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侈類

關燈
太奢侈 汪石公者,兩淮八大鹽商之一也。

    石公既歾,內外各事均其婦主持,故人輒稱之曰汪太太。

    太太當高宗幸揚時,與淮之鹽商,先數月,在北城外擇荒地數百畝,仿杭之西湖風景,建築亭臺園榭,以供禦覽。

    惟中少一池,太太獨出數萬金,夜集工匠,趕造三仙池一方。

    池夜成而翌日駕至,高宗大讚賞,賜珍物,由是而太太之名益著。

    門下多食客,有求於太太者,鹹如願以償。

    家畜優伶,嘗演劇自遣。

    揚城每值燈節,兒童輒作花鼓龍燈之戲,太太莫不招入,而人亦以樂得太太賞賜,爭趨之。

     某總商喪儀之侈 兩淮鹽務某總商者,居父喪,飾終之典備至,而喪禮亦浩侈無度,其尤僭者為遮道白布天棚。

    出殯之先七日,使人預於出喪必由之路,上施布幔,彌望皆白。

    沿途所經,如節孝坊上之「聖旨」二字,下馬碑之「奉旨」等字,寺院額上之「敕建」「禦賜」等字,皆為白幔所掩。

    葬日,觀者萬人。

    後經言官某糾參,有「膽敢將聖旨字、禦字、敕字任意抹蔽,輕褻朝廷,欺妄無禮」等語,將坐以大不道罪。

    事下督撫會勘,人皆為之危。

    而最後定案,亦惟嫁禍於江都縣某令,科以失察罪,僅鐫一級去,【總商餽白金五千以慰之。

    】而總商仍如故也。

     查小山之侈 海寧查小山員外有圻官京師,席先世業,稱巨富。

    性奢侈,自奉至豐,京師以查三膘子呼之。

    喜蓄石硯,硯皆鐫前代名人之銘,積數十年,選其尤者百方,裝潢藏弆,所費累巨萬矣。

    晚年家落,一日,取所藏硯質千金,徧歷歌臺舞榭,金盡矣,歸入門,思贖硯無期,悲極號咷。

    既而曰:「千古之能散財者,當以查小山為第一人。

    」復縱聲狂笑不止。

    查敬禮名士,聞張船山太守問陶詩名,延為上客。

    張醉後時詈之,不以為侮,每送新詩一卷,輒餽五百金為潤筆資。

     王亶望驕奢淫佚 浙江巡撫王亶望以資郎起家,至中丞,後以不法伏誅。

    籍沒時,篋有四足褲,繡字於上,曰「鴛鴦褲」。

    高宗大惡之,曰:「公卿宣淫,一至於此!」 朱雲錦客揚州,雇庖人王某,自言幼時隨其師役於王署中。

    王喜食驢肉絲,廚中有專飼驢者,蓄數驢,肥而健。

    中丞食時,若傳言燋驢肉絲,則審視驢之腴處,刲一臠,烹以獻。

    驢刲處,血淋漓,則以燒鐵烙之,血即止。

    其食鴨也,必食填鴨。

    填鴨者,飼鴨不使鴨動,法以紹興酒罎去其底,令鴨入其中,以泥封之,使鴨頸伸於罎外,用脂和飯飼之,留孔遺糞,六七日即肥大可食,肉之嫩如豆腐。

    王偶欲食豆腐,則殺兩鴨熬湯,煮腐以獻之。

     王有寵妾曰卿憐,後歸和珅。

    四足褲之為物,殆王與卿憐所用者也。

     福康安享用之豪 異姓封王者,三藩而後,福康安一人而已。

    福享用豪奢,其用兵時,大軍所過,地方官供給動逾數萬。

    福既至,則笙歌一片,徹旦通宵。

    福喜禦紫色衣,人爭效之,謂之福色。

    善歌崑曲,每駐節,輒手操鼓闆,引吭高唱,雖前敵開仗,血肉交飛,而裊裊之聲猶未絕也。

     張亨甫縱酒聽歌 建寧張亨甫,名際亮,詩人也。

    計偕入都,一日,忽有所不慊,戒門者謝客,獨招素所喜歌郎,命酒為長夜飲。

    既散,搜篋,出朱提,令各挾十兩以去,乃酣睡。

    及醒,僕告米盡,則囊空無以應矣。

    執友某聞之,繼粟繼肉,私為部署,而亨甫弗問也。

     文欽明任意揮霍 橫塘居士文欽明,名思。

    其先為韓人,國初入京師,兩傳而富峙陶頓。

    居士賦性脫略,任意揮霍,凡人間服食、居處、子女、玩好、狗馬之奉,無不備緻。

     隨園食物具備 袁子才居江寧之隨園,以其地僻左,故家儲食物甚夥,購之於市者惟鮮豬肉及豆腐,其他則無一不備。

    有果,有蔬,有魚,而豢養雞鳧尤為得法,美釀儲藏,可稱名貴,形形色色,較購諸市者為佳。

    有不速之客至,肆設筵席,可咄嗟立辦也。

     袁子才宴客更酒盞 袁子才性不飲酒,家中多藏美釀,又喜搜羅酒器。

    每當宴客時,一席之中,例更酒盞四五度,始而名瓷,繼而白玉,繼而犀角,繼而玻璃,由小而大,遞相勸酬,宏量者,期盡歡而後已。

     王立人結客 王立人,佚其名,山陰人,人呼之曰王二先生。

    工摺奏,刑名、錢穀之學無弗知。

    居滇久,熟其風土人情,遂執梃為幕賓盟長。

    館於近花圃,園林、戲臺鹹備,以督撫之尊,可折簡招之,道府以下,有君前無士前也。

    時布政為德清許祖京,按察為江夏賀長庚,皆其兒女姻親。

    首府為武林莊肇奎,交誼尤篤,左靴貯刑名,右靴藏錢穀,視王二先生點定,即遣奴呈督撫施行,不待斟酌。

    一缺出,官須兩司議詳兩院商定,幕則僅王片言而決,當局者不敢參一詞。

    滇省脩脯最優,即至薄者亦六百金,繁缺倍之,皆其門下士,然亦以技之長短分高下,不稍軒輊也。

    府、廳、州、縣衙參大府後,午必麕集,謁貴者於斯,訪友者於斯,審案者亦於斯,娛戲者亦必於斯,一廳則敲樸喧譁,一廳則笙歌婀娜,不相聞,不相混。

    夜必設筵,器物如大方杌、闊茶幾,皆新製,人占一杌一幾,進食單,以筆點之,一壺一簋不並案。

    或欲徧嘗,或不兼味,惟其便。

    紹酒大尊價紋銀十二兩,夜必罄一尊。

    鄉人之賦閒者,悉館穀之。

    故雖大府有投贈,司道有縞紵,府廳以下有進奉,而終不足供其揮霍也。

     於是王謀於當事,總辦各省銅運,除京運八起及粵省以鹽交易外,其餘各省以銅本交藩庫,即以運本交王。

    屆期,則於百色兌銅,既速且逸,運員以恬以娛。

    運本羨餘,歲本可得數萬金,而辦理十餘年,總計短二十四萬,乃告兩司曰:「公等得銅廠、錢局之潤,多者七八十萬,少者亦不下二三十萬,非臣力不及此。

    今與公等約,若助我十六萬,若助我八萬。

    宦囊太豐,非福也,以濟我急,且減君裝耳。

    見機而作,予亦從此逝矣。

    」召諸委員代草公稟,訟己,復為兩司代草詳稿罪己。

    以邊省犯事,調戍四川,蒐合餘燼,尚存萬餘金,挾之走成都,曰:「予本窶人子,還我本來面目,亦大不惡。

    」不見一客,年八十餘卒於蜀。

     周海門結客 嘉慶時,周海門隻身商於淮,不十年,緻素封,坐中食客常千人。

    士之踵其門者,雖一技一能,必溫顏接之,延上座而厚款焉。

    倚山建客邸數百,編號為之,客之來者,以次就宿,如歸其家。

    又善於縱橫捭闔,貴戚權要皆通賂遺,地方長官有疑難事必就決於周,裡鄰有急難輒周濟之。

     沙三預雇大小船 承平時,蘇州虎邱之繁華甲全國,酒樓歌榭,畫舫燈船,留連其中以破家者不可勝計。

    尤盛者,競渡之戲,粉黛雜遝,笙歌敖曹,踰月不止,浮薄子弟及富商市賈皆趨之若狂。

     有沙三者,富而無聞,一日,偕友往觀,買舟不得,蓋遊人預約舟子於三日前,無空船也。

    沙敗興,慚憤而歸。

    明年端午,官幕、紳富買舟者,皆曰沙氏訂矣。

    覓小舟,小舟亦然。

    蓋沙於前歲徧召長年篙師,予之金,約不得載他客。

    屆期,置酒招妓,廣集戚友,雖半面識、一揖交皆與焉。

    桂揖蘭橈,上下千計,歌舞盛於往時,莫非沙氏客也。

     自是沙之名大噪於吳中,黃金買笑,紅袖爭迎,豪舉數年,貲財將盡。

    妻爭之不得,乃析餘田,獨與子居。

    沙困甚,至衣食不給,妻子欲迎養之,沙笑曰:「吾手揮十萬金,不數載輒盡,今乃仰食於兒女子耶!」去不顧。

    已而賣寒具於市,好歌,歌皆述其平日冶遊事。

    寒具,俗所食之麻團也。

    裡巷小兒及勾欄相識者,樂聞其歌,爭買之。

    得錢,則詣酒肆醉飽以為常。

    會蘇守某至,惡民俗奢侈,日思所以儆之。

    或舉沙三事以告,守撫掌曰:「吾得之矣。

    」又明年端午,命備一舟,置酒招妓如故。

    即召沙,使多挾寒具以來,榜其船曰「麻團勝會」。

    沙至,跣一足,衣袴藍褸,手捧筐籃,腰懸破燈一,即每夕自炤以歸,刻不去身者也。

    登船放櫂,容與於彩旗花舫間。

    守意藉沙作棒喝,而沙則大樂,令諸妓雜奏絲竹,自攜鼓闆,曼歌以和之。

    酒酣,自書聯雲:「借景玩龍舟,不履不衫,三少爺及時行樂;回頭看虎阜,是真是假,大老官觸目傷心。

    」 和珅餐珠 和珅貪黷枉法,僭侈踰制,世多知之。

    相傳和每日早起,屑珠為粉作晨餐,餌珠後心竅開朗,諸事□了。

    凡已舊及穿孔者,屏不服,即服之亦無效。

    價極重,一粒二萬金,次者萬金,最賤者猶值八千金。

    吳縣珠賈石某專司其事,牟利甚厚。

    藏珠之法,搓赤金為丸,裹以縕,襲以錦囊,貯以精美小篋。

    海上採珠者日涉風濤中,得美珠必投石,石裝潢之,以時獻。

     和珅有真珠鼻煙壺 和珅伏誅時,仁宗嘗謂其私取大內寶物,誠然。

    孫士毅自越南歸,待漏宮門外,與珅值,珅見孫所持鼻煙壺而索觀之,則大如雀卵之明珠所琢成者也。

    珅欲之,孫大窘,曰:「昨已奏聞,即當呈進奈何?」珅微哂曰:「相戲耳。

    」其後復相遇於直廬,和以昨亦得一珠壺告孫,出示之,即前日物,孫意以為上所賜也。

    旋偵之,知珅出入禁庭,遇所喜者,逕攫以出,不復關白也。

     黃學乾為要緊窮 青浦黃學乾為富人子,納資得五品銜,出入儀從比於現任官吏。

    以薪炭之多煙而難熾也,憎之。

    或曰:「莫若改用木花。

    」顧不能即得,乃買巨木,使工人鉋之。

    一日,有友言蘇州閶門某待詔藝為吳中第一,即賃舟至蘇,薙髮而回。

    又於重九挾金箔登山散之,深林高麓俱成金色,人遂呼之曰「要緊窮」。

    久之,家產蕩盡,晚年遂不能自給,鬻身於蘇州某氏。

    某出謁客,則潛戴晶頂從其後。

    某駭問,則曰:「吾固青浦黃某也。

    」某不敢留,贈金遣歸。

    比抵家,則其婦已就養母家。

    翌年元旦,黃詣婦家稱賀,其婦從外舅、外姑出見,乘間攫其婦之釵環以走。

    甫出門,遇丐,即贈之。

     那倫日易滌器 侍衞那倫,納蘭太傅明珠後也。

    少時家巨富,以銀器滌面,日易其一。

     高江村子孫之豪 張得天司寇初娶高氏,為江村女孫,谷蘭女也。

    新婚廟見後,婦循例視庖,司寇之父茹英語之曰:「廚下諸人執事尚勤否?」曰:「甚勤,然未免太勞。

    即如執爨一役,傳薪必再四。

    」翁曰:「媳家不如是乎?」曰:「媳家止架薪於陘,將熄,則以膏沃之。

    」其匳贈甚豐,即圖章亦一千具,玉石晶瓷鹹備。

    一日,司寇赴座師家慶壽,帽珠為人竊。

    父性嚴,慮有呵責,乃歸謀諸婦。

    高雲:「珠本二顆,以三千金購之,一以裝君帽,一以綴餘幗,無辨也。

    」司寇大喜,然苦珠無穴,乃命小奴以鐵錐穿之,不入,擊以石,珠裂為二,片刻而值三千金之物失矣。

    歲餘,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