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臺醫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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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言獨疾,則主熱矣,即言獨遲,則主寒矣,而又言獨寒獨熱者何也?必於陰部得沉微遲澀之脈,故又言獨寒也;必於陰部得洪實滑數之脈,故又言獨熱也;獨陷下者沉伏而不起者也。

    )形肉已脫,九候雖調猶死。

    (形肉脫去,大肉盡運也,脾主肌肉,為五臟之本,未有脾氣脫而能生者,雖九候之中無獨見之七診,然終不免於死之矣。

    ) 七診雖見,九候皆從者不死。

    (從順也,謂脈順四時之令,合五臟之常,故與病症為順也。

    既得順候,雖有獨大獨小等脈,不至於死也。

    ) 必先問明然後診脈 《素問·徵四失篇》曰:「診病不問其始,憂患飲食之失節,起居之過度,或傷於毒,不先言此,而卒持寸口,妄言作名,為粗所窮,何病能中。

    」此言不問其症之所由起,先與切脈,未免模糊揣度,必不能切中病情者矣。

     李士材曰,古之神聖,未嘗不以望聞問切四者互相參者審察病情,然必先望其氣色,次則聞其音聲,次則問其病源,次則診其脈狀,此先後之次第也。

    近世醫者既自附於知脈,而病家亦欲試其本領,遂絕口不言,惟伸手就診,而醫者即強為揣摩,若揣摩偶合,則信為神奇。

    揣摩不合則薄為愚脈。

    噫!嘻!此《內經》所謂「妄言作名,為粗所窮。

    」如是而欲拯危起殆,何異欲入其室而反閉門也!王海藏雲:「病人拱默,惟令切脈,試其知否。

    夫熱則脈數,寒則脈遲,實則有力,虛則無力,此可以脈知也。

    然一脈管數十症,得病之由不可以脈知也,如傷食可以脈知也,而所傷何物,豈能以脈知哉?故醫者不可不問其由,病者不可不說其故。

    」蘇東坡雲:「我有病狀必盡告醫者,使其胸中瞭然,然後診脈,則疑似不能惑也,我求愈疾而已,豈以困醫為事哉?」若二公之言,可以發愚蒙之聾聵矣。

     持脈有道 《素問·脈要精微論》曰:「持脈有道,虛靜為保。

    」此言切脈之道,貴於精誠,嫌其擾亂,故必心虛而無他想,身靜而不言動,然後可以察脈之微,而不失病情也。

    保者不失也,若躁動不安,瞻視不定,輕言談笑,亂說是非,不惟不能得脈中之巧,適足為旁觀者,鄙且笑也。

    今世診者,大類如此,可發一笑! 脈以胃氣為主 脈以胃氣為主,有胃則生,無胃則死。

    脈經所謂不大不小,不長不短,不滑不澀,不浮不沉,不疾不徐,應手中和,悠悠揚揚,難以名狀者,此胃脈也。

    二十八脈中緩脈即胃脈也,六脈皆有胃氣,不可以脾胃一部為胃脈,蓋從容和緩乃穀氣,即人之元氣是也。

    人之穀氣,貫乎一身,無地不有,故不論何症何脈,但得從容和緩即為有胃氣,此生脈也。

    此詳《脈經》緩脈中,為診家第一大關鍵,不可不知,故特表而出之。

     又東垣脈貴有神之說,不論病之輕重與脈之大小,但得脈有力即為無害,有力即有神也,此亦為醫中要領。

    此即《內經》所謂有胃氣也,故亦表之。

     氣口獨為五藏主 氣口何以獨為五藏主?岐伯曰:「胃者水穀之海,六府之大源也。

    五味入口藏於胃,以養五藏氣。

    」氣口、太陰也。

    是以五藏六府之氣味皆出於胃,變見於氣口。

     此論脈之大要也,若夫議論精詳,則唯於李士材《診家正眼》、李瀕湖《脈學》、張景嶽《脈神章》諸書潛心求之,則自得矣,不贅。

    餘纂有《脈法大成》一部,嗣當續刻。

     醫中體用 博極群書,窮理格物,此醫中之體也。

    臨症看病用藥立方,此醫中之用也,不讀書窮理則所見不廣,認症不真。

    不臨症看病則閱歷不到,運動不熟,體與用二者不可偏廢也,然非平昔讀書窮理,辨症真確,則臨時治病,安得有指揮如意,運動如神之妙哉?故胸有成竹,然後目無全牛,此所以又先體而後用也。

    今世醫人胸無一卷之書,動以臨症老練為辭,此欺世之語也,幾見有名醫作家著書立說,而不從讀書中出者哉,此可以爽然自失矣。

     醫中綱領 醫要明白陰陽表裡寒熱虛實八字,病雖萬變百出,而其實總不離此八字,以人不病陰即病陽,不病表即病裡,不病寒即病熱,不病實即病虛也,然表與熱皆屬陽,裡與寒皆屬陰。

    八字之中又隻陰陽虛實四字足以盡之。

    然陽有陽實亦有陽虛,陰有陰實亦有陰虛,而虛實二字又為百病之會歸,八字之綱領也。

    諸書辨之甚明,無不隨症言之。

    惟張景嶽《傳忠錄》以此八字分篇立論,最為詳細。

    學醫者尤當細看,俾方寸先有定見,庶臨時認症不錯耳。

    然虛實二字尤為要緊,比惟精於脈理者可與言也。

     陰陽 張景嶽曰:凡診病施治必須先審陰陽,乃為醫道之綱領,陰陽無謬,治焉有差?醫道雖繁,而可以一言蔽之,曰陰陽而已。

    故證有陰陽,脈有陰陽,藥有陰陽。

    以症而言則表為陽,裡為陰。

    熱為陽,寒為陰。

    上為陽,下為陰。

    氣為陽,血為陰。

    動為陽,靜為陰。

    多言者陽,無聲者為陰。

    喜明者為陽,欲暗者為陰。

    陽微者不能呼,陰微者不能吸。

    陽病者不能俯,陰病者不能仰。

    以脈而言則浮大滑數之類皆陽也,沉微細澀之類皆陰也。

    以藥而言則升散者為陽,斂降者為陰。

    辛熱者為陽,苦寒者為陰。

    行氣分者為陽,行血分者為陰。

    性動而走者為陽,性靜而守者為陰。

    此皆醫中之大法。

    至於陰中復有陽,陽中復有陰。

    疑似之間辨須的確,此而不識,極易差訛,是又最為緊要,然總不離乎前之數者。

    但兩氣相兼,則此少彼多,其中便有變化,一皆以理測之,自有顯然可見者,若陽有餘,而更施陽治,則陽愈熾,陰愈消。

    陽不足,而更用陰方,則陰愈盛,而陽斯滅矣。

    設能徵明陰陽,則醫理雖玄,思過半矣。

     寒熱表裡虛實 張景嶽曰:六變者表裡寒熱虛實,是即醫中之關鍵也。

    明此六者,萬病皆指諸掌矣。

    以表言之,則風寒暑濕火躁感於外者是也。

    以裡言之,則七情勞欲飲食傷於內者是也。

    寒者陰之類也,或為內寒或為外寒,寒者多虛,虛者正氣不足也,內出之病多不足。

    實者邪氣有餘也,外入之病多有餘。

     寒熱真假 凡人之病非寒即熱,然寒熱之真者易知,假者難辯。

    最重在假寒假熱。

    所謂大實有羸狀,至虛有盛侯是也。

    然真熱假寒之症少,而真寒假熱之症多耳。

    此「類白虎症」、「假白虎症」所當辨也。

    白虎湯石膏、知母,必有實熱方可用,或有血虛心寒,脾虛發熱及陰盛格陽、面赤煩躁,類白虎等證,誤投之不可救也。

    蓋血實則身涼,血虛則身熱,此以飢飽勞役傷其陰,血虛陽獨盛,故肌熱煩渴與白虎證無異,但真白虎證得之外感,實熱內盛,故脈洪大而長,按之有力。

    類白虎證得之內傷,血虛發熱脈洪大而無力。

    內經所謂脈虛血虛是也,以脈之有力無力為辯,庶不貽誤。

    若不知脈,誤服白虎湯必斃,故用當歸補血湯自愈,此理最微,宜細心體察。

     又按陰盛格陽,陽盛格陰,二症至為難辨。

    蓋陰盛極而格陽於外,外熱而內寒。

    陽盛極而格陰於外,外冷而內熱。

    經所謂重陰必陽,重陽必陰,重寒必熱,重熱則寒是也。

    固以脈之有力無力為辨。

    又當於小便分之,便清者外雖燥熱而中心寒,便赤者外雖厥冷而內必熱,再看口中燥潤及舌苔淺深,蓋舌為心苗,應南方火邪,在表則未生苔,邪入裡津液搏結則生苔而滑。

    苔白者丹田有熱、胸中有寒,邪在半表半裡也。

    熱入漸深則燥而澀,熱聚於胃則黃,宜承氣及白虎。

    若熱病口乾舌黑乃腎水刑于心火,熱益深而病篤矣,然亦有苔黑屬寒者,舌無芒刺,口有津液也,又當用溫補之劑。

    尤宜細辨。

    張景嶽《傳忠錄》有寒熱真假辨,李士材《醫宗必讀》有《疑似之間須辨論》,並《傷寒有陰症似陽陽症似陰辨》,皆當參看。

    又有上熱下寒,用八味冷飲以治之法,此即《內經》熱因寒用,不可不知者也。

     舌胎 舌苔舌黑雖雲火症,然實火虛火皆能為之,凡治此者當察脈症,以虛實為主,而再以辨色之法參之,庶可無誤。

    蓋實熱之黑必兼紅紫,乾渴或多芒刺。

    若沉黑少紅而帶潤滑者,本非實熱症也。

    若其六脈細弱而形困氣倦,則又最為虛候,是必寒水乘心,火不歸源之病,此不救本,而但知治標,則萬無一生矣。

    若陰虛火盛而兼有表邪未解者,宜補陰益氣煎之類,兼表裡而治之。

    若形氣俱不足,寒水乘心而虛陽不斂者,必用理陰煎、理中湯或大補元煎之類,以單救其裡,自可保其無虞,此治虛火之法也。

    《薛氏醫案·金鏡錄》有三十六舌,李士材《診家正眼》有舌診一條,所當參看。

     先後二天 李士材曰:「古稱五勞,七傷、六極、二十二蒸,症狀繁多,令人眩感,但能明先天後天根本之治,無不痊安。

    」此簡而不繁,約而無漏者也。

    夫人之虛非氣即血、五藏,六府莫能外焉。

    然血之源頭在乎腎水,為天一之元,而人資之以為始者,故曰先天。

    氣之源頭在乎脾土,為萬物之母,而人資之以為生者,故曰後天。

    二藏安和則百脈受調,二藏虛偽則千疴並起。

    至哉斯言!可謂後學司命之指南也。

     土為金母,而金為主氣之宮,故肺氣受傷者,必求助於脾家。

    水為木母,而木為藏血之地,故肝血受傷者必藉資於腎府。

     人有先後二天,補腎補脾法當並行,然以甘寒補腎恐妨脾氣,以辛溫快脾恐妨腎水。

    須衡其緩急而為之施治,或滋腎而佐以沉香、砂仁;快脾而雜以山藥、五味,機用不可不活也。

    脾具坤順之德,而有乾健之運,故遊溢精氣,上輸於肺,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水精四布,五經並行,則水元從此沃矣。

    且脾不下陷則精氣固而二便調,俾少陰奉之得以全,閒蟄封藏之本,故脾安則腎愈安矣。

    此許學士所以有補腎不如補脾之說也。

    腎兼水火,水不挾肝上浮而陵卑監,火能益土善運而奉精微,故腎安而脾愈安矣。

    此孫思邈所以有補脾不若補腎之說也。

    此兩說皆有見,於根本重地,亟用堤防,特為虛癆家設一大矩也。

     虛癆並陰虛 李士材曰,虛癆之症扶脾保肺兩不可缺,然脾之性喜溫喜燥,而溫燥之劑不利於肺,肺之為性喜涼喜潤,而涼潤之劑不利於扶脾。

    兩者並列而論脾有生肺之能,肺無扶脾之力,故曰土旺而金生,勿拘拘乎保肺,瀉火之亢以全陰氣,壯水之主以鎮陽光,法當並行。

    然瀉火之品多寒而損陽氣,壯水之劑多平而養陰血,兩者並列而論,苦寒過投,將有敗胃之憂,甘平恆用卻無傷中之患,故曰水壯而火自熄,勿亟亟於寒涼。

    症如煩渴喘呼,脈則數大有力,當潤肺為主,而扶脾佐之。

    症如食少善洩,脈則細數無力,當扶脾為主而保肺佐之。

    甚則保肺之劑不和於脾,當盡去之,卻宜補土之母,庶可冀其回春,全在明辨其症之何如,變通以治之可也。

    張景嶽曰,朋虛一症邪火偏勝,緣真水之不足也,故其為病或為煩渴,或為骨蒸,或為咳血吐血,或為淋濁遺洩,此雖明是火症,而非邪熱實熱之比。

    蓋實熱之火其來暴,必有感觸之故,虛熱之火其來徐,必有積損之因,此虛火實火之大有不同也。

    凡治火者,實熱之火可以寒勝,可以水折,所謂熱者寒之也;虛熱之火不可以寒勝,所謂勞者溫之也。

    何也?蓋虛火因其無水,隻當補水以配火,則陰陽得平,而病自可愈。

    若欲去火以覆水,則既虧之水未必可復,而併火去之,豈不陰陽兩敗乎!且苦寒之物絕無升騰之生氣,而欲補其虛無是理也。

    故餘之治此,必以甘平之劑專補真陰,此未必即愈,自可無害,然後察其可乘,或暫一清解,或漸加溫潤,必使生氣漸來,庶乎脾可健則熱可退,肺可潤則嗽漸寧,方是漸復之佳兆,多有得生者。

    若但知知、柏為補陰,則愈敗其腎,而緻洩瀉食減,必速其殆矣! 血脫益氣 李士材曰,或問血虛自應補血,專以氣藥為主,得無左乎?答曰:血虛應投血藥本為正法,但專用多用中州有礙,至於以氣藥為主似乎相左,不知《素問》雲,無陽則陰無以為生。

    仲景曰,身熱亡血,身涼脈凝,血虛,並加人參,蓋血脫者須益氣,為血不自生,須得陽和之藥乃生,陽生而陰長也,若隻用血藥,則血無由而生矣。

    東垣雲,人參甘溫補脾,脾氣旺則四藏之氣皆旺,精自生而形自盛也。

    白飛霞雲,人參多服,回元氣於無何有之鄉。

    凡病後氣虛及肺虛喘嗽者,並宜用之,若氣虛有火宜與麥冬同服。

    楊起雲,人參功載本草,人所共知,古方治肺寒以溫肺湯,肺熱以清肺湯,中滿分消湯,血虛養營湯皆用人參。

    庸醫每謂人參不可輕用,誠哉庸也,自本經以至諸家諄諄言之,以氣藥有生血之功,血藥無益氣之理,可謂詳切著明,奈何人不悟耶! 按血脫益氣,即是氣脫益氣,凡人大吐大衄血脫,則氣末有不脫者,當此垂危殘喘一息,舍此不救,何以回生?況有形之血極難驟復,而無形之氣最易復元,大劑參、附一二帖,自可蘇復也。

    然病從血脫,終以補血為主,蘇復之後自當重用熟地、當歸、枸杞之類,填補真陰方可復元,而此時之參不過用以為佐耳。

    如執雲血不自生須得陽和之藥乃生,則凡血分中之溫補藥皆陽和之藥也,又豈徒一參為然哉,此讀書所以貴解人也。

     按氣藥有生血之功,血藥無益氣之理,二語雖是,然不過謂其氣藥多屬陽溫,主春夏生髮之氣,血藥多屬陰寒,主秋冬肅殺之氣故耳。

    若熟地、當歸之溫補,豈無春生之氣哉?如謂血藥必無益氣之理,則《內經》精化為氣之語,豈非陰亦生陽乎,陰陽互根原有此理,此語張景嶽《本草正》熟地、人參兩條辨之詳明,所當參閱。

    至於治病用藥,活法在人,原不可拘泥也。

     氣血難易 氣屬陽,血屬陰。

    凡病氣虛者雖屬危劇,而以大劑參附救之,一二帖即愈。

    以氣無形之物,易散而易聚也,故其治易。

    惟病血虛者則以大劑熟地、當歸、枸杞之類補之,非數十貼不為功,以血有形之物,潛滋暗長,非旦夕可以復原者也,故其治難。

    若陰虛有火者,尤為難治。

    此遲速難易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