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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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疾第四 吾聞上工治未病,中工治将病,下工治已病。

    治未病者十痊八九,治将病者十痊二三,治已病者十不救一。

     善治者治皮毛,不善治者治骨髓。

    蓋病在皮毛,其邪淺,正氣未傷,可攻可刺。

    病至骨髓,則邪入益深,正氣将憊,針藥無所施其巧矣。

    噫,勾萌不折,至用斧柯,涓涓不絕,流為江河,是誰之咎欤? 邵子曰:與其病後才服藥,孰藥病前能自防,即聖人所謂不治已病治未病之謂也。

    夫病已成而後藥之,亂已成而後治之,譬猶渴而穿井,亂而鑄兵,不亦晚乎? 今人有病,不即求醫,隐忍冀瘥,至于病深,猶且自諱,不以告人,誠所謂安其危,利其番也。

    一旦病亟,然後求醫,使醫者亦難以施其治。

    詩雲:「既輸爾載,将伯助予」,斯之謂乎。

     《心印經》雲:生藥三品,神與氣、精。

    夫大虛之謂神,生生之謂氣,象形之謂精。

    今人之有身,由父母之媾精所生也。

    陽精随氣以運動,陰精藏神而固守,内外交養,動靜互根,神依氣,氣依精,精歸氣,氣歸神,故能神與形俱,與天地悠久也。

    此之謂上藥。

    五谷為養,五畜為助,五萊為充,五果為益。

    精不足者,溫之以氣,形不足者,補之以味。

    精食氣以榮色,形食味以生力。

    味歸氣,氣歸精,精歸神,故亦可以形體不敝,精神不散,益壽而以百數。

    此之謂中藥。

    水、土、金、石,草木、昆蟲,氣味合而服之,可以攻邪。

    如辛涼之藥,以攻風邪,可使正複,此謂之下藥。

    今人棄上藥而不求,餌中藥而不知。

    至于有病,以下藥為良劑。

    舍爾靈龜,觀我朵頤,無怪乎斯民之不壽也。

     善養生者,當知五失:不知保身一失也,病不早治二失也,治不擇醫三失也,喜峻藥攻四失也,信巫不信醫五失也。

     東坡嘗曰:吾平生求醫,蓋于平時驗其工拙。

    至于有疾,必先盡告其所患而後診視,使醫者了然,知厥疾之所在,虛實冷熱先定于中,則脈之疑似不能惑也。

    故雖中醫,療疾常愈。

    蓋吾求病愈而已,豈以困醫為事哉。

    誠哉斯言,真警迷之砭劑也。

     吾常治病,以色為先,問次之。

    為問者,問其所好惡也。

    問其曾服何藥也,而與血脈相參。

    制方之時,明以告人,某藥治某病,某藥為佐使,庶病者知吾使用之方。

    彼有疑忌者,又明以告之,有是病必用是藥,使之釋然,所以偶中者多。

    惜乎,吾見自用自專,日趨于下,無能繼其志者,敢曰三世雲乎哉! 治病之法,虛則補之,實則洩之。

    邪氣盛則實,正氣衰則虛。

    瀉者謂攻其邪也。

    攻者,汗、吐、下、針、灸五法也。

    假如外感風寒,不急汗之,何以得解?内傷飲食,不急吐下之,何以得解?惟虛怯之病,貴乎用補,不可攻也。

    故攻其邪氣者,使邪氣退而正氣不傷,此攻中有補也;補其正氣者,使正氣複而邪氣不入,此補中有攻也。

     用藥如用兵,師不内禦者勝。

    如知其醫之良,即以其病付之,用而不疑也。

    苟不相信,莫若不用。

    吾嘗見病家自稱知醫,醫欲用藥則曰:「某藥何用,無以異于教玉人雕琢玉者。

    」幸而中,則語人曰:「是吾自治也。

    」沒有不效,則歸罪于醫矣。

    功則歸已,罪則歸人,存心如此,安望其醫者之用心,而緻其病之痊乎。

     《内經》雲:「惡于針石者,不可與言至巧;惑于鬼神者,不可與言至德。

    」吾見世人有病,專務祈禱。

    此雖胡貊之俗,自少昊氏以來,民相惑以妖,相扇以怪,迄今久矣。

    況彼蠻煙障霧之中,多魍魉狐蜮之氣,民惑于妖,性不嗜藥,故以禱為主也。

    若五勞六欲之傷,七損八益之病,必有待于藥耳。

    醫家有龍術王祝由科,乃移精變氣之術,誠可以治中惡之病,傳駐之氣,疫疠之災,不可廢矣。

     昔有人暑月深藏不出,因客至坐于牖下,忽以倦怠力疲,自作補湯服之反劇,醫問其由,連進香薷湯,兩服而安。

     《寶鑒》雲:諺雲,無病服藥,如壁裡安柱,為害甚大。

    夫天之生物,五昧備焉,食之以調五髒,過則生疾。

    至于五谷為養,五果為助,五畜為益,五菜為充,氣味厚而服之,以補精、血、氣,倘用之不時,食之不節,猶或生疾。

    況藥乃攻邪之物,無病豈可服哉! 《聖濟經》雲:彼修真者,蔽于補養,輕耳。

    金石補陽之劑,一旦陽劑剛勝,病起則天癸竭而榮涸;陰劑柔勝,病起則真火微而衛散。

    一味偏勝,則一髒偏傷,安得不病? 孫真人曰:「藥勢有所偏助,則髒氣不平。

    」 唐·裴濟谏憲宗曰:「藥以攻疾,非朝夕常用之物,況金石酷烈有毒,又加煉有火氣,非人髒腑所能經也。

    」 唐·張桌谏穆宗曰:「神慮清則血氣和,嗜欲多而疚疾作。

    」蓋藥以攻疾,不可用也。

     韓昌黎銘孝子之墓曰:「餘不知服食說起自何世,殺人不可數計,而世人慕之,至此甚惑也。

    」 潔古雲:「無疾服藥,此無事生事。

    」 張子和雲:人之好補者,或咨諸庸醫,或問諸遊客。

    庸醫以要和相求,故所論者輕,輕則草木。

    草木者,苁蓉、牛膝、巴戟、菟絲之類。

    遊客以好名自高,故所論者重,重則金石。

    金石者,丹砂、陽起石、硫黃之類。

    吾不知此以為補者,補何髒乎?以為補心耶?心得熱則瘡瘍之病生矣。

    以為補肝耶?肝得熱則神眩之病生矣。

    以為補肺耶?肺得熱則病積郁矣。

    以為補脾耶?脾得熱則腫滿矣。

    以為補腎耶?腎為癸水,其經則子火君火也。

    補腎之火,火得熱而益熾;補腎之水,水得熱而益涸。

    百病交起,由無病而補元所得也。

     全按:無陽則陰無以長;無陰則陽無以化,陰陽互用,如五色成文而不亂,五味相濟而得和也。

    凡養生祛邪之劑,必熱無偏熱,寒無偏寒。

    溫無聚溫,溫多成熱;涼無聚涼,涼多成寒。

    陰則奇之,陽則偶之。

    得其中和,此制方之大旨也。

     治寒以熱,治熱以寒,中病則止,勿過其劑也。

     王太仆雲:「攻寒令熱,脈不變而熱疾已生;制熱令寒,脈如故而寒疾又起」。

    欲求其适中,安可得乎? 《内經》曰:不遠熱則熱至,不遠寒則寒至。

    寒至則堅痞,腹滿痛急,下利之病生矣。

    熱至則吐下霍亂,癰疽瘡瘍瞀郁注下,瞤瘈、腫脹,嘔、鼽血、頭痛,骨變、肉痛,血洩、溢血、洩、淋、閉之病生矣。

     論曰:心肺損而色蔽,腎肝損而形痿,谷不能化而損脾。

    感此病者,皆損之病也,漸潰之深,皆虛勞之疾也。

     夫禀中和之氣而生身,曰元精,曰元氣,曰元神者,本身之真精、真氣、真脈也。

    心之合脈也,其神不可見,其機見于脈也,故曰神機。

    夫真精真氣真脈也,其原皆出于腎,故曰元丹。

    《經》所謂水鄉鉛者是也。

    精者五髒之真精也。

    《經》雲:腎者主受五髒六腑之精而藏之,故五髒盛乃能瀉。

    謂之天癸者,天一所生之水也。

    兩腎之間,謂之命門。

    《難經》曰:「命門者,諸神精之所舍,原氣之所系也。

    」原氣之出于腎者如此。

    脈之動也者,腎間之動氣所發也。

    故人之脈以尺為主,如樹之根,此真脈之出于腎者如此。

    夫腎者,生之本,為陰陽之樞紐,榮衛之根柢,所以有補無瀉也。

    丹溪滋陰大補丸最佳。

     按:滋陰大補丸,乃六味補腎地黃丸除去丹皮、澤瀉,合六味煨腎散,除青鹽,加牛膝、五味子、石菖蒲、甘州枸杞四味,共十三味為劑。

    蓋精者,木之液也,其髒屬肝,藏于金裡。

    金者,水之母也,其液屬肺。

    金木交媾,變化凝結,而腎納之,謂之元精,即真水也。

    又曰:《嬰兒悟真篇》雲:金公本是東家子,送在西鄰寄體生,認得喚來歸舍養,配将姹女作親情是也。

    氣者,火之靈也,其髒屬心,聚于膻中。

    膻中者,氣之海也,其位在肺。

    肺調百脈,遊行三焦之中,歸于命門,謂之元氣,即真火也,又曰姹女。

    《悟真篇》雲,姹女遊行自有方,前行雖短後行長,歸來卻入黃婆舍,嫁個金公作老郎是也。

    黃婆者,真土也。

    坎中有戊,離中有己,故曰:隻緣彼此懷真土,遂使金丹有返還也。

    神者,精氣混合之名也。

    故人未生之前,精氣自神而生;既生之後,神資精氣以存。

    《心印經》雲:「人各有精,精合其神,神合其氣,氣合體真。

    」此之謂也。

     滋陰大補丸 熟地黃(四兩)川牛膝(去蘆,酒洗過)山藥(各一兩半)杜仲(姜汁炒去絲)巴戟(去心)山茱萸(去核)肉苁蓉(酒洗焙)五味子白茯苓(去皮)小茴香(炒)遠志(去心,甘草同煎,各一兩)石菖蒲(一寸九節者)枸杞(各五錢) 上為細末,用紅棗三十六枚,蒸去皮核,杵爛和煉蜜入藥末,杵千餘下為丸,如梧桐子大,每服五十丸,淡鹽湯或溫酒空心送下。

     此方以五味子補肺,滋其水之化源;山茱萸補肝;山藥、紅棗補腎脾;石菖蒲補心;又熟地黃、枸杞、苁蓉、山茱萸、牛膝、杜仲以補元精、固精;山藥、紅棗、五味、小茴以補元氣調氣;巴戟、遠志、石菖蒲、白茯苓以補神安神。

    其性味清而不寒,溫而不熱,溫涼相濟,陰陽适調,滋補之巧,豈金石所能及也?丹溪雲:非深達造化之精微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