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關燈
會試留京苦讀,冬寒從兩足深入上攻,立春之日,忽覺兩腿無力,行及數武,即汗大出、氣大喘,延至長夏,痿廢腫,五液注下。

    一以久居卑濕,經營傷神,春實時覺體倦食少;夏遂全不思食,體重面慘,腰下無汗,身冷不溫,行動即喘,肢軟腰酸,不能久坐;入冬痿廢,次春不起。

    一以經營勞力,又傷房室,寒濕内漬;夏患咳嗽,誤用清肺,咳極血出;入秋遂唾血沫,色赤如朱,遍身微似腫,行動即喘,汗出如注,膚涼不溫,醫仍作内熱,治以清洩,秋分不起。

    一以被劾褫職,先患遍身腫,氣促喘急,日夜危坐,不能正卧,醫治暫愈,仍覺聲粗氣浮,兩腿少力,秋分複發,無能為矣。

     此四人者,其脈皆沉大而硬,以指極按至骨,愈見力強沖指而起,雖盡肘臂之力以按之,不能斷也。

    指下或弦緊不數,或混濁帶數,或混濁之中更帶滑駛,指下如拖帶無數粘涎也。

    兩寸皆短,兩關先左強右弱,後左右皆強,或右強于左,中間亦有時忽見和緩,而未幾仍歸于牢,且或更甚于前日也。

    大便不硬而艱秘不下,仲景所謂腹滿便堅,寒從下上者也。

    推其本原,大率是體質強壯,氣血本濁,加以濕邪深漬,原籍肝脾正氣以噓吸而疏發之,而乃勞以房室,抑以憂思,久之肝脾正氣内陷,不能疏發,而寒濕遂乘虛滞入肝脾之體矣。

    血遂凝于腠理,不得出入,而體為之脹滿腫大矣。

    血凝而堅,氣結而濁,故脈為之沉伏堅大也。

    何以知其為肝脾脹大也?凡六腑五髒,皆有脈以通行于身。

    寒濕之邪,由脈内傳于髒,髒氣分布之細絡,閉塞不得輸洩,而氣專注于大脈矣。

    肝脾主血,其體堅實而澀,最易凝結,故鬥毆跌仆瘀血内蓄之人,其脈多有沉弦而大,重按不減者。

    又瘧疾死者,西醫謂肝脾脹大,倍于常人。

    (《千金翼方》第二十六卷末,有瘧證不能俯仰,目如脫,項似拔。

    葉天士《臨證指南》亦謂瘧疾腰痛脹為肝病,是中醫早有此說矣。

    西醫謂此即瘧母,殊未是。

    )每診久瘧敗證,脅脹腰急,其脈亦多是沉大而弦,重按不減也。

    且見是脈者,多死于秋,或死于春,罕見死于正冬、正夏者。

    肝、脾受克之期,于病機尤宛然可征者也。

    當微見未甚之時,急用芳香宣發之劑,疏化寒濕,舒肝醒脾,佐以苦降淡滲,使寒從下上者,仍從下出;加以行血通絡,使腠理瘀痹者,漸得開通,或可挽回一二。

    峻藥急服,非平疲之法所能為力也。

     卷二下 脈法類 弦脈反為吉象說 舊皆以弦為百病之忌脈,今伏思之,亦有以弦為吉者。

    此必其始,脈來指下累累,斷而不續,得藥後脾、脾氣續,而脈形通連也;其始寸不下關,或尺不上寸,或兩頭有脈,關中不至,其後三焦氣通,而脈形挺長也;其始浮泛,空而無根,其後腎氣歸元,而脈形濃實也;其始沉弱無力,萎靡不振,其後肝、脾氣旺,而脈勢強壯也;其始渙散無邊,模糊不清,其後陰回氣聚,而脈形堅斂也;其始細數無神,起伏不明,其後陽回氣充,而脈勢暢大,能首尾齊起齊落也。

    此皆以弦為敗脈之轉關,以其氣由斷而續,由屈而伸,由空而實,由散而聚,由衰而振也。

    其不謂之長,而謂之弦者,陰陽初複,其氣隻能充于脈管之中,使脈形為之挺亘而有力,尚未能洋溢脈管之外,使脈勢條暢溫潤而有餘也。

    仲景曰:傷寒吐下後,不大便五六日,循衣妄撮,谵語不識人,微喘直視,脈弦者生,澀者死。

    又曰:汗多重發汗亡陽,谵語,脈短者死,脈自和者不死。

    又曰:痙病,脈伏堅,發汗後,其脈如蛇,暴腹脹大者欲解。

    慎柔曰:虛損,六脈和緩,服四君、保元,熱退而脈漸弦,反作瀉下血,此陰火煎熬,血結經絡者,邪從下竅出也;有作傷風狀者,邪從上竅出也。

    又曰:緊數之脈,表裡俱虛,緊猶有胃氣,數則無胃氣。

    喻嘉言解仲景下利脈反弦,發熱身汗者自愈,謂:久利邪氣深入陰分,脈當沉弱微澀,忽然而轉見弦,是少陽生發之氣發見,生機宛然指下。

    此皆以弦為吉之義也。

    故久病之人其脈弦緊有力者,是真氣内遏而有根也,此尤當于尺部占之,病勢困笃,寸關或結或陷,而尺中充長弦實起伏有力者,根本未動也。

    何者?真氣不能充達于上,即當蓄積于下也。

    世隻知尺脈忌弦,而不知尺脈不當忌弦,而忌緩、忌滑也。

    緩者,呆軟無氣也;滑者,斷而不續也。

    所謂忌弦者,孤硬之謂也,非長實之謂也。

     卷二下 脈法類 浮脈反宜見于閉證說 浮泛無根之脈,氣之外越也,卻宜于閉塞不通之證,若多汗與滑洩者見之,反為氣散氣脫,而不治矣。

    故傷風化熱,久不得汗,熱灼津幹,肌膚KT,肺氣迫塞,呼吸喘促。

    其脈每于皮毛之間,而不見起伏,不分至數。

    所謂汗出不徹,陽氣怫郁在表;又所謂正氣卻結于髒,故邪氣浮之,與皮毛相得者也。

    以酸甘入辛散劑中,津液得回,大氣得斂,即汗出而脈盛矣。

    何者?氣必一吸而後能一噓也。

    若夫溫熱之病,汗出不止,而浮滑數疾,是真陰内脫也;傷寒邪深,脈微欲絕,得藥後脈暴浮,與下利甚而脈空豁,是真陽内脫也;困病日久,屢次反複,其脈漸見浮薄,是陰陽并脫也。

    大抵此脈,久病沉困痿倦,與外感新病得汗下後,俱不宜見。

    其久病,間有因于燥痰,痰結便秘,氣浮而然者,所謂滑而浮散,攤緩風,用清痰理氣,脈轉沉弱,無慮也;若藥不應,又常汗出,必死。

    新病,有傷寒、瘧疾,斷谷數日,胃氣空虛而然者,督令進食,脈即沉靜矣。

    所謂漿粥入胃,則虛者活也;不能進食,與食即注下者死。

    蓋浮薄者津空也,津空而氣結者生,津空而氣散者死。

     卷二下 脈法類 浮脈反不宜發散說 凡脈空大無根,按之即散,此陰虛而元氣将潰也。

    用酸甘之劑,斂氣歸根,脈漸堅斂而實,即為轉關,可望生機;若斂而不實,愈硬愈空又去生遠矣。

    嘗見濕溫,夾傷生冷,先妄發汗,繼過清滲,三焦氣怯,膀胱氣陷,咳而氣上沖擊,遍身大汗,大便微溏,小便短澀,舌淡白無苔,小腹脹硬如石,兩胫腫,脈來空大,稍按即指下如窟,動于兩邊,應指即回,一息十動以上。

    急用酸溫,棗仁、龍骨、山萸、南燭、首烏、牛膝,入附子、木香、遠志、桃仁化積劑中。

    先兩尺斂實,繼兩關堅實,舌苔漸見白濃轉黃,而諸證見瘳。

    此誤汗、誤滲,表裡俱傷,真陽離根,大氣外越,若專用辛熱,大汗而脫矣。

    若用酸溫之後,脈愈空愈硬,而應指猶能有力者,不得即委不治。

    又當減酸,俾将微汗。

    虛甚者,以甘溫佐之。

    其汗必先戰也,汗後,脈必轉沉弱,轉用酸溫調之補之。

    大凡浮而無根之脈,俱宜兼用酸斂,其真陽離根,脈見芤弦者,每數至一息十動以上,是元陽不安其宅也,宜以酸入辛熱劑中。

    其真陰離根,虛勢遊弋,脈見浮散者,宜以酸入甘溫劑中。

    至于溫暑,熱傷氣分,脈浮而洪數且散者,喘促汗出,宜以酸入甘寒劑中,如生脈散之類。

    得酸而脈斂者,正氣有權也;不斂而加數者,真氣敗也。

    此皆内虛脈浮者之治法也,皆無與于表邪發散之例。

     卷二下 脈法類 數脈反不宜用清散說 虛寒而脈數者,元氣不能安其宅,如人之皇皇無所根據也。

    其形浮大而芤,其情勢應指即回,無充沛有餘之意。

    夫元氣所以不安其宅者,有風、寒、濕邪,從足心、從腰臍上沖,直搗元穴;有因病誤服清肺利水之劑,使三焦膀胱真氣下洩太過,發為上喘下癃之證,是從下、從裡撤其元氣之根基也。

    故氣浮于外,而數,宜用酸斂入辛溫劑中。

    若因勞倦、憂思,傷其大氣,以緻内陷,而沉細而數者,是陽虛于表,陰又虛于裡,非如上文之陽傷于裡而越于表也。

    不但不宜酸斂,亦并不宜辛溫,而宜用甘溫,如東垣補中益氣、仲景小建中之制。

    《内經》所謂:陰陽俱竭,調以甘藥者也。

    故脈之浮數者,有陽傷于内,自越于外者,以酸溫斂陽;有陰盛于内,格陽于外者,以辛溫消陰。

    脈之沉數者,有陰虛于内,而陽内陷者,以甘潤益陰,甚者以鹹溫佐之;有陽傷于表,而自内陷者,以甘溫助陽,佐以氣之芳香者鼓舞之。

    此四者,皆内傷之數脈,偏屬虛寒,而無與實熱者也。

    其治皆宜于補,皆宜于溫,而有辛甘酸之不同。

     卷二下 脈法類 浮緩反不如弦澀說 朱丹溪以弦、澀二脈為難治,而慎柔謂:老人或久病患,六脈俱浮緩,二三年間當有大病,或死。

    何也?脈浮無根,乃陽氣發外,而内盡陰火也,用四君、建中服之,陽氣内收,反見虛脈,或弦或澀,此正脈也。

    照脈用藥,脈氣待和,病愈而壽亦永矣。

    蓋浮緩者,直長而軟,如曲之挺于指下,起伏怠緩,中途如欲止而不前者,重按即空,或分動于兩邊而成兩線矣。

    此脈,凡寒濕脫血,血竭氣散,将死之人多有之,老年無病而見此者,精華已竭也。

     卷二下 脈法類 伏脈反因陽氣将伸說 伏脈大旨,《簡摩補義》言之悉矣。

    陶節庵謂傷寒兩手脈乍伏者,此将欲得汗也,邪汗發之,正汗勿發之。

    其所以乍伏之故,尚未指出。

    夫欲汗而脈反乍伏者,皆因邪氣滞入血脈,正氣欲伸而血阻之不能驟伸,以緻折其方伸之銳氣,而相格如此也;或傷寒日久,陰盛陽虛,血脈凝泣,得溫補之劑,陽氣乍充,鼓入血脈,寒邪不得驟開,故相搏而氣機乍窒也;或溫病大熱,津灼血燥,得養陰之劑,津液初回,正氣鼓之,以入血脈,血燥不能驟濡,氣機不能驟利,故相迫而緻閉也;亦有内傷生冷,外傷風寒,胸口結痛,呼吸喘促,得溫化之劑,脾陽乍動,冷食初化,而表邪未開,以緻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