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量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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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為變也,輔臣以死自誓曰:「寧殺我,無負朝廷。

    」言之至再。

    迨變局成,而輔臣亦無如之何矣。

     平涼之兵既殺經略莫洛,陝西督撫以反狀聞。

    聖祖亟召輔臣之子繼楨入內,曰:「汝父反矣。

    」繼楨曰:「不知也。

    」上以陝撫疏示之,繼楨戰慄不能言。

    上曰:「無恐。

    朕知故父忠貞,決不及此,此由經略不善調禦,汝父為平涼兵所脅,不得不從耳。

    汝宜亟往宣朕命,汝父無罪,殺經略,罪在眾人。

    汝父宜竭力約束徒眾,破賊立功,朕赦眾罪,不食言也。

    」繼楨乃賷敕,星夜歸平涼。

    時輔臣尚在秦州,平涼居守諸將見繼楨歸,歡呼曰:「大總爺至矣。

    」擁之入城,奉為總兵,設官分守焉。

    繼楨亦不復顧。

    而輔臣之反勢成,且既殺莫洛,思疾取西安,慮張勇躡其後,躊躕審顧,退保平涼,而大兵已四集矣。

     輔臣初在大同,城破日,有髮妻自縊而死。

    後貴,復置妻妾七。

    平涼被圍時。

    顧七人而歎曰:「死大同者,今無其人矣。

    」七人聞之,同時皆自縊死。

    輔臣出戰雖屢勝,而孤城坐困不支。

    經略圖海招之降,與之鑽刀設誓,保無他。

    輔臣出降,隨圖海轉戰有功。

    事平,上撤圖海還,並召輔臣。

    鞍馬已具,行有日矣,乃出其後妻。

    蓋自七人縊後,輔臣復娶一女。

    至是,忽與反目,決欲出之,召其父來,與訣而密語之曰:「領汝女亟離此遠嫁,我出汝女,所以保全之也。

    」 輔臣隨命司計者取庫銀分之,各一封,多以百計,少或數兩,悉標識之。

    所餘二萬金,置庫中,封以印條,更錄簿記銀數及諸雜物,曰:「吾為提督久,豈無餘貲,令人動疑,累後人也。

    」取舊帳冊悉火之。

    召諸將卒、僕役等至前曰:「汝等隨我久,東西南北奔走,犯霜露,冒矢石,亦良苦。

    今我與汝等辭,汝等宜遠去。

    」各以銀一封與之,曰:「可持此,願歸田者亟歸,願入行伍者速投他鎮去,但勿言向隨我也。

    」眾皆哭,揮之行,曰:「速去!我事不至累汝等,從此訣矣。

    」既乃命酒獨酌,高歌酣醉,視盛魚銀碗在案,重二十餘兩,沈吟曰:「此物當與誰?」適有童子捧茶至,顧曰:「汝在此幾年?曾娶妻否?」童曰:「未娶也。

    」遽命取石槌碗令扁,以授童,曰:「與汝,可歸娶一妻,勿更來。

    」 輔臣至是乃復酣飲高歌,亙二三日,問門下尚有幾人,則惟數十人在矣。

    召之來,共坐,呼酒歡飲,至夜半,泣謂之曰:「我起行伍,受朝廷厚恩,富貴已極。

    前迫於眾人,為不義事,又不成。

    今雖反正,然朝廷蓄怒已深,豈能恕我!大丈夫與其駢首僇於市曹,何如自死!然刀死、繩死、藥死,跡不可掩,則將遺累經略,還累督撫,遺累汝等。

    我已籌之熟矣,待我極醉,縶我手足,以紙蒙我面,冷水噀之立死,與病死無異,汝等當以暴死告。

    」眾哭止之。

    怒,欲自刎,不得已從之。

    天明,以厥死聞,時丙辰四月也。

     聖祖於臺灣事不降諭旨 康熙庚申、辛酉間,臺灣蠢動,閩省警報到日,聖祖方率諸皇子習射於暢春園,諭令該部知道而已。

    旋報全臺失陷,仍如前諭。

    諸皇子請宣旨指授機宜,聖祖不答。

    射畢回宮,始召諸皇子諭之曰:「閩省距京數千裡,臺灣復隔重洋,平日用督撫提鎮,原為地方有事而設,伊等自能就近籌辦。

    若降諭旨,豈能悉合海外情形。

    不遵則違旨,遵則誤事。

    」未幾,全臺收復矣。

     聖祖保全施琅 福建提督靖海侯施琅陛見,聖祖曰:「爾前為內大臣十有三年,當時頗有以爾為閩人而經爾者,惟朕深知爾,待爾甚厚。

    其後三逆反叛,虐我赤子,旋經次第平定。

    惟有海寇遊魂,潛踞臺灣,尚為閩害,欲除此寇,非爾不可。

    爰斷自朕衷,特加擢用,果能竭力盡心,不負任使。

    舉六十年難平之冠,殄滅無餘,誠爾之功也。

    邇來或有言爾恃功驕傲者,朕亦頗聞之。

    今爾來京,又有言當留爾弗遣者。

    朕思寇亂之際,尚用爾勿疑,況天下已平,疑爾勿遣耶?今命爾復任。

    自此宜益加敬慎,以保功名。

    從來功高者往往不克保全始終,皆由未能敬慎之故,爾其勉之。

    更須和輯兵民,使地方安靜,以副朕愛兵息民並保全功臣至意。

    」琅奏曰:「臣年力已衰,封疆重大,恐精神不堪。

    」聖祖曰:「為將尚智不尚力,朕用爾以智耳,豈在手足之力哉!」 聖祖宥杜詔 海寧查慎行與杜紫綸太史詔友善,聖祖嘗賜杜禦書一幅,為程明道《春日偶成》詩,查戲題一截曰:「天子揮毫不值錢,紫綸新詔賜綾箋。

    千家詩句從頭寫,雲淡風輕近午天。

    」詩成未寄,錄之日記簿,杜不知也。

    後查罹罪,籍沒其家,日記簿進呈禦覽。

    杜聞,大驚。

    聖祖謂此事與杜無關,不之罪。

    初,杜賷禦書而返,建樓供奉,額曰「雲川」,集禦書中語也。

    復自號雲川居士以誌恩寵。

     湯文正移居旁舍 康熙時,睢陽湯文正公斌奉旨簡授江蘇巡撫,其赴任時,布衣牛車,從一老蒼頭。

    中途遇一年少官,衣冠華麗,騎從紛紜,或先之,或後之,時而觸其輿蓋。

    從人輒怒聲呵斥,湯不較,避之路隅。

    無何,抵逆旅,湯已入上屋,年少官後至,從者叱店主令相讓,店主以已有人對。

    從者曰:「不問誰何,必移讓。

    某縣太爺至,詎容他客佔此!」店主婉商於湯,湯即移入旁舍焉。

     王永吉不使魏敏果避道 京朝官之途遇也,秩卑者或勒馬候過,或讓道旁行,顯貴則昂然前行而已。

    蔚州魏敏果公象樞在臺垣時,一日,與吏部尚書王永吉途遇,魏當引避,王堅請魏先行。

    翌日,使族人語魏曰:「吾每過其門,門可羅雀,其清操可想,吾甚敬之。

    若避道,則吾心何安,後勿復爾。

    」 李文定平氣 合肥李文定公天馥廉靜寬和,尤慎刑辟。

    每預廷議,務持平。

    同官或厲辭色,笑語之曰:「君何至是!凡事,平其氣而可也。

    吾初亦爾,後既熟,漸平也。

    」文定官至武英殿大學士,其在官以簡易為主,威福歸之於朝,毀譽不出諸口,宰物應機,悉以虛心處之,不以己與也。

     聖祖宥三掞 理密親王既廢,聖祖命王大臣保立東宮。

    時允禩黨羽布中外,王鴻緒後至,手書八字以視眾,眾遂共保廉親王為儲君。

    聖祖震怒,問首謀之人,眾莫敢對。

    以太傅馬齊銜名居首,擬大辟,因謂眾曰:「朕必立一剛堅不可奪之人,為天下共主。

    」蓋謂世宗也。

    眾莫測上意。

    太倉相國王掞年七十餘矣,自念受恩深,當言天下第一事,又以祖文肅公錫爵於明以建儲事受惡名,遂於康熙丁酉五月密奏建儲事,疏留中。

    是年冬,又有上言建儲者,上不悅,並發掞疏命內閣議處。

    忌掞者引馬齊故事,欲陷掞以死。

    掞止宮門外,不敢入,聖祖顧左右,問王掞何在,首輔李光地奏掞待罪宮門。

    聖祖曰:「王掞言甚是,但不宜命禦史同奏,蹈前明惡習。

    汝等票擬處分太重,可速召其來。

    」掞聞命,趨入,免冠謝。

    上坐乾清宮,手招令前,耳語良久,人不能知。

     後五年,辛醜正月,掞復疏前事,語尤激切。

    三月十三日,又有禦史柴謙等十三人亦上疏如掞言。

    聖祖震怒,召諸王大臣,降旨責掞植黨希恩,並令覆奏,舉朝失色。

    掞就宮門階石上裂生紙,以唾濡墨奏之,畧謂「臣伏見宋仁宗為一代賢君,而晚年立儲猶豫,其時名臣如範鎮、包拯等皆交章切諫。

    臣愚信古太篤,妄思效法古人,實未嘗妄嗾臺臣共為此奏」。

    奏上,待罪五日,詔謂王掞應謫戍軍臺,姑念年老免行,著其子王奕清隨諸禦史代父往。

    明年元旦,諸大臣上壽,無掞名,聖祖發還劄子,命列掞名以進,隨賜宴太和殿。

    宴畢,再召見東暖閣,賜坐,命起原官,視事如初。

     陳恪勤神色逌然 陳恪勤公鵬年守江寧,為總督阿山所齮,將入獄,神色逌然,自忖未了事曰:「杜茶村未葬,某僧求書未與,布衣王安節缺為面別。

    」從容料量,承鏁而行,其鎮定如此。

     陳宦蹟所至,嘗表東海孝婦廟,建狄梁公祠,立陸績廉石,復劉蕡後人租徭。

    在蘇,舁鬱林石於郡學,遊焦山,遣人泅水出《瘞鶴銘》,為亭覆之。

     柴虎臣予偷兒以錢 仁和柴虎臣,名紹炳,家居,嘗有偷兒夜入其室,覺其為鄰人也,默不言。

    捃摭及衣被,徐曰:「獨不能留此為吾禦寒邪?」偷兒驚而止。

    遂勸其改行,檢枕畔百錢及案上銅器一二具予之,令持出,其人嗚咽去。

     徐文敬令羣兒呼字 錢塘徐文敬公潮以戶部尚書緻仕家居,時徒步裡巷,兒童見之,羣相指曰:「徐潮來矣。

    」文敬問羣兒曰:「汝等何以識吾為徐潮也?」兒曰:「聞人以此呼公,故知之。

    」乃曰:「潮,我名也,未可呼。

    我字青來,自後汝等可呼我為青來耳。

    」 世宗待理密親王 世宗居藩邸時,人情物理即已通澈,郡國利弊如指諸掌。

    時理密親王已正儲位,世宗事之最敬。

    而王先受宵小言,待之甚薄。

    及被罪,聖祖縛置空廬,禁人入見。

    世宗親持湯羹以進,守者遏之,世宗曰:「吾惟知昆弟之情,不知利害也。

    」聖祖聞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