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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脾為後天本論 經曰:治病必求於本。

    本之為言根也,源也。

    世未有無源之流,無根之本。

    澄其源而流自清,灌其根而枝乃茂,自然之經也。

    故善為醫者,必責根本。

    而本有先天後天之辨。

    先天之本在腎,腎應北方之水,水為天一之源。

    後天之本在脾,脾為中宮之土,土為萬物之母。

     腎何以為先天之本?蓋嬰兒未成,先結胞胎,其象中空,一莖透起,形如蓮蕊。

    一莖即臍帶,蓮蕊即兩腎也,而命寓焉。

    水生木而後肝成,木生火而後心成,火生土而後脾成,土生金而後肺成。

    五臟既成,六腑隨之,四肢乃具,百骸乃全。

    《仙經》曰:借問如何是玄牝?嬰兒初生先兩腎。

    未有此身,先有兩腎,故腎為臟腑之本,十二脈之根,呼吸之本,三焦之源,而人資之以為始者也。

    故曰先天之本在腎。

    脾何以為後天之本?蓋嬰兒既生,一日不再食則飢,七日不食,則腸胃涸絕而死。

    經雲:安穀則昌,絕谷則亡。

    猶兵家之餉道也。

    餉道一絕,萬眾立散,胃氣一敗,百藥難施。

    一有此身,必資穀氣。

    谷入於胃,灑陳於六腑而氣至,和調於五臟而血生,而人資之以為生者也。

    故曰後天之本在脾。

     上古聖人見腎為先天之本,故著之脈曰:人之有尺,猶樹之有根。

    枝葉雖枯槁,根本將自生。

    見脾胃為後天之本,故著之脈曰:有胃氣則生,無胃氣則死。

    所以傷寒必診太谿,以察腎氣之盛衰;必診衝陽,以察胃氣之有無。

    兩脈既在,他脈立可弗問也。

    治先天根本,則有水火之分。

    水不足者,用六味丸壯水之主,以制陽光;火不足者,用八味丸益火之主,以消陰翳。

    治後天根本,則有飲食勞倦之分。

    飲食傷者,枳朮丸主之;勞倦傷者,補中益氣主之。

    每見立齋治症,多用前方,不知者妄議其偏,惟明於求本之說,而後可以窺立齋之微耳。

    王應震曰:見痰休治痰,見血休治血,無汗不發汗,有熱莫攻熱,喘生毋耗氣,精遺勿澀洩,明得箇中趣,方是醫中傑。

    此真知本之言矣。

     水火陰陽論 天地造化之機,水火而已矣。

    宜平不宜偏,宜交不宜分。

    火性炎上,故宜使之下;水性就下。

    故宜使之上。

    水上火下,名之曰交。

    交則為既濟,不交則為未濟。

    交者生之象,不交者死之象也。

    故太旱物不生,火偏盛也;太澇物亦不生,水偏盛也。

    煦之以陽光,濡之以雨露,水火和平,物將蕃滋,自然之理也。

    人身之水火,即陰陽也,即氣血也。

    無陽則陰無以生,無陰則陽無以化。

    然物不生於陰而生於陽,譬如春夏生而秋冬殺也。

    又如向日之草木易榮,潛陰之花卉善萎也。

    故氣血俱要,而補氣在補血之先;陰陽並需,而養陽在滋陰之上。

    是非昂水而抑水,不如是不得其平也。

    此其義即天尊地卑,夫倡婦隨之旨也。

    若同天於地,夷夫於婦,反不得其平矣。

    又如雨暘均以生物,晴陽之日常多,陰晦之時常少也。

    俗醫未克見此,而汲汲於滋陰,戰戰於溫補,亦知秋冬之氣,非所以生萬物者乎?何不以天地之陰陽通之。

     不失人情論 嘗讀《內經》至《方盛衰論》,而殿之曰:不失人情。

    未嘗不瞿然起,喟然嘆軒岐之入人深也。

    夫不失人情,醫家所甚亟,然戛戛乎難之矣!大約人情之類有三:一曰病人之情;二曰傍人之情;三曰醫人之情。

     所謂病人之情,五臟各有所偏,七情各有所勝,陽臟者宜涼,陰臟者宜熱,耐毒者緩劑無功,不耐毒者峻劑有害,此臟氣之不同也。

    動靜各有欣厭,飲食各有愛憎,性好吉者危言見非,意多憂者慰安雲偽,未信者忠告難行,善疑者深言則忌,此好惡之不同也。

    富者多任性而禁戒勿遵,貴者多自尊而驕恣悖理,此交際之不同也。

    貧者衣食不周,況乎藥餌;賤者焦勞不適,懷抱可知,此調治之不同也。

    有良言甫信,謬說更新,多岐亡羊,終成畫餅,此無主之為害也。

    有最畏出奇,惟求穩當,車薪杯水,難免敗亡,此過慎之為害也。

    有境緣不偶,營求未遂,深情牽掛,良藥難醫,此得失之為害也。

    有急性者遭遲病,更醫而緻雜投;有性緩者遭急病,濡滯而成難挽,此緩急之為害也。

    有參朮沾唇懼補,心先痞寒;硝黃入口畏攻,神即飄揚,此成心之為害也。

    有諱疾不言,有隱情難告;甚而故隱病狀,試醫以脈;不知自古神聖,未有舍望聞問而獨憑一脈者。

    且如氣口脈盛,則知傷食,至於何日受傷,所傷何物,豈能以脈知哉?此皆病人之情,不可不察也。

     所謂傍人之情者,或執有據之論,而病情未必相符;或興無本之言,而醫理何曾夢見?或操是非之柄,同我者是之,異己者非之,而真是真非莫辨;或執膚淺之見,頭痛者救頭,腳痛者救腳,而孰標孰本誰知?或尊貴執言難抗,或密戚偏見難回。

    又若薦醫,動關生死,有意氣之私厚而薦者,有庸淺之偶效而薦者,有信其利口而薦者,有貪其酬報而薦者。

    甚至薰蕕不辨,妄肆品評。

    譽之則蹠可為舜,毀之則鳳可作鴞。

    緻懷奇之士,拂衣而去;使深危之病,坐待死亡。

    此皆傍人之情,不可不察者也。

     所謂醫人之情者,或巧語逛人,或甘言悅聽,或強辨相欺,或危言相恐,此便佞之流也。

    或接納親和,或修好童僕,或營求上薦,或不邀自赴,此阿諂之流也。

    有腹無藏墨,詭言神授;目不識丁,假託秘傳,此欺詐之流也。

    有望、聞、問、切,漫不關心,枳、樸、歸、芩,到手便撮,妄謂人愚我明,人生我熟,此孟浪之流也。

    有妒嫉性成,排擠為事,陽若同心.陰為浸潤,是非顛倒,朱紫混淆,此讒妒之流也。

    有貪得無知,輕忽人命,如病在危疑,良醫難必,極其詳慎,猶冀回春;若輩貪功,妄輕投劑,至於敗壞,嫁謗自文,此貪悻之流也。

    有意見各持,異同不決,曲高者和寡,道高者謗多,一齊之傅幾何?眾楚之咻易亂,此庸淺之流也。

    有素所相知,苟且圖功;有素不相識,偶延辨症。

    病家既不識醫,則倐趙倐錢;醫家莫肯任怨,則惟苓惟梗。

    或延醫眾多,互為觀望;或利害攸系,彼此避嫌。

    惟求免怨,誠然得矣;坐失機宜,誰之咎乎?此由知醫不真,任醫不專也。

     凡若此者,孰非人情?而人情之詳,尚多難盡。

    聖人以不失人情為戒,欲令學者思之慎之,匆為陋習所中耳。

    雖然必期不失,未免遷就,但遷就既礙於病情,不遷就又礙於人情;有必不可遷就之病情,而復有不得不遷就之人情,且奈之何哉?故曰戛戛乎難之矣! 疑似之症須辨論 天下皆輕談醫,醫者輒以長自許。

    一旦臨疑似之症,若處雲霧,不辨東西,幾微之間,瞬眼生殺矣。

    夫虛者補之,實者瀉之,寒者溫之,熱者清之,雖在庸淺,當不大謬。

    至如至實有羸狀,誤補益疾,至虛有盛候,反瀉含冤。

    陰症似乎陽,清之必斃;陽症似乎陰,溫之轉傷。

    當斯時也,非察於天地陰陽之故,氣運經脈之微,鮮不誤者。

    蓋積聚在中,實也。

    甚則嘿嘿不欲語,肢體不欲動,或眩運昏花,或洩瀉不實,皆大實有羸狀也。

    正如食而過飽,反倦怠嗜臥也。

    脾胃損傷,虛也。

    甚則脹滿而食不得入,氣不得舒,便不得利,皆至虛者有盛候也。

    正如飢而過時,反不思食也。

    脾腎虛寒,真陰症也。

    陰盛之極,往往格陽,面目紅赤,口舌裂破,手揚足擲,語言錯妄,有似乎陽也。

    正如嚴冬慘肅,而水澤腹堅,堅為陽剛之象也。

    邪熱未解,真陽症也。

    陽盛之極,往往發厥,厥則口鼻無氣,手足逆冷,有似乎陰也。

    正如盛夏炎灼,而林木流津,津為陰柔之象也。

    諸凡疑似之症,不可更僕數。

    一偶三反,是有望乎智者。

    大抵症之不足憑,當參之脈理;脈又不足憑,當取之沉候。

    彼假症之發現,皆在表也,故浮取脈而脈亦假焉;真病之隱伏,皆在裡也,故沉候脈而脈可辨耳。

    脈辨已真,猶未敢恃。

    更察稟之厚薄,症之久新,醫之誤否,夫然後濟以湯丸,可以十全。

    使諸疑似之症,瀕於死而復生之,何莫非仁人君子之遺澤耶! 用藥須知《內經》之法論 用藥之難,非順用之難,逆用之難也;非逆用之難,逆用而與病情恰當之難也。

    今之醫師,知以寒治熱,以熱治寒,以通治塞,以塞治通;熱者熱之無遺,寒者寒之無遺而已矣。

    獨不聞諸經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