮啟玉棺,貌如生兮發膚完, 既更其衣兮又新其冠。

    人所知兮其不朽, 所不知者兮不亡之壽。

    師在天兮閱塵世, 有室輪困兮可遊可憩,師憐我勤兮時來歸, 跨鳳縿鸾兮匪鞭匪笞,屋頭有山兮門臨風漪, 杖屦所經兮若或見之,飲我兮佑我,進般蔬兮侍香火。

     玄門之教兮師能弘,國家祟尚兮子孫奉承。

     我曹報德兮來者無息,暮禮朝參兮敬之如在。

     懷州清真觀記 新興元好問撰 修武清真觀在縣北#1,全真諸人為長春邱公#2所建者。

    大定初,邱公自東萊入於關,隐翻溪十數年不出,天下以為有道者。

    興陵召赴阙,取道山陽,愛其風土之美,徘徊久之,且謂其徒言:在所道院,武官為之冠,濱都次之,聖水又次之。

    若輩得居於此,則與濱都、聖水相甲乙矣。

    諸人乃乞地於鄉豪馬子安而得之,積以歲月,廬舍乃具。

    舍傍近出大泉,溉田千畝,稻勝蓮蕩,東與蘇門接,茂林修竹,往往而在。

    太行諸峰,壁立千仞,雲煙朝暮,使人顧揖不暇。

    考之地志,蓋晉諸賢之所樂而忘返處也。

    大安初,以恩例賜今名,邱公命其高弟劉志敏來居#3,聚徒至百人。

    興定庚辰之兵,觀毀。

    正大辛卯,志敏之徒泠德明複茸居之,今所食亦千指矣。

    餘自大梁羁館聊城#4,德明之法兄弟房志起,介于幕府參佐祁文舉、郎文炳、趙尚賓,請予為記。

    泠與房道行清高,皆喜從吾屬遊,故為次第之,并着予所感焉。

    蓋自神州陸沉之禍之後#5,為之教者獨全真道而已。

    嘗試言之,聖人之憂天下後世深矣,故為之立四民,建三綱五常,士農工賈各有業,父慈子孝,兄友弟敬,君臣嚴,夫婦順,各有守,九官而有司徒。

    仁義禮樂,典章法度,與為士者共守之,天下之人耕而食,蚤而衣,養生送死而無憾,集然而有文,罐然而有恩於聖人之教也。

    如饑之必食,寒之必衣,由身而家,由家而達之天下四方,由不可斯須離,至百世千世萬世而不可變,其是之謂教,而道存乎其間。

    傳有之,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師。

    道之行與否,皆屬之天。

    今司徒之官與士之業,廢者将三十年,寒者不必衣,饑者不必食,乃不可以常理诂之者。

    如皇極書所言,王伯而降,至於為兵為火,為血為肉,元元之厄,适當斯時#6,人情甚不美,重為風俗所移,幸亂樂禍,勇鬥而嗜殺,其勢不自相魚肉#7,未艾也。

    丘公往年召對龍庭,億兆之命懸于治國保民之一言#8,雖馮瀛之悟遼主不是過#9,天下之所以服其教者,特以此耳。

    今黃冠之人,十分天下之二,聲勢隆盛,鼓動海嶽,雖兇暴鸶悍,甚愚無聞知之徒,久與俱化,銜鋒茹毒,遲回顧盼,若有物掣之而不得逞。

    父不能诏其子,兄不能克其弟,禮義無以制其本,刑罰無以懲其末。

    所謂全真家者乃能救之蕩然大壞不收之後。

    殺心熾然如大火,聚力為撲滅之。

    嗚呼,豈非天耶。

    丁酉十二月有六日記#10。

     衛州砟城縣靈虛觀碑 翰林修撰郡人王悍撰 衛之砟縣,距城北塘,有觀日靈虛,蓋玄微真人大度師李公所建也。

    門人奉教,歲久彌笃,故殿堂像設廊麻齋室制不崇侈,略潰於成。

    初,砟之割於滑也,越金明昌問河改南道,因入於衛。

    貞佑南遷,迫為疆場#11,建帥府,統州治,宿重兵,系浮梁,阪為京師北門。

    歲壬辰,金人撒守,天兵徇取之。

    明年,京城大饑,人相食,出逃死求鋪者#12,日不下千數。

    既抵河津,人利其财賄,率不時濟,俘死風雪中及已濟而陷沒者,一日問亦無慮百數。

    方草昧未判,獨全真教大行,所在翕然從風,雖強梁跋扈#13性於嗜殺之徒,率激福避禍,佩法号者#14,皆是也。

    時無欲子李公已在衛,有日,目其事,愀然歎曰:厄會乃爾,人發殺機複至於此耶。

    吾挈舟而來,本行化北遊#15,茲焉不格,安往而施其道哉?遂稅駕河上,建此道場以為神道設教之本#16。

    於是玄風一扇,比屋回心,貪殘狠戾,化而柔良,津人跋俗悔過受教於門者,肩相摩而踵相接矣。

    兇焰燎原,撲殺心於已熾,慈航登岸,夷天險為坦途。

    由是而觀,非好生至德浃於人心者,其能若是哉。

    師一日晨起,集大衆謂曰:吾學道有年,印於心者,一與虛而已。

    蓋生之所恃精與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