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俠類

關燈
稱歎,或有為風輪星氣之談者。

    方酣暢,忽狂風自左來,草木盡偃,頭陀遽迴顧曰:「猛獸至矣,諸君毋動。

    」風始過,一虎跳躑而前,眾戰慄,幾不能起。

    頭陀袒臂搏之,虎絕頷而仆,僧荷死虎去。

    久之,眾神定,始相扶下山,入寺少息,不見頭陀,乃歸。

    出寺不數裡,頭陀忽提一食盒來,啟之,酒食滿焉。

    謂眾曰:「前叨擾,今以此報,可乎?」眾方饑渴,就道旁列坐,肴美而腴,色白如腐,眾詫為未見。

    僧曰:「此虎髓也,食之益有力。

    」乃飽餐去。

     逾年,有重遊天台者,問戇頭陀,則久去矣。

    問何所,則不知也。

    蕭山來夢珊者,亦當日眾中之一人,後十餘年,自豫藩幕假歸,道淮北。

    淮北,盜藪也,來甚懼。

    藩署衞兵甲乙者,皆以勇聞,故盜也,使送來歸。

    二人有異志,覘知方伯贈來之千金在篋中,謀攘之,每次舍,輒以盜警嚇來。

    數日,入歸德界,兩人故促車入歧途,日暮,入一大林中。

    甲乙各抽刃叱禦者止,遂曳來自車出,與禦者對縛大樹上,獰笑曰:「來先生,十日來受驚否?先生患寇盜,今日送先生至地府,彼處安穩,無驚恐,可常住也。

    」 禦者哀求,來瞑目無語。

    須臾,眼前覺刀光一閃,以為刃下矣,忍不動。

    忽聞甲乙叩頭稱死罪,視之,曩之頭陀也。

    手戒刀,怒氣彪彪然,甲乙則列跪於旁。

    頭陀神采亦猶昔,謂來曰:「今日幸相遇,稍遲,無及矣。

    」命甲起,為二人解其縛。

    乙覘頭陀稍暇,猝自地躍起,一竄數丈,欲逃去。

    僧曬曰:「鼠子尚爾耶?」一揮手,鐵丸橫飛出,乙已仆百步外矣。

    甲解繩訖,頭陀即以繩縛之於樹,戟指數之曰:「我使汝二人送書少室,而汝不返命,罪一也。

    又搆陷某兄弟,引官軍跡我於陸渾山中,幸我早避,不然,遭汝毒手,罪二也。

    作衞隊以後,誣良罔善,前後傾陷七十餘人,罪三也。

    」甲俯首無言。

    頭陀又曰:「我當初收汝部下,若何看待?眾兄弟於汝,又何等親睦?汝果以何而變心?」甲無言。

    頭陀笑曰:「今不汝容矣。

    」白刃一揮,人頭與樹齊斷。

    顧禦者促馳,又十數裡,河橫於前,頭陀出篳篥吹之,即有舟自隔岸葦中出,渡三人而過。

    有茅舍百餘間臨水居,四面皆湖蕩也。

    頭陀與來宿焉,抵足談竟夜,皆豫省吏治事,於民間疾苦、州郡貪廉甚悉,乃知頭陀為有心人也。

     盜僧還黃某銀 天台黃某工技擊,善彈,為浙撫帳下材官。

    一日,撫命解餉銀赴京,中途被雨,止旅店,見店主與一行腳僧爭論,近審之,知僧乏旅資,主人下逐客令也。

    黃解囊代償,且招之共飯,僧大嚼不謝。

    未幾雨霽,已薄暮,黃更欲前進,僧尼之曰:「勿夜行,此中多盜。

    」黃曰:「某有彈丸在,毛賊不足患也。

    」僧微笑雲:「顧客前途保重。

    」黃遂策馬進發。

    行數十裡,已昏黑,星光下見一人起草間,執短鞭尾之,呼叱不應。

    黃知其盜也,急取弓彈之,方意必中,丸為鞭所擊而落。

    再彈,中其鞭,鞭折,復手銅丸十餘,連發彈中之,仍不退。

    丸盡,黃懼,驟馬前行,未數裡,見空中電光相逐,漸逼其身。

    黃大驚,下馬伏地,迨電光漸滅,將跨馬復行,視銀,不翼而飛矣。

     方駭怪間,途中忽來一僧,語黃曰:「君單騎夜行,何不畏暴客也?」遙指有林木處曰:「蘭若去此不遠,君若枉顧,亦可稍息征塵,來朝走馬未晚也。

    」黃以餉銀已失,或可因之緝盜蹤,許之,即牽馬與僧同行。

    行裡許,至一莊,數十人列炬出迎。

    僧延黃坐廳事,入報主僧。

    少頃,主僧出,錦袍玉帶,皂衣人羅列左右,笑揖黃曰:「客識老僧乎?」黃視之,乃前店中僧也。

    主僧執黃手曰:「老僧,盜也。

    昨蒙盛意,知君豪士,第君以彈丸自矜,故聊以相試耳。

    」因手出數丸與黃,曰:「此君所加遺也。

    君藝若此,非老僧亦莫敵,劍術未知,是君之短。

    君銀悉在,幸不疑,今且燕樂,明日送君行也。

    」乃命布筵,酒酣,各道生平,主賓意愜。

    讌罷,主僧笑曰:「餘有小技,今日興不淺,當為君一奏。

    」遂入。

    良久,短衣窄袖,擁長短數劍出,起舞庭中,寒光逼人,黃大驚。

    食頃,擲劍植地,如列戟狀,主僧已直立席前,笑顧黃曰:「君解此乎?」黃拱手曰:「上人絕技,弟子萬不及也。

    」主僧大笑。

    是夕,主僧與黃坐語達旦,所論多擊劍及彈弓事。

    天將曉,主僧以銀還黃,送之路口,贈以雙劍而別。

     盜尼戒多殺人 徽州汪某以勇稱,有大賈延之為鏢客,衞之入陝,道逢顯宦挾重資,約同行止。

    抵旅舍,甫解裝,有童子來投宿,繫騎於門外,趨至汪前,曰:「若囊中物,皆攫取而來,予當攫取而去。

    明旦君若緩發,恐見駭也。

    」汪訝而不敢言。

    夜過半,呼起行,諉為倦,請後,約去遠,乃就道。

    十裡入山徑,見車馱狼藉,童子坐巖上,指谿以示汪,皆死人也。

    汪大駭,童子曰:「此去山路惡,可速行。

    」汪叱眾急趨,以貪程,失住處,徬徨谷中。

    見山堰有草庵,求棲宿,一比邱尼年四十餘,引至堂東小室曰:「棲此,夜間多虎狼,勿亂窺,騾馬置苑後,無妨也。

    」一更許,聞扣門,徐聞尼曰:「取不義物也,馘其魁,何得多殺人,忘我戒。

    」即聞以杖擊物聲。

    汪眾悚懼,未及曉,束裝,謝尼而行。

     曹子銘以義感盜 粵人曹子銘曾策騎過深林,見盜賊羣居,意以為彼等貧甚故至此,非好為惡業也,遂以財物悉授之。

    行未數武,覺衣中尚有餘金,復至前,大呼曰:「餘衣中尚藏有金,頃忘之,今盡與汝等,故再來也。

    」乃投其藏金。

    將去,盜賊大駭詫,且感泣曰:「餘等為盜既久,不圖遇有德若斯人者。

    今悔矣,願以前所賜金還公,自是當從事稼穡,不復為此矣。

    」言已,向子銘拱手而去。

    其後,是邑竟無盜。

     顧月波除鄰舟盜 山西顧月波,女士也。

    其父母以無子,令自幼作男子裝。

    酷愛武藝,能舞刀擊劍,又善彈,能中飛鳥數十,健男不能近。

    性豪爽,舉止端謹,無有知其為女子者。

    曾作估,遠行長江,遇盜劫鄰舟,舟有母女二人及僕嫗,皆惶恐無人色。

    月波躍登鄰舟,拔劍斬盜三人,餘均遁。

    母女感再生恩,談家世,蓋母女二人者,為某令之眷,令先赴任,遣僕護眷至署者也。

    並以長途多險,乞護送至署,月波慨然諾之。

    既至署,令感之甚,願以所救女素仙者字之,以報大德。

    顧再四堅辭,并以歸稟母為言。

    令曰:「是無害。

    」遂作書邀顧母一言,專使送往。

    顧母獲書後,笑謂使者曰:「貴上不棄寒微,何幸如之!奈吾兒不能轉女為男何?」使者復命,令大驚異,乃使其女結為姊妹焉。

     壯士為人卻盜 太原朱某,故家子也。

    累試不第,年二十餘矣,貧甚,至不能舉炊。

    王某者,以狀元開府浙省,父執也,朱頗不欲幹要人,雖困,未嘗一通訊。

    會太原有某令於浙,王詢知朱近況,具書招之,朱不欲往,母促之行。

    既至浙,王日詢其帖括之學,殷殷以取科名為訓,朱唯唯而已。

    嘗作詩以寄憤,中有句雲「孔老無文名,道德邁千古。

    子房無文章,勳業佐高祖。

    籲嗟豎孺輩,眼光以寸數。

    博得狀元郎,南面作開府。

    酸氣猶未除,滿腹秀才腐。

    」為王所見,知其諷己,以其狂置之。

    朱不自安,見王,告歸,王亦不留,贈三百金。

    朱不受,王曰:「我與爾父有兄弟情,此戔戔者,乃我之奉嫂者,請為爾母作甘旨也。

    」朱始受之。

     朱束裝就道,頗鬱鬱,日以飲酒自遣。

    行至淮北,有二人尾之,貌猙獰。

    薄暮,寓一店,二人亦投宿焉。

    朱解裝,獨酌於中堂,縱飲高歌,目空一切。

    少焉,一壯士入,亦旅人之求宿者。

    至,則坐客已滿,壯士解裝沽酒,而無坐地,朱以手招之,曰:「同飲,可乎?」壯士即就坐,談論頗相得。

    夜半飲罷,朱入東廂。

    少焉,有聲甚厲,朱於窗隙窺之,見宿西廂者二人執刀撲東廂,壯士以手揮之,二人皆仆倒。

    朱屏息不敢作聲。

    有頃,壯士入朱房,朱曰:「黃白物在某處,爾速攜之,毋相害也。

    」壯士曰:「誰欲爾黃白物耶?欲爾黃白者,已被我仆倒矣。

    我見爾襟懷磊落,故來護爾,孰知爾亦俗物也?」朱躍起謝罪,壯士已不知所往矣。

    朱大悔,嘗語人曰:「徒以一念畏死,於風塵中失此豪傑也。

    」 某客為公子除盜 貴公子某,載多金入長安,有盜十餘,偵而隨之,公子亦疑其為盜,悉戒備。

    會暴雨,遂不能按程,棲野店中,公子大懼。

     先是,店有一人,居西屋中倚門望雨,公子見其昂藏修偉,異之,問曰:「途中未遭淋耶?」客曰:「幸而免。

    」遂邀與共飲。

    公子有憂色,客問故,以盜伺告。

    客毅然曰:「今夜但請高枕,吾將候之而甘心焉。

    」公子起謝,就安置,並令從人皆寢。

     客亦閉戶獨坐,舐窗外視,月照庭院,忽聞東壁垣間如鳥隼飛落,則有一人踰垣入院。

    客於窗罅以氣吹之,其人首落地。

    踰時又一人至,又吹之,凡十餘吹,而屍已枕藉庭堦。

    又一人入,四顧,客但以氣微噓其頂,似切瓜一片,其人抱頭跳出,自是寂然。

     及曙,公子起,客啟戶,見屍大驚。

    客乃告以殲之之故,且言有一後至者,但削頂而逸,或未至死。

    繼出一金盒,以指匙取藥彈於屍,皆化為水。

    公子乃知其為俠,厚贈之,不受,問姓名,亦不答,送之出,客跨衞拱手遂去。

     後十年,公子在京師,與一喇嘛友善。

    嘗對弈,盛暑,僧汗流,不脫帽,公子固請,僧堅不肯除。

    一日,又對弈,公子戲以扇柄揮之。

    僧帽落,見平頂如劈瓠,不生髮,有一疤類大蓮蓬,公子笑問故。

    僧踟躕曰:「十餘年前,未嘗不頭角崢嶸也。

    緣為盜,夤夜入人家,不知被何冷氣吹去頂皮,瀕死,許久創合,至今猶不敢脫帽露頂於王公前也。

    」公子曰:「是某年月日雨後旅店事乎?」僧驚慄,公子曰:「我即載金人也,茲汝已逃禪,且為我友,不汝究矣。

    」 劉孝銘除假鬼 勇士劉孝銘,名純,保定人。

    生有膂力,兩手能舉重六百斤,人鹹以勇士目之。

    喜遊俠,習拳勇,北方之鬻拳藝者過其地,必適館授餐,助以資斧,以是揮霍頗鉅。

    會父母相繼沒,劉變產以資遠遊。

    一日,行山中,日暮而未遇村落,幸月色皎潔得辨路。

    孑身行裡許,見一古剎,破壁頹垣,門戶荒蕪,似久無人蹤者。

    劉入,乃以巨石掩門,殿中塵埃堆積,劉就殿和衣寐。

    未幾,聞撥門聲,知有異,忽劃然一聲,牆角崩陷,於月光中見有巨鬼立牆外。

    時微雲蔽月,面目不可辨,惟目光閃閃,直視劉面。

    鬼望劉猛撲,劉急以棒擊之,呀然仆地,趨視之,赤髮青面,猙獰可怖,口吐鮮血不止。

    劉知為非鬼,因復擊之,使斃。

     天漸明,劉遂行,未五裡,有村焉,腹飢,入食店。

    店主人訝之,謂劉曰:「山中多怪,夜來亦有所遇否?」劉一一告之。

    主人大喜,以告村人,為置酒款之。

    蓋村中有盜某,常假作鬼狀,匿山中,遇孤行旅客則威嚇之,以謀取財物,人有因此而殞其生者也。

     汪十四送美人歸 汪十四者,新安人也。

    性慷慨,善騎射。

    時遊西蜀,蜀山川險阻,盜至多,凡經商往來者,輒被刦掠。

    聞汪名,鹹願聘為鏢師,汪許之,遂與數百人俱,擁騎而行,聞山上發矢聲,汪即彎弓相向,與箭鋒相觸,空中折墮,以故盜甚畏之,秋毫不敢犯,商賈盡得數倍利,盜心忮之而無如何也。

     無幾時,汪歸,而曩時往來川中者盡被剽掠,乃踉蹌走新安,羅拜於門曰:「願乞壯士重過西川,勿使嘯聚之徒大得志也,其許之乎?」汪曰:「諾。

    」挾弓矢連騎而去。

    盜於是又大驚,謀有以勝汪者,乃選數驍騎如商裝,雜商隊以行。

    近盜巢,箭聲颯颯來,汪發矢,後有一人持利刃向弦際一揮,弦斷矢落,汪遂就擒,置於山寨之空室,縶其手足,不得動。

    忽有美人向汪笑曰:「君豪傑,何就縛至此?」汪曰:「毋多言,能救我,則救之。

    」美人即以刀斷其縛而出之。

    汪不遑謝,見旁有刀劍弓矢,悉挾以行,左挈美人,右持器械,行數百步,見一騎甚駿,遂並坐其上。

    盜聞之,疾驅而前,汪厲聲曰:「來來,吾射汝。

    」應弦而倒。

    連發十數矢,斃多人,盜縱之去。

     汪從馬上問美人姓名,美人泣曰:「吾,宦家女也。

    父為給事中,在京,今年攜眷至京,被劫,母及諸婢為所殺,僅留予一人。

    所以不死者,必欲一見嚴君,可以無恨。

    又私念世間或有大豪傑能拔人虎穴者,故躊躇至今。

    今遇明公,得一拜嚴君,予乃知死所矣。

    」汪曰:「某之重生,皆卿所賜,當擔簦扶策,衞卿以行。

    」於是陸行從車,水行從舟,奔走數千裡,同起居飲食者非一日,略無相狎之意,竟以女還之其父;而逕歸新安。

     華宋待張秀才妻子 壽州張秀才年五十而死,有二子,方數歲。

    秀才病亟時,屬其友華某、宋某曰:「吾妻壯子幼,身後遺百金耳,惟二君有以處之。

    」秀才歿,宋與華計曰:「人生重友朋者,貴能託後。

    張君歿,吾當攜其妻子歸,其百金,君可為之權子母也。

    」二子長,宋教之讀書,視若己子。

    十數年,二子相繼入州庠,次子某旋舉於鄉。

    年及冠,宋為之授室,華出七百金為買田宅,命二子奉母以居。

    二子泣謝,華曰:「是固而父金也。

    」 陳佝僂疏財尚義 陳佝僂,興寧人,盜魁也。

    疏財尚義,人皆呼為陳佝僂大伯。

    黨羽眾,號令能及閩、贛,粵中巨盜及偷兒幾盡出其門下。

    他處暴客入境,必先關白,而所有盜竊等事,陳必先知。

    然所劫者多豪富不仁,貧家或被竊投訴於陳,即於原處得所失物,不少銖黍,以故人鹹敬憚之。

     族叔某不善其所為,一日,叔耕牛被竊,遍求不獲,不得已,往語陳,陳頷之。

    俄而室外爆竹聲大作,出視,見爆竹懸樹枝絕高處,下繫牛一,即所失者。

    叔大駭,益憚而遠之。

     陳喜周恤貧困及遠方流民,各省綠林中人往來者必作東道。

    一日薄暮,有數客造門求宿,身魁偉,自言為陝人,陳款留飲宴。

    夜二鼓,客入房就寢,終席未言來意。

    陳疑之,潛加鍵焉。

    天甫明,而數十裡外某鄉當鋪是夜三鼓被劫之報至,劫贓甚巨,鋪主固與陳有素,馳函誚讓。

    陳知非己部下所為,大駭,急啟鑰,視數客尚酣睡未醒。

    因促起用朝膳,席間舉杯向客曰:「夜來禮多慢,幸毋以小故罪同道中人。

    鄙人適有一事欲奉告,然以事所或有,理所必無,故未敢耳。

    」數客微笑,似已喻意。

    食竟,辭出門,謂陳曰:「感君厚意,樓上貯有微物,聊以奉報。

    」陳返視樓上,則纍纍堆積者,即劫贓也。

    細察樓頂,僅一角稍移故位,餘屋瓦均無損。

    頃刻之間,劫巨贓於數十裡外,一塵不驚,數客之為,蓋神乎其技矣。

    遂急召失主,悉數給還。

     石達開重義輕財 粵寇石達開初為諸生,以財雄一方。

    慕遊俠,好結納,顧不擇人,門下食客繁,多兩粵無賴子,惟日與健兒數十輩馳馬騎射擊劍舞槊以為樂。

     距所居十餘裡有一山,當孔道,劇盜某竊踞之,殺越人於貨,過客無幸免者。

    有閩商挾重貲出此,聞之,憂懼不知所出,夙耳達開名,因往謁,備陳所苦,乞庇護。

    達開許之,留閩商於家,將為擇健者衞送度嶺。

    盜魁大怒,率其黨百餘人登達開門,謀篡取之。

    達開聞盜至,即開門延入,語之曰:「壯士之所欲,貨財耳。

    第念閩客挾貲離鄉井,走萬裡外,以謀什一利,亦良苦。

    今壯士欲攘為己有,彼喪其貲,胡以東歸?惟有蹈溝壑死耳。

    僕不忍,故敢為緩頰。

    」因問閩客所攜金幾何,曰:「五千。

    」則自啟其篋,出五千金,陳諸幾,謂曰:「聊備不腆,敬以為獻,代客請命。

    倘矜而宥之,僕不啻身受其賜矣。

    」盜與其黨相顧愕眙,太息曰:「人言石先生重義輕財,豈不信哉?吾儕所為,殆非人。

    今重違公命,客第就道,無他慮,然所惠實不敢受,請辭。

    」達開大悅,治酒,為閩客祖餞,兼觴羣盜。

    酒既酣,傾吐胸臆,恨相見晚。

    酒罷,客辭去,盜亦辭,達開仍以前金予之,盜卻再三,受其半。

     盜既歸,感甚,思有以報之,偵達開生日,因持金玉錦繡之屬往為壽。

    達開讌客三日,盜亦在座。

    有不慊於達開者,密報邑令,謂達開藏盜於家,恐不免為地方害。

    令亦涎達開富,謀所以魚肉之者,立率眾往。

    座客尚未散,即并達開與盜擒之,置諸獄。

    達開與楊秀清故莫逆,秀清聞變,即以眾往劫出之,旋從洪秀全起事而為寇矣。

     程姓婢撫幼主 山左程姓者,寓吳中,有一婢,嫁農家葉氏子,鹹豐庚申之亂,程全家避於葉,財物悉寄焉。

    不數年,程家屬相繼死,僅遺一幼子,在襁褓中,婢撫以為子,使與諸子齒。

    俄而其夫亦死,婢守義不嫁,撫程子及其子俱成立,為程子聘鄰村一女為妻。

    成婚之日,請姑出,將以新婦見,而婢遽出自房,登氍毹而先拜焉。

    程子大驚,婢對眾自陳曰:「我非新郎之母,乃程氏婢也。

    主人不幸遭亂,流離死亡殆盡,我以郎君年幼,無人管束,故十餘年越主婢之分,冒母子之名,今敢不道其實歟?」於是具述顛末,并出資財盡以歸之。

    程子欲分其半以與婢,不受,乃使其妻以姑事之,而己仍呼為母焉。

     秋菊撫幼主 崇義醫士王德化,年五十無子,妻為置妾,生子周晬,夫婦相繼死,妾典釵珥營喪葬,抱兒號泣,恨不欲生。

    婢秋菊慨然請曰:「主人惟此一脈,娘子徒死,不足塞責。

    宜勤於撫育,惡衣粗食,奴當任之,毋過苦也。

    」妾含淚謝。

    自此,秋菊日出為鄰家操作,夜歸,織屨燈下,得值以贍口食。

    間獲贏錢,則投諸甕,積五六年,甕錢盈口矣。

     無何,妾殂,秋菊出錢治具.既念己出傭,兒無依,乃使就學於私塾.師憐之,罔較所酬.秋菊旦送兒往,暮迎兒歸,形影呼吸,相依為命.復倩良工繪主人妻妾像懸中庭,旦夕命兒瞻拜,一室中儼如主人在焉.遇兒廢讀,秋菊輒對像悲啼,兒為之感動,一意力學.十七歲入庠,秋菊喜,探牀頭錢又數甕,為兒整廬舍,潔衣冠,將擇婦.裡人薄其孤寒,鮮與論婚者,塾師獨器兒,以女妻之.秋菊具禮迎歸,兒婦拜像畢,請拜秋菊,走避,謝曰:「我,婢也,何可當小主人拜?」兒請自今事以母儀,秋菊曰:「此尤不可.秋菊昔事主人,未薦枕席,名分所在,敢與兩主母匹哉?」兒固請,堅拒不受,塾師勸再三,始允以平等見,於是兒稱曰姊,婦尊之曰大姑,外人呼曰姑娘.大姑以儲錢授弟婦,謝家政,然不敢自怠,恆紡織以佐薪水用.自是,家寖裕,兒無內顧憂,得卒樂. 邑有富人喪耦,聞秋菊賢,遣媒聘。

    秋菊笑曰:「使我欲得丈夫,嫁久矣,待今日耶?吾主人大器,終有賴,彼骯髒翁,奚足動吾念哉?」媒慚而退。

    後兒舉孝廉,適秋菊六十初度,郡邑楔旌其閭。

    壽臻九十,以處子終,孝廉用姊弟禮服期年喪,殯於王氏先塋,享祀之。

     粉面獅救書生 巴東巫峽形勢險峻,道途崎嶇,凡由武漢入蜀而就捷徑者,必經是峽,其隘處迂迴曲折,僅容身耳。

    峽中間有小肆,盜縱橫,或設黑店以陷過客,大盜粉面獅獨以大俠稱。

    粉面獅者,蜀人也。

    富膂力,能舉千金,而平居則柔婉嬌好,宛如弱女子,故得是名。

    獅雖為盜,而劫富濟貧,扶善鋤惡,生平未妄殺一人。

     一日,獅出遊,途遇一車,車簾四起,中坐一書生某及其僕,視其車夫,盜也。

    因趨而前,願附車行,車夫嚴拒之。

    哀於某,某許之,車夫曰:「人心不同,有如其面,安能必其無惡意耶?」某曰:「餘知之。

    」 獅聞言,乃一躍入車,與某為禮,遂問行蹤。

    某告以父宰江南,今遣餘回籍就婚也。

    由是抵掌縱談,漸至同食同寢。

    車行五日,獅密語某曰:「車夫皆巴東劫賊,今當不利於公,再過三站,地闢而狹,將施其謀矣。

    」某大怖,獅曰:「有餘在,二三孺子,直螳臂當車耳,不足介懷也。

    」某雖壯其言,然以其瘦弱如少女,未遽信。

    行三站,已薄暮,獅語某曰:「今晚當下毒手矣。

    設有變,請安眠,勿作聲也。

    」某唯唯。

     夜半,獅聞車夫私語,因假寐俟之。

    少選,一車夫提刀入,後從二人,至某宿處,方欲舉刃,獅躍起,取寢枕擲之,先入者撲地而倒,後至者亦為餘勢所蹶。

    獅乃揚聲曰:「鼠輩聞粉面獅之名乎?敢以非禮向乃公。

    」三人已憊不能起,泣而言曰:「素聞長者威名,今覿面不識泰山,餘輩盲矣。

    幸長者之貸其一死也。

    」獅怒斥曰:「去去去,姑留爾曹命,可星夜奔赴前站,為公子買酒壓驚也。

    」時某已起坐,向獅謝曰:「義士真神人哉!再生之德,何以為報?」獅笑曰:「大丈夫見義而為,寧望報乎?」至前站,獅出金,為某置酒壓驚。

    酒次,獅召車夫語曰:「為我送公子歸裡,取得平安信來報我。

    若有怠慢者,公子不給汝書,爾曹生死,懸餘掌中也。

    」車夫諾諾而退。

    獅又顧某曰:「前途當可無虞。

    餘事冗,不遠送,後會有期也。

    」言既,一躍而出。

     英果敏救吳武壯 英果敏公翰初作令於皖,吳武壯公長慶方以末弁為果敏所器,倚之如左右手。

    時劉壯肅公銘傳、張勇烈公樹聲方各結團自保,武壯偶與之有違言。

    互鬬而敗,被獲,乃縛武壯於柱。

    果敏遣人往說之,壯肅、勇烈皆不可,曰:「必縣令自至,而乃可釋也。

    」果敏如其言,始得釋,武壯以是終身執弟子禮。

    果敏身後,歲時餽問不絕。

     楊大頭使酒任俠 楊大頭,亳州某村之屠者,以頭大得名。

    尚氣力,使酒任俠,橫於亳。

    亳之惡少年嘗伺其獨行,羣掩而踣之,具水火炮烙,慘毒甚,終閉口無一言,眾由是服之,奉為魁。

    時粵寇擾大江南北,而西北復有回撚,大頭因擁其黨眾結砦某山,富人避兵來者,聲言保護,多脅取賂金,眾稱之曰將軍,自此不復屠矣。

    有勸之擴張勢力者,皆不聽。

    楚師討苗沛霖,大頭輒要取其餉。

    已而苗氏滅,楊懼,詣官軍謝罪,遂被殺。

     大頭名成,其父固文童,年五十,求入泮不可得,及生子,期其成名,故名之曰成。

    然性奇魯,讀數年不能識一字,得間,則竊從屠沽兒遊。

    父責之,終不改,乃憤死,大頭遂為屠,其始亦一無賴耳。

    會所居村謠傳撚寇且至,村人懼,各棄家而走山。

    山去村才五六裡,林壑深窈,有石洞,可容數百人,當是時,成亦在眾中。

    事起倉猝,不及裹餱糧,居一日,饑渴甚,登山巔,望村中炊煙縷縷,羣以為撚果至,益不敢下。

    夜半大雨,眾掬飲之,得稍解渴。

    成語其徒曰:「賊三日不退,吾儕縱能求食四方,妻子皆饑餒死矣。

    晝間炊煙不多,撚必未至,恐為土寇,即至者亦一分隊爾,吾儕壯丁可數百,亦足以制之。

    今大雨,彼必無備,可一戰也。

    」乃持刀而先,眾中有膽者從之,得三十餘人,人持竿或斧或刃。

    至村前,寂無聲息,成獨入村探望。

    頃之出,麾眾以往,則撚二十餘人方酣臥巨室中。

    眾入,始驚起格鬬,成手殺五人,餘慴伏莫敢動,遂盡執之。

    訊知寇將三日後來,此其偵者也。

    成得狀。

    即刲之如羊豕,而盡遷糧糗器具入山,空其村。

    三日後,撚果至,成豫置酒食於村中以毒之,又藏火藥竈中,撚多死,而村亦燬,遂引去。

    由是得名,歸者益眾。

    成遂造槍械,冶五兵,分其眾,半耕耨而半守望,更疊相代,竟無恙。

     渦陽某氏子方迎娶,及吉期而寇至,一家皆逃依成,新郎亦被擄去。

    婦有色,成強取之,婦大哭,訴稱有夫。

    成問夫何在,曰:「撚擄之矣。

    」成笑曰:「易事耳。

    」即夕遣歸。

    不三日,其夫忽自至,自言撚遣來為偵,因幸得脫,而不知成所為也。

     兵亂之際,有婦姑母子避難來奔者,其子溺婦言,負之行,而棄母於道,追呼之不應,乃息於道旁。

    寇至,見為老婦,捨之,其鄰人見而哀焉,扶以免。

    他日,子復逐其母,且遷怒鄰人,鄰人告成。

    成召其子,溫酒於壺,篝火於爐,以待之。

    既至,不復訊,親割其肉,炙以行酒,帳下百人同時舉刀,頃刻肉盡,呼號猶未絕也。

    執其媳,榜之百,配圉人,而廩給其母,以是眾稱公明。

    然馭下嚴酷,雖故人,一言不合,輒戮之。

    又終歲以蓄積耕種為事,稍有壯心者不能耐,皆去之。

    方苗之敗,其帳下聞之,亦多欲執成獻功者,成微知之,故自首以求免,而不知適絓於禍,蓋非始計所及也。

     小鏡子欲除貪吏 小鏡子,上海富室徐友山之火夫也,性任俠。

    友山工詩,善書畫,尤嫻經史,暇日,恆為小鏡子述歷代興亡事,輒感奮。

    一日,小鏡子忽語徐曰:「今天下困苦若此,有崛起草澤間者,吾當為之前驅,掃除貪吏也。

    」徐戒之曰:「吾家夙以富聞,汝讕言如此,破吾家者,必汝也。

    汝不能忍,其速去。

    」 小鏡子至是遂不敢聲,然主僕之情,則未嘗稍疏。

    粵寇搆難,蘇常無應者,乃與無賴謀,倉猝起事。

    城中無一卒,遂殺縣令,而蘇松太道乘間遁。

    小鏡子自命為天下大招討,令徐為軍師,無賴不用命,刼居民財貨殆盡,所存者,惟洋涇橋近旁洋樓數幢,時人有「天下大招討,不過洋涇橋」之諺。

    據城凡十三月,官兵至,不敢前。

    繼見城內無動靜,乃破門入,實則匪早絕跡,小鏡子亦不知所往矣。

    徐尚存,官兵乃械徐,送之江寧,不待刑,自刎死。

     徐樹人贐嚴問樵 鹹豐時,丹徒嚴問樵太史保鏞弱冠為名解元,春官報罷,暮秋始出都。

    行至山東,旅橐告罄,時通州徐樹人中丞宗幹方為泰安守,初未識面,因書一聯使人投之雲:「千裡而來,徐孺子可能下榻;一寒至此,嚴先生尚未披裘。

    」徐亟迎入署,盤桓數日,瀕行,贈五百金。

    逾年,嚴成進士,入詞館。

     郭壯武以博資濟人急 郭壯武公松林性豪邁,喜博。

    未顯時,除夕嘗與人博,獲鏹纍纍。

    既而同博有痛哭者,詢之,則負人鉅金,以百金作孤注,一蹶而不振也。

    郭得實,惻然憫之,即以所獲與其人。

    踉蹌返家,索逋者正列坐以待,郭狂笑,即偃臥敗絮中,索逋者無如何,迺詬詈去。

     王古愚除患釋難 鹹豐時,吳有劇盜,勇悍絕倫,自以為萬夫莫敵,蘇撫欲捕之,亦束手。

    時宜興有王古愚者,精拳勇,家貧,授徒自給。

    貌陋甚。

    曾聯合文藝有拳勇者共十人,讀書講藝,人稱北郭十子。

    而無錫某即蘇撫門下士,會盜詣撫,欲貸萬金,撫方躊躇,某遂以古愚薦。

    撫見其貌不揚,使教其子,古愚怏怏不自得。

    嘗自習其技於月下,撫乃與談除盜事,古愚曰:「某之來,為盜也。

    今置而不問,是知某之無能也。

    願得一見盜。

    」撫曰:「此非易事,事敗,我休矣。

    」古愚曰:「無害也。

    我一見其人,即知其技之高下。

    技而高也,我縱之,技而下也,我決之,與公無與焉。

    」 撫不得已,折簡招盜,盜果至。

    古愚覘之,曰:「此可擒也。

    惟我一人敵盜,盜必死,苟盜之從者多,吾彼此相擊,恐盜且逸焉。

    假我二十人伏幕中,我以擲杯為識,俾二十人羈其從者,我一人敵盜,盜必擒矣。

    」撫從之。

    古愚乃易青衣,偽為童僕侍酒狀。

    俟撫出,即擲杯於地,二十人皆出,盜之從者不得逞。

    盜知事急,即拊幾一躍,欲破屋而遁,古愚亦躍從之,持其足,力分其屍為二,擲於地,並除從者,於是吳中盜害以除。

    撫嘉其功,思有以酬之,古愚笑曰:「天下之所貴為士者,除患釋難,平危亂而無所取者也。

    惟願君此後不以貌取人,世之有能者,皆在布衣風塵中耳。

    」遂辭歸。

     李撫民假明某以資 李撫民者,豫章人,以賣筆來往粵西。

    粵西鹺賈某,以其勤慎,薦之為商夥。

    閱數載,積資數千金,因謀歸娶。

    既行,舟泊灕江,聞鄰船有長歎聲,竟夕不寐。

    訪其傔從,告曰:「主人隸旗籍,以主事出為直隸州,分發來此。

    客冬權西隆令,不幸以災祲,虧帑半萬,將登白簡耳。

    」李心動,曰:「我代籌之,何如?」主人即延入,告曰:「僕明姓,以交代上省,君能代謀,幸甚。

    」李曰:「幸有餘資,方謀歸計,今君適有急用,數亦尚可摒擋,得缺歸楚,無妨也。

    」即傾橐畀之。

    明欲立券,李曰:「勿爾,我非權子母者。

    」乃結為異姓兄弟,且曰:「兄乍到粵,苦無相識,弟能從我遊乎?」李曰:「諾。

    」乃偕往桂林,為之措置。

    居數月,新撫軍來,則明之戚也,即檄署潯州府。

    時鹽務廢弛,革商追引,明知李深悉鹽務,即以委之。

    不數年,貲已鉅萬,久之,富甲一省矣。

    即娶於粵,營別業焉。

    遇豫章人流落者,必周之,曰:「吾不敢忘一傘一襆時也。

    」當道沈滯者有所諉諈,亦必應,曰:「吾無以報明,此所以誌也。

    」其子秉銓後為浙江金衢嚴道。

     杜憲英為人除盜 鹹、同間,汴有女子杜憲英者,為周某妻,嘗與周分領土兵禦粵寇。

    周為寇所擄,三年不歸,憲英母又歿,乃以錢數萬買得一婢,闊面長身,膂力甚壯,教以武事,從己出遊阜城連鎮間,密訪周消息,不得,又由皖北間道至江南。

    一日,泊舟江港,有富室子弟結商人賫貲販運,而冒為士人赴試杭州者,繫纜於憲英舟之左。

    岸有僧,寬衣大笠,趺坐擊木魚,別以短杖擔衣鉢,置之身旁,目眈眈視女。

    憲英轉視羣商,久之,太息去。

    遠聞觱栗數聲,已而岸上有二三士人,散步徘徊,羣商方欲結納士人,為偷漏關稅計,揖而邀之舟中,煮茗閒話,各通姓名裡貫已。

    士人縱論天下事,雜以文字科名語,農商語,兵語,青樓諧謔語,羣商於賣買經紀外,瞪目不能發一辭。

    士人曰:「吾輩一見如故,意氣極相得,公等果將赴試耶?」中一商曰:「實不相欺,薄有貲貨,前途關卡多,仰藉大力庇蔭,得免稅金,抵浙必厚報也。

    」士人曰:「飲啄前定,萍水因緣,此小事,何論報乎?」拱而別,注目憲英舟。

     羣商喜甚,各以言語相調笑,亦目之。

    時婢在後艙假寐,憲英怒目語曰:「身死財喪之不知,猶竊視閨眷耶?」羣商聞之大驚,密語久之,疑憲英為盜船,長跽求免。

    憲英哂曰:「吾船無盜,適與君等共語船中,及向之趺坐岸上者,乃真盜也。

    君等家擁鉅資,日處醉夢中,不見天日,豈知世路險巘哉?」眾諾諾。

    又曰:「處世需才,即兵戈擾攘中,挾貲遠行,亦非大有才者不可。

    苟自度無其具,寧坐閨中弄稚子,毋以買命錢空餌虎狼也。

    今身死財喪之不知,猶竊視閨眷耶?」羣商曰:「且為奈何?」女呼婢出,曰:「此吾前鋒燕支將軍也。

    諸君畏怯者,請避岸上,否則安臥以待,慎勿露聲影,吾二人盡力當之,視諸君時命何如耳。

    」及夜,又聞觱栗聲甚近,女曰:「是矣。

    」羣商不敢出,亦不敢臥,急閉艙門,滅火屏息。

     時殘月初出,繁星麗空,略辨人影,兩岸蘆葦瑟瑟作聲。

    憲英念迎鬬則彼眾我寡,不易制勝,不如待其來,出不意以刺之。

    與婢約曰:「昏夜不辨彼此,以髻上明珠映月光為記。

    」未幾,賊果先登商舟,前二人不可識,其第三人,僧也。

    昂首四顧,遽奪商船門。

    憲英手利劍,徑前刺之,應手而仆。

    其二人大叫曰:「上。

    」則競趨憲英舟。

    憲英揮劍,旋繞如練,婢手雙鐵椎自其後突出,光耀上下如轉球。

    賊方避劍,不虞婢椎之出也,左右撲刺,落水死。

    鏖鬬方急,商船後艙呼賊至,婢躍登蓬頂,左臂適中賊槍,忍痛棄椎易刀連斫之,賊亦負痛狂奔,東西分竄去。

     於是發火四照,船頭蓬頂,皆血漬。

    羣商聞聲,亟出謝,人人面如土。

    憲英叱之去,使婢裹創臥,而獨坐待旦以備之。

    明日,將解纜,逆風大作,及午,有樓船十數自上遊乘風而來,亦泊港外,探之,始知某營總兵官王某帥師巡緝盜賊者也。

    軍士先詰商船,羣商曰:「赴試。

    」曰:「赴試何以載貨,毋乃盜乎?」商曰:「我非盜,乃遇盜幸免者耳。

    」次詰憲英船,未及答,商曰:「是即殺盜救吾屬者。

    」軍士見兩女子無一男丁,羣商又不類士子狀,疑其蹤跡,瑣瑣盤詰。

    憲英怒曰:「何多言,我乃手殺左山虎之中州杜憲英也。

    問我何為?」語未畢,忽有一人自樓船躍登憲英舟,問曰:「英娘不識我乎?」女目之,方面偉軀,貌似相識,而鬑鬑有鬚矣。

    其人曰:「我即河南周某,今帥兵緝盜過此,不意遇卿。

    」女猶不敢遽應,周乃曰:「卿不憶嵩山射虎時耶?」女曰:「弓衣金彈何在?」周曰:「置之洛水犀腹中。

    」蓋當時閨中隱語。

    問答既合,憲英不覺泣下,曰:「妾為君子力已至矣。

    幸神明垂佑,相見於此,顧何以不周而王也?」周乃告以被虜後,說賊投降,主將王某愛之,使從己姓,授守備,從征江皖,歷保今職,賞花翎,賜勇號,且以提督記名矣。

    周問憲英何時渡江,婢為何人,憲英言未半,諸商請見軍門,叩首船頭,謂受夫人活命恩,願獻五百金為壽。

    憲英堅不受,謝之去,屬以後小心,謂不能復遇我矣。

    羣商皆感泣。

    周既了巡緝事,即日引疾解官,攜憲英偕隱嵩山,讀書種菜以為樂。

    婢歸,適某千總,勇過其夫。

     俠盜為人拒盜 李春輝,高陽名族也,家臨通衢。

    鹹、同間,鄉多劇盜,各村皆設演武場,延拳棒師教練,為自衞計。

    其族固大,因專設一場,以備練習之所,李亦從而學之。

    一夜,有盜踰牆入,可十數人,教師及守院者均為所傷,盜撞扉幾壞,家人惶駭,不知所為。

    危急間,忽一老工人持杖入,厲聲曰:「有老夫在,鼠輩乃敢爾!」盜以其老弱奔之,叟舞杖風動,當之輒靡,瞬息已擊倒十餘人,餘賊悉遁。

    主人始出,慰之曰:「今日幾破吾家,賴丈援救,得脫危險,敢忘大德!請自今始,凡餘所有,當與丈共之。

    」且詢叟曰:「素未聞丈能武,未有加禮,英雄不自言,何也?」叟曰:「餘,綠林之雄也,因事避此。

    本擬即行,在此數載,相待極厚,知盜欲來,不忍離,遂效微勞,藉為萬一之酬耳,何敢復望厚賜。

    且餘與賊素有隙,今復殺其同夥,與餘仇益深矣,烏能久居此乎?請從此逝,無為主人累也。

    」 主人聞其言,大駭。

    既而謂叟曰:「丈可居此,況蒙保衞,始得室家無恙,尚未酬報,何遽離此?且戮盜十餘人,彼若再來復仇,奈何?」叟曰:「無恐,餘去,盜亦不來矣。

    倘餘在此,盜來正無已時也。

    」留之不可,贈以金帛,不受而去。

    明日,執諸盜送官,均置於法,餘盜竟不復來。

     秦商遇盜遇所劫 秦商某,遇盜於少華,盡驅其駝馬資裝以去,某單騎竄山中。

    久之,日暮,峯迴路轉,迷不得出,聞隔澗犬聲乃大呼。

    俄叢樹中有人應曰:「左轉。

    」乃左轉,得石梁,渡之,忽見麥畦縱橫,似已闢治者。

     循陌行,得一村,或問所從來,以遇盜告。

    有蒼髯者招至一室,飛甍畫棟,大家也,命就西廂宿,餉以酒食。

    夜不成寐,更闌,聞門外人馬聲,亟伏門隙窺之,見騎馬者可百人,魚貫而入,擁資物可數十車,皆下馬,一一登堂,堂燒巨燭如椽。

    蒼髯者振衣高坐,騎者進謁訖,一一慰問,語隱約斷續不可辨。

    久之,騎者羣出,蒼髯者點首送之,止一人令住,其人頓倉皇失措。

    蒼髯者叱曰:「吾令若出,以驅除貪官污吏,而奪小民生計,何為耶?」其人蒲伏不敢聲。

    立命杖之,杖訖,命去。

    尋更牽一人至,神氣索然,詰責尤厲,囚但叩頭稱犯官死罪。

    亦命鞭之數十,鞭訖,復遣去,而堂中燭光一時並黯。

     次晨,蒼髯者手一物授商曰:「持此無失,東去又左折,行叢竹中十數裡,即至官道,向南一逆旅中四十許人胖而微鬚,可以此授之,當得償所失也。

    」商夜窺所為,知叟非常人,即受之。

    如言至一逆旅,有果得其人,授以物,解視之,印信也。

    其人自陳為華州知州,因事入省,昨為盜劫,輿馬盡喪,僕從亦死,盜取印去而以物置逆旅中,送我至此,令守之以待君來。

    商視之,所失貨也,並駝馬亦在後廄,纖毫無失。

     林琴南餽米於師 閩縣林琴南孝廉紓六七歲時,從師讀,師貧甚,炊不得米,林知之,亟歸,以襪實米,滿之,負以緻師。

    師怒,謂其竊,卻弗受。

    林歸以告母,母笑曰:「若心固善,然此豈束脩之禮。

    」即呼傭,齎米一石緻之塾,師乃受。

     蔣少穎祀師 武進蔣少穎,名樹德,同、光間人。

    生十二歲而孤。

    當九歲入塾讀書時,徇齊敦敏,如成人。

    一日,師出,羣童紛呶,則正色叱之曰:「師不在,當與師在如一。

    」師適歸,聞其語,大奇之,嘗曰:「是子可教,家貧不能具禮,無傷也。

    」師年老無子,則私自竊念,他日必奉養吾師。

    其後師卒,輒於歲時祀祖時,設位祀之,猶初志也。

     周泰康捨金救人 粵寇擾寧波時,鄞周泰康亡命鄉間,夜伏叢屍中,朦朧間,忽聞呵道聲,竊睨之,有古衣冠人,隨數吏,按屍點名.以次至周,皆詫曰:「此江邊徐七 子手中貨也,胡在此?」言已不見. 周驚醒,念名在劫中矣,欲他適,然不過江,則他處盜窟多,難逃,不如就死為得,因趨至江濱。

    先有男女數口,望洋號哭,詢之,雲:「我等全家欲僱舟回鄉,而旅資告罄,舟子又居奇,將葬身虎口,是以悲耳。

    」時周囊中尚有三十餘金,自念死在頃刻,與其充賊囊,不如救人命,遂舉金以贈之。

    其人急呼舟近岸,促周同往。

    周再三辭,不得已,告以姓名居址,揚帆自去。

    周靜俟河幹,日晡,大隊麕集,中有一賊酋身偉而面?,執戟先驅,周以為即此是矣。

    因大呼曰:「徐七?子,我待汝久矣,何遲也?」賊若弗聞也者。

    又連呼之,賊回頭微笑,探囊,擲一包與之,縱馬竟去。

    賊過後,檢視之,內包金釧及銀幣數十枚,遂買棹過江。

    尋至前一家,家故巨族,留與同居,贅之以女。

    後以販運成巨富。

     餘善人大類墨子 同治戊辰,江蘇衣撫丁日昌檄其所屬曰:「無錫縣人餘治,煦仁孑義,迹近不軌,其捕以來.」治,字翼庭,號蓮材.其為人大類墨子,日以天下之溺與饑厪於懷,奔走之而惟恐或後.又嘗擒劇盜王錦標等於泰州。

    江畔沙民往往蔑視官長,而懾服於餘之一言,丁之欲捕餘也,蓋由此。

     餘自得檄,立赴轅門,將所持刺付閽者以待命。

    丁壯其膽,延入,以客禮見之。

    語移時,丁起謝曰:「予為讒所中,開罪實多,子真可謂善人者矣。

    」蓋餘善人之稱,則固久著於大江南北也。

    餘以任卹功,由諸生得保訓導,卒時年六十有六。

     倪惠姑護主殺盜 同治己巳、庚午間,魯大饑,寇盜橫行,膠州以東無一安樂土。

    膠東有鏢客倪孝者,工技擊,以其事母孝,故以孝名。

    女曰惠姑,年十七,美而豔,從父習拳勇,得秘傳。

    倪以盜多,道梗難行,家居授徒數十輩,膠之富人爭以重金為聘,以備非常。

    倪乃令其徒各領一隊,周巡警視,盜弗得逞,因憾倪。

    膠牧李某偶獲積盜,誣倪為渠魁,捕緻之,刑訊殊慘。

    倪極口呼枉,曰:「小人固捕盜者,非盜也。

    有膠之紳富某某可保證也。

    」牧乃命具保結釋倪。

    倪感牧德,願獻女為牧侍妾,牧曰:「叟休矣,除暴安良,牧之職也。

    今釋叟,為公,非為私也。

    於法,無以部民女作妾者,叟休矣。

    」倪感泣而歸,由此感牧愈深,遇年節,輒登堂叩謝之。

     越歲,牧因公被劾。

    牧吳產,將攜眷南旋,以歷官久,囊橐頗豐。

    倪知之,詣牧曰:「饑饉之後,盜賊充斥,小人老矣,不能隨護南行。

    女貌雖陋,然有謀勇,果使侍君左右,水陸險阻,無慮也。

    」牧鑒其意誠,納之。

    時惠姑年十八,從之俱南,行李以百計,僕從如雲,盜少不敢舉。

    盜法,凡偵得輜重可圖者,或以寡不敵眾,則通遠程夥合以謀。

    故舉事遲而夥益眾,志在必得也。

     時牧已去膠數日,計程行三百裡有奇,抵西魯界,覓宿所,有旅舍後室橫通三院,牆高丈餘,僅一門容出入,牧欲居之。

    惠姑謂牧及夫人曰:「妾觀此屋,若為謀閉行客者,逆旅主人必非善輩。

    夜深或有變,請主人靜覘之,勿高作聲,妾自有制之之法,不使匪類得志也。

    」牧大駭。

    惠姑乃預為布置,居牧於室之東偏,使二婢伏西室內,曰:「呼而後出,出取玻璃燈安窗下,使徹院如白晝。

    」己乃著箭袖青綢短襖,銳頭皮鞋,鞋尖置鋼,鋒利無對,腰利刃。

    嚴裝訖,滅燭躍身登門額,屏息以待。

     夜既深,寂無聲。

    店主人小燕青,盜魁也。

    窺牧輜重,乃預集羣盜之傑者,各操利器,躍登後壁,伺便而入,餘盜潛伏四周。

    先一人躍下,久而不出,曰:「何遲遲也?」又二三躍下,久又不出,乃相顧愕然。

    小燕青曰:「若輩了不長進,是何大事,乃尚須勞乃公耶?」遂躍入院中,欲脫關,刃已中顱,而不知其何自來也,跌十數武外。

    忽自空下一人,坐胸際,舉佩刀欲砍,而肩被制,臂軟不能為力。

    凝神間,乍聞嬌音喚婢舉燈,至,一幼婦耳。

    惠姑曰:「我初至,觀其形勢,知是對手,果巨兇也。

    汝為旅店主人,不知害人多少,待殺卻,惜污我刃。

    」乃割其耳,截其足,以藥揉之,血立止,時則天已曙矣。

    惠姑釋之去,曰:「留汝殘生,為爾曹戒。

    」乃偕牧夫婦僕從,整頓行李,首途南下。

     牛救盛氏兒 同治庚午,鹹寧有虎患,盛氏兒方牧牛於郊,突與虎遇,兒自牛背墮地,牛以身庇之,奮其角與虎鬬,不勝,有他牛來助之,虎乃去,兒得不死,所牧牛以傷重而斃。

    於是盛氏長老鹹集,皆曰:「此義牛也。

    」買棺斂之,穴地葬之,日為作佛事,而使此兒斬衰治其喪,若喪所親者然,謂之牛孝子。

     貓殉富人 晉有富人某,蓄貓甚慧,其睛金,其爪碧,其頂朱,其尾黑,其毛如雪,愛之甚,寢食與俱。

    貓亦親之,病則臥於側,出則候於門,若父子然。

    裡有貴人子見而愛之,購以千金,不與,以駿馬易,不與,以愛妾易,又不與,乃陷之盜,破其家,仍不與。

    攜貓遁,至廣陵,依一巨商。

    商亦愛其貓,百計求之,不得,謀鴆以酒,貓輒傾之,再斟再傾。

    富人覺,攜貓宵遁,遇故人,附舟北行。

    渡黃河,失足墮水,船人救之弗得,貓見主人墮,叫號不已,亦踴入水。

    是夕,其故人夢之曰:「我與貓皆不死,在天妃宮。

    」故人跡之,如所言,因殮其屍,並貓瘞焉。

     僧為人返信銀 同治癸酉冬,江寧有為人寄信銀者,行經龍膊子嶺下被劫,僅以身免。

    行十餘裡,晚投旅店,閉門泣。

    俄鄰舍來一遊方僧,口操北音,貌壯偉,聞其泣,扣門問故。

    具告之,且曰:「此銀乃數十家養命之物,今予既無以復命,期必死,而諸家待哺者何辜?是以悲耳。

    」僧奮起曰:「有是哉!鼠子敢爾,誓為君索回。

    」止之不顧,曰:「予速回,則原璧歸趙,否則身殉,不累君。

    」言已,掉臂去。

     食頃,有聲如暴風起,出視之,見一人從空而下,審之,僧也,顏色不變,置銀於幾,果故物。

    大喜,因詢其詳。

    僧曰:「我往見若,若曰:『和尚何為?』我曰:『適有急足信銀為爾取去,可速還我。

    不然,且污我手。

    』盜大笑。

    再言之,羣以刀杖進。

    我足踏一人,兩手摶兩人,互擊之,眾羅拜歸銀,乃釋之而返耳。

    」店客聞之,羣來視僧,問其裡居姓名,笑而不答。

    天明,某至鄰房謝,僧杳矣。

     魁若時待師友之義 丹徒謝庭蘭,字湘谷。

    避亂至江陰,受古人義法於承受亶培元,讀書植節,幼與魁若時將軍玉同受業於老諸生李某,蓋魁父時官京口也。

    後數十年,魁官江寧將軍,謝亦館江寧。

    值馬端敏公新貽被刺,魁署江督,江寧教授趙某,謝同年也,衙參日,洩於魁曰:「公尚有舊同學在此。

    」魁曰:「吾久憶之,意其死久矣,君能為我緻之否?」趙曰:「諾。

    」即訪謝,謝曰:「吾不欲謁貴人。

    」趙固請,則以無衣冠對。

    趙假以衣,又嫌其華美。

    乃以葛袍進,謝曰:「得之矣。

    」侵晨,徒步往,具一刺,署曰「丹徒附監生謝庭蘭」。

    文巡捕睨而微笑,有老而傴者戒之曰:「此老先生,不可侮,須上報。

    」入少頃,內傳呼文武巡捕站班,啟中門,魁迎入。

    謝進揖,魁操丹徒音曰:「渴想渴想。

    」問近狀,具告之。

    魁曰:「君太自苦,餘在行間,粗立戰功,姓名稍著人口,君宜聞之。

    若屈己相就,吾將待以故舊之禮,縱不敢以章服浼君,然必能溉君,不至如今之猶困童子師也。

    君太自愛,太自愛。

    」謝曰:「吾樂居此,歲得束脩六十千,尚有餘,可刻所著書。

    」魁曰:「此間有江南書局,有採訪忠義局,請擇一,當為謀之。

    」謝曰:「書局有鄉人韓叔起在焉,不便與爭。

    至採訪忠義局,則分鬼之血食,又不忍為。

    吾老無子,願甘寂寞,感公雅意,謹藏於心,可也。

    」 一日,魁語謝曰:「吾訪李先生後,先後冒認者數輩,吾終欲得一真者。

    」謝曰:「李先生子死於亂,有寡婦及一孤子居通州。

    」魁曰:「吾有四百金,請君緻李,買田數十畝,俾其供朝夕。

    」謝曰:「當招李來親取。

    餘貧士,驟見巨金,安知餘不乾沒耶?」因大笑。

    魁留飲署中,至二更許告別,魁顧從者請謝老爺轎。

    謝赧然,魁曰:「然則騎馬來乎?請坐騎。

    」謝曰:「喜徒步,特走來。

    」魁曰:「速備轎。

    」謝曰:「不可。

    」因命從者持燈送出。

    次日答拜,再屬趙道意,請入書局,又命中軍某堅請,皆辭之。

    魁始歎曰:「吾乃終不可屈故人耶,吾望之愈遠矣。

    」 紫鵑為人理訟事 粵人某遊於滬,悅一妓,名紫鵑,脫籍,攜之歸,將偕老矣。

    俄某以訟事破家,鵑自鬻於平康,以其貲料理之,訟始解。

    鵑再入青樓,鬱鬱不自得。

    某時往慰喻之,欲重為脫籍,而苦無資,乃復至滬,將醵於舊友,久而無成。

    鵑在粵日夕企望,忽有言某已在滬物故者,遂服阿芙蓉膏死。

    同伴覺之,救治,復蘇。

    其事傳聞至滬,人鹹義之,助某使歸,鵑亦卒歸於某。

     趙升救幼主 粵寇擾皖,安慶城下之日,死亡滿道。

    去城三十餘裡,有山曰龍眠,老人某結廬其中。

    歲暮老人樵採歸,聞絕壑下有啼聲,大疑,俯身大呼,久之,乃呻S吟Y相答。

    老人急擲薪臥地,解縛薪棕繩垂之下,使束腰際,牽挽而上,壑中人乃喘息攀緣而履平地,臥地大悲。

    視其狀,為蒼頭,年近六十,懷中一兒,約半歲。

    急邀至其廬,詰行蹤,蒼頭曰:「我,趙升也。

    服役於趙侍禦家。

    侍禦在京,主母及劉姨、許姨居安慶。

    」又指懷中小兒泣而言曰:「此子為許姨所出,主母愛之若拱璧。

    寇攻城,一家殉焉,我故救之以存其祀也。

    」 步氏兄弟保全舟客 廬州李某由寧波附海艘赴滬,共戴者五十餘人,中有少年客,美秀而文,與李聯牀,談頗洽,李叩其姓名,則漫應之.中途,客附李耳低語曰:「君知舟子何許人也?」李曰:「不知.」客曰:「君不慣涉江湖,不知道途之險.我詳察舟子,非良善,其篙師亦面有殺氣,若曹居心叵測,惟我能辨之.計一路,惟某洲最險,倘經其處,不泊舟,當無患,君須識之.」李驚問曰:「舟果泊者,將奈何?」客笑曰:「君毋多言,幸有我在,彼何能為?」李疑信參半,姑默識以覘之. 舟至某洲,未暮也,舟子果命繫纜,諸客僉謂尚可趁程,何遽泊,舟子不答。

    眾譁,少年以目止之。

    洲孤懸海中,四望無際,更無別舟。

    少選,飯熟,舟人但自飽啖,並不食客,眾飢而索食,亦不聽。

    久之,不能耐,舟子忽率其黨各執刀械進前,厲聲謂眾曰:「此地險要,向為羣盜出沒之區,汝等所挾貲可速獻我,當為善藏之。

    不從我,有不虞,悔無及也。

    」客皆挾巨貲,聞言,互驚愕,迺哀告曰:「我等同舟,患難自當與共。

    薄貲固在,縱有不虞,亦全恃主人防衞,如可免患,不惜重酬,又何必勞君代藏也。

    」舟子怒目叱曰:「爾輩死在目前,猶嘵嘵饒舌,欲作守財虜耶?」言畢,回顧其黨曰:「不速了,復何待!」其黨爭持刀械而入,諸客相視觳觫。

     李依少年傍,亦竊自危,第見少年從容起立,喝舟子曰:「汝休孟浪,亦知步家兄弟乎?」舟子卒然斂容,答曰:「唯唯。

    小人不敢。

    」少年叱曰:「汝率黨入內,將何為?」迺以肱一揮,即墮其最獷悍者五人於海。

    舟子等大恐,急棄刀械,環跪乞命。

    少年口中不知作何語,舟子等益恐,崩角叩舷,自稱無知冒犯,罪應萬死,願出貲別為買舟,載眾至滬,以求贖罪。

    少年叱曰:「汝既知罪,姑貸汝,仍乘汝舟。

    再萌惡念,決不輕恕。

    」舟子等稽顙唯唯而退,乃命具酒食款客。

    至滬,同人僉德少年,謀有以報,悉笑而卻之。

    李私詢其寓所,少年笑曰:「我居無定所,君盍告我所寓,暇當相訪耳。

    」李具告之。

    後三日,少年來作別,問將何往,亦不答也。

     劉壯肅殺陳總兵 總兵陳振邦剿撚陣亡,無子,其妻方娠,扶櫬南歸。

    至清江,忽有陳姓者,亦總兵也,自詭為振邦子,欲奪其喪歛賻資。

    婦大哭,伏櫬上,某強推之下,顛而小產,婦憤甚,自縊。

    家人控告府縣官及憲司,皆相視嘿嘿。

    時劉壯肅公銘傳方奉檄赴山東,過此,聞之,大怒,命卒縛某至,數其罪,斬以狥。

     虬髯客為人解盜厄 同治時,川人某宦京師,有政聲,耄年解職歸。

    時值粵寇亂後,遍地伏莽,殺人越貨,數見不鮮,北道為尤甚,行旅鹹懷戒心。

    某輿馬行裝甚豐,所經皆山僻,以有僕從數人,自念當無他慮。

    一日,行山嶺中,忽鈴聲琅然,一客自後飛騎至,狀至修偉,虬髯如戟,睨視某車者久之始去。

    某驚駭,顧謂僕曰:「彼豈綠林豪客耶?不然,何目灼灼視吾車也?」僕故作暇豫態,曰:「彼手無寸鐵,必為行路商賈耳。

    」 某意終不釋,日未落,即投逆旅。

    坐甫定,遙聞歌聲清越,出隣室,潛窺之,則途中所遇客也,袒胸危坐,飲酒高歌。

    某愈疑,晚餐畢,即扃戶寢,輾轉不成寐。

    黎明起就道,先眾而發,蓋冀客之追蹤莫及也。

    及日暮,投旅邸,而客已先在,笑曰:「公至何暮耶?僕俟駕久矣。

    」某益駭,唯唯而已。

    翌日,朝暾已上,將首途,客請同行,某念事已至此,姑安之。

     於是車馬並發,客按轡徐行。

    正揮鞭縱談間,忽淒風四起,林木瑟瑟有聲,某悸甚,毛髮森豎。

    廻首四顧,一箭飛至,客接以手,曰:「此響箭也。

    少安,吾為公除之。

    」言未已,劇盜四五乘怒馬至,客探囊,出一丸擲之,發箭者應聲落馬下,連擲數丸,無不中。

    近前視之,盜屍縱構,均貫腦死矣。

    括其囊,得數百兩,寶石珍珠無數,皆所掠商民物也。

    客曰:「僕老於江湖,窺盜跡無不辨。

    今窺盜垂涎公裝,尾公後者數日矣。

    僕以公寬和雍容,無時俗官習,故從公以相衞耳。

    今果得剪除醜類,大快事也。

    」并以盜贓歸之,曰:「此物取之不祥,宜存之地方有司,招失物者具領。

    」某感謝不已,歎曰:「君真奇男子也。

    吾失物色於風塵矣。

    」贈以金不受,問其姓名亦不答,行數裡揚鞭逕去。

     周綠以頭顱報友 同治時,京師有巨盜周綠者,積案甚多,屢捕未獲。

    其室懸巨鏡,鏡前設榻一,周嘗坐臥焉。

    一日,捕至,方假寐,捕就趨縛,周躍身入鏡中去,而鏡自若。

    蓋鏡有機,首觸之,可轉出鏡後也。

    捕尾之,周自度不得脫,乃與俱行。

    至刑部署,悉承種種案,不少隱,遂下獄,死有日矣。

    周召妻子來,囑付一切畢,乃曰:「吾尚有一事未了。

    」既而曰:「已矣,汝等歸休。

    」周則遍向獄囚詢罪狀,大言曰:「若者固應死,若二人實不應死。

    」獄吏聞言,乃大觳觫,而防之愈嚴。

    當是時,刑部官吏方相慶慰,以為幸獲周,今必死,除一患矣。

    無何,獄吏汗且喘,奔告曰:「周綠逃矣,又挾二囚俱逃矣。

    」部中人皆相顧失色,不知所措,既無可如何,姑懸重賞緝購。

    忽一日,一人與周俱來,自稱頃所獲得者。

    部中人皆狂喜,不暇詰獲狀,即給金使去,而周以死。

     方周之逃也,非真逃也。

    周有友某,嘗有德於周,周無以報。

    在獄時,使某妻先與之約,某日會於某茶肆。

    至期,周越獄往,則其人先在。

    周詰之,曰:「朝廷方懸賞購我,汝與我去,可得賞。

    」蓋其語妻子尚有事未了者即此,又其所挾之二囚,即周所謂罪不應死者也。

     鞾子李欲為寶文靖市義 寶文靖公鋆以四川總督回京,一夕,在曲室與寵姬對酌,酒微醺,將就寢矣,忽見繡簾若被風吹起,突一豪客持白刃挑簾入,屈一膝,對寶言曰:「中堂安否?」寶驚問:「爾何人,夤夜至此何為?」曰:「小人自成都一路護送中堂到此,今夕無人,故特來見。

    如不信,中堂且迴憶成都起程至某處時,宿某姓家,夜不成寐,戲索雛姬臂,並枕而臥,嫌其釧擱腦後不安,亟命脫之,置枕畔,明晨失之,怱怱曉發,不暇尋覓,有是事乎?此物當時即小人代收,蓋預藏之,以為隨行之券也。

    」遂從袖中出金釧一,擲案上,觸酒盞,鏗然有聲。

    寶視之,果然,憶所言,亦驗。

    卒然問曰:「然則爾欲何求?」曰:「可薄給旅費回蜀。

    」問須幾何,曰:「十萬八萬不見多,三千五千不嫌少。

    小人乞賞,豈有奢望?惟中堂命。

    」寶曰:「畀爾五千金,何如?」曰:「謹謝。

    」寶復沈吟曰:「宅中現無此數,奈何?」曰:「是不難,就此夾室中某箱外有作何封識者,中儲黃金甚夥,何妨取三百以犒小人。

    」寶不得已,開鑰,如數予之。

    客受訖,就腰間解黃袱出而裹之,負劍於背,復拱手緻謝。

    欲行,瞥睹案頭有白玉鼻煙壺一具,瑩然奪目,指曰:「此壺甚佳,但不審煙味若何?」寶瞋之曰:「爾亦識此雅趣乎?」曰:「然。

    小人不肖,頗有此癖。

    」便取壺傾煙嗅之,點首曰:「誠佳,但微覺未盡芳洌耳。

    小人欲奉借三日,待歸璧時,當請易以曩年所藏之品,還為中堂壽,聊答厚賜,如何?」寶曰:「欲取,便取去,何託言借為?」客笑曰:「金則拜賜,壺必見還,不敢欺也。

    」遂袖之,掀簾去。

    寶忽遙呼曰:「來,我尚有一言忘問爾。

    」客返身曰:「中堂欲問小人姓名乎?小人姓李,未嘗有名,平時儕輩因小人喜著短靴,輒以靴子李見呼。

    中堂如明日報步軍統領、五城禦史一體嚴拿時,勿忘。

    」乃聳身過簷際,如鳥飛去,庭前枯樹葉,颯颯如雨下,久始定。

     天明,寶急遣人報緝,並詳言昨夜所見之裝束年貌聲音,命捕役記之。

    復曰:「三日內必執來,當厚賞。

    否則將遷怒於爾等也。

    」官吏急派兵役四出窮搜,至晚,絕無所見。

    明日,忽有一役於正陽門外某酒肆見有一人年若四十餘,面瘦而顙廣,目如愁胡下視,短衣窄袖,足躡皂靴,當爐獨酌,頃刻盡數器,復連呼取酒,詳察之,果李也。

    欲擒之,慮不敵,馳歸,告其夥,請共捕之。

    坊官有一黠者,聞而搖手曰:「此非常人,實不可以力取。

    我當先自往,動之以情,冀或有濟,眾尾我來,遙覘動靜,可也。

    」眾曰:「善。

    」此坊官某遂單騎直奔至某肆,下馬入門,便長揖曰:「李二哥久不見,從何處來?」李見之,笑拊其背曰:「甚好。

    我在此待君等久矣。

    」亟讓坐於己上,提壺酌之,戲曰:「君豈真問我從何來耶?祇欲浼我同往耳。

    」坊官俯首,曰:「不敢。

    中堂之命,大哥想早聞之,如能見憐,感且無盡,否則惟有隨二哥馬足之塵,相率偕逝耳。

    」李慰之曰:「我如欲累君等,早離此矣,何必久待?」因引滿,請各盡一杯,把臂徒步出門去。

     李既偕坊官入城,直赴刑部,將上堂,顧左右曰:「此法堂也,例宜加刑具。

    」左右乃以械械其手足。

    少頃,承審司員升座嚴訊,厲聲問曰:「爾即靴子李乎?」曰:「然。

    」曰:「前夜劫寶中堂五千金者,爾也?」曰:「五千金數誠不誤,乃中堂所賞,非劫也。

    」官曰:「玉壺想亦是賞與爾者矣?」李曰:「此小人求借一觀,今夜當送還,非賞亦非劫。

    」官怒曰:「爾誠狡辯,待我請命中堂,再嚴辦爾。

    」命先繫於獄,眾乃曳之下。

    至階,李請少憩,就靴中取斑竹煙管吸煙,且吸且顧曰:「此處監獄頹敗不堪,想歷年修造之費,均被堂司各員蠹盡,各營私宅去矣。

    我今捐助二百金,煩公等略葺牆垣,恐目前即有逸犯也。

    」言已,頓足一呼,鐵索寸折,上下桎梏如蛻脫,躍登屋瓦,三四轉即不見,眾相顧咋唶,莫敢誰何,懊恨而已。

    寶聞之,知其是夕必來,悚懼不能臥,室中環燃巨燭,令僕從持兵器,繞室三匝,待之。

    夜半寂然,喜其不果來。

    雞初鳴,忽見李從空際翩然下,僕輩瞪目直視,身如縛,噤不能聲。

    李直趨寶前,探囊,取玉壺置於幾,從容謂曰:「小人前約今夕必自來,以此物見還,日間何必擾擾?中堂請試嘗此煙。

    小人日來將有遠行,更有一言,敢為臨別之贈。

    中堂亦知當日開府蜀中時,吏治不修,紀綱隳壞,臣門如市,賄賂公行,轄境士民銜之刺骨。

    天災人禍,必有一焉,可立而待也。

    小人前奉假五千金,原欲為中堂市義,稍濟窮乏,冀贖前愆。

    豈知見利忘死,區區之數,猶難割愛,人之憒憒,孰過於此?想中堂上既不畏國法,下復不恤人言,猶幸天假手於靴子李其人,得以旦夕制其死命,使其有所畏憚而不敢肆行無忌。

    中堂如日後稍知悛悔,勉為善人,或猶得保首領以沒。

    不然,靴子李隨時可來緻候也。

    中堂幸自愛,靴子李行矣。

    」言已,一揖而逝。

     隱俠脫滿翠亭於罪 壽州有俠,不知其名,相稱曰隱俠。

    俠行天下,多手賊達官與有權力之人,若無勢而非所名者,不屑也。

    未幾,漕督某為所侵,乃下符州牧,緻此俠,曰:「不獲,即以縱盜糾若官。

    」牧大恐,或曰:「是需滿翠亭者。

    」翠亭者何?則能風影索賊者也。

    遂召翠亭。

    翠亭辭曰:「凡盜,即無蹤,皆著翠亭手。

    此江淮異人也,安緻力?」牧怒,叱之曰:「此漕帥下符所索盜,不獲,則彼糾我官,我死汝杖。

    」翠亭曰:「願死杖。

    」牧乃立緻翠亭妻子於獄,迫翠亭行,曰:「急努力,苟違期者,妻子杖死矣。

    」 於是翠亭哭而行,行楚、豫間三年,跡之,終不得,歸至金陵,宿旅舍,抵暮,微被酒,因涕泣,慷慨自語。

    忽聞樓闆有聲,自樓下一人,呼曰:「翠亭良苦!」其人目炯炯,腰一劍。

    翠亭大駭曰:「若為誰?」其人笑自指曰:「若索此三年,今來面,猶不識乎?翠亭虛得名矣。

    」翠亭惶恐謝,忽不見,翠亭歎曰:「俠則聊視我面,此欲一出其技耳,安望其更來耶?」頃之,俠更來,攜酒飲翠亭,既醉,即臥翠亭榻。

    翠亭愕,欲縛之,手軟終不敢,因亦睡。

    比曉視,則戶閉而榻空矣,翠亭又大驚。

    一日,俠復至,語翠亭曰:「若歸,可至壽州三十裡界亭待我。

    」及翠亭至,俠先之矣。

    語翠亭曰:「而先歸,白而州主,我劍俠,非盜也,豈州縣所能捕?而我之來,凡以為翠亭也。

    當受械數日,俟出壽州界,則行,倘不利於而公也,則吾劍血濡縷,取其首去矣。

    」翠亭曰:「不敢。

    」後出界,果械存而人不見。

     畢道遠待潘芸閣 潘芸閣河帥錫恩為江督李文恭公星沅疏劾罷官,鹹、同間,粵寇之亂,芸閣家產蕩然,孑身至鹽城西鄉之丁馬港,訪其門生畢道遠,借貲入都。

    畢適至鄰鄉收租,芸閣踵門呼畢門者出,曰:「畢道遠在家否?」門者以儀觀甚偉,不敢輕之,延之入廳事,請村人淩舉賢陪談,急促畢歸。

    畢於屏風後竊窺之,大驚,即肅衣冠拜謁。

    芸閣掖之,曰:「世亂,毋行此禮。

    」留宴數日,謂畢曰:「吾從君貸百金赴都,就諸兒曹以畢餘年。

    」畢出金奉之,並親送至王家營,視其上車而去。

    後潘卒於京師。

     程長庚脫某道罪 名伶程長庚,字玉山,人呼之為大老闆,其掌京師三慶班也。

    有道員某以非罪被劾,當褫職,旨將下矣,某憤不欲生。

    戚友來慰問者,僉為之謀,某躊躇久之,忽拍案而起曰:「道在是矣。

    」則羣起亟問之,友曰:「茲事回天大不易,非樞府斡旋不為功。

    方今黜陟大柄操之恭王,長庚為王所賞識,得其片言,冤可立白,曷姑求之?」某亦瞿然曰:「誠然。

    幸嘗與長庚通款曲。

    」則亟偕友往,婉言告長庚。

    長庚曰:「僕溷跡輭紅,方以曲藝進身自愧,自好益復齗齗,嚮於王公大人,雖促膝抵掌,未嘗幹以私,尤不敢與聞官事。

    矧人微言輕,言之亦未必有濟,敢敬謝不敏。

    」 某固請不已,友亦為之陳懇,長庚曰:「幸被劾誠非罪,差可措詞,當勉效棉薄,視機會何如耳。

    」則亟謁王。

    值王憩寢,良久,僅乃得達。

    王則訶謁者,【啟事官之職如古謁者。

    】謂將命胡遲遲也,並為長庚道歉忱。

    長庚白來意,王始有難色,謂旨已交擬,恐不易保全。

    既而曰:「爾果不輕幹人,事雖難,吾當盡力圖之。

    」長庚稱謝肅退。

    王曰:「少休,勿亟,吾正欲與爾閒談也。

    」詰朝,諭旨下,竟無某道褫職事,則參摺留中矣。

     某德長庚甚,賫厚幣,自詣謝,長庚拒弗見,餽物悉返璧。

    命侍者出,傳語曰:「請某官還以此整頓地方公事,毋以民脂民膏作人情也。

    」且從此不與某道相見,有人問此事者,長庚且力辨其無。

     程長庚為某園挽危局 都中某戲園門前冷落,座客寥寥若晨星,園主坐櫃旁,乍見程長庚過,即疾趨而出,殷勤問好,並訴艱難困苦之狀,乞其助。

    長庚怦然心動,乃謂園主曰:「爾毋恐,有我在。

    」園主聞言,揖謝者再。

    長庚曰:「速四出馳報,我將為爾挽危局,即當登臺唱《戰長沙》也。

    」園主欣喜過望,遣人四出招徠,凡在他園之聽客,一聞「大老闆戰長沙」六字,罔不舍其原在之戲園,而倉皇奔至某園。

    於是某園得利市三倍焉。

     程長庚賑伶界 同治甲戌冬,穆宗賓天,都門各戲園照例停演二十七月。

    時戲園有三慶、四喜、義順、和源、順和等數家,合各項角色計之,不下二千餘人,有將流為乞丐者。

    程長庚憂之,乃以平日所積,易米施粥,以賑伶界之無食者。

    鹹感之,為立長生木主,曰「優人大成至聖先師」。

     程長庚徐小香恤同儕 光緒辛巳,孝貞後崩,歌臺闃寂,優人大困。

    程長庚與徐小香固同在三慶班,至是,則哀之諸富貴子弟,醵金以拯之,貧苦之零碎角色,皆間數日得小米五六升,遂賴以存活。

     葛四待楊三 都中蘇班名伶有楊三、葛四二人者,皆蘇人,皆唱崑醜,二人交至密。

    鬻技京師,楊嘗語葛雲:「君技勝我,所在皆可求食。

    君在京,則人皆賤我矣,君能去乎?」葛曰:「諾。

    」遂去。

    之河南,之山東,所至為人所重。

    楊自是遂獨以技名京師。

    葛暮年病盲,仍留山東不去,曰:「我不負楊也。

    」既盲,仍時演劇,每演,必《尼姑下山》一劇,神采飛動,臺步整齊,背負一人,其行如駛,見者不知其盲。

    蓋精熟既久,權衡在心也。

    論者多其重交遊,不輕然諾,故挽之演劇,爭厚餽之。

    楊在京,亦時與通問訊,兩家往來如姻婭。

    葛子文玉,小名虎子,亦能唱崑曲。

    扮武生,身段絕佳,惜喉閉不能發音,然已矯矯於世,人謂葛四醇厚,宜有子也。

     楊繼周夫人睦婣任恤 建水楊繼周提軍萬才之夫人曾氏,亦建水人,年十八適楊。

    楊以武功起家,貴至專閫,而周荊釵布裙如平時,散其餘以為睦婣任恤事。

    楊敬之,語人曰:「吾得一意治軍忘家者,吾妻力也。

    」 善子健焚券 蒙古善子健,名康。

    性伉直,重然諾,京口駐防也。

    幼習商,人有緩急,署券而乞其假金者,無不允,至期不償,亦聽之。

    光緒初,裡人某假金數年而本息無歸者,一日,遇之於城南,偶詢之,某囁嚅無以對。

    乃偕行,行近古塘,某垂涕而道曰:「某實負君,殊無顏以見君矣。

    」奮身欲躍入,善亟攬其衣,慰之曰:「餘今亦信君之貧,當燬券,不汝責也。

    」及歸,遂焚之。

     鮑增祥為許程雪冤 光緒初,歙縣某令,書生也,愚而墨。

    寵二胥,曰王耀,曰三多,恣橫一邑,豪奪巧取無虛日。

    歙人許頌康薄有貲,其戚程某為武生,富過許,有質庫一,在縣北富堨市。

    許以事積忤二胥,適邑有盜案發,二胥乃虛搆左證,誣許、程為逋逃主,執以入獄。

    許、程不勝搒掠,兩股肉盡糜,遂誣服。

    獄成,上江督皖撫,不日出決矣。

     鮑增祥者,字紹廷,歙諸生,舉秋試為副貢。

    能詞,工畫梅。

    家無儋石儲,得錢,輒散去,儒而俠者也。

    聞其事,大憤,乃攘臂為文,獨署己名上徽守,白許、程冤。

    守召增祥詰之曰:「獄已成,汝橫來幹涉,案出入甚大,誣平民,猶反坐,況官長乎?汝能任此責,吾為轉詳大府;否則不如已也。

    」增祥毅然曰:「諾。

    刀鋸鼎鑊,某一人當之,不以累眾也。

    」書遂上,二胥猶不知,日盼金陵回文至,決許、程於市。

    歙故無劊手,走休寧假以來。

    是時侯官沈文肅公葆楨督兩江,政尚嚴明,得書,廉得其實,乃大怒,立馳釘封付徽守,釋許、程,梟二胥示眾。

    守奉檄坐堂皇,召二胥至,陽陽如平時,示以檄,始色變無語。

    縛以赴市,守親監刑,即以休寧劊手奏刀焉。

    某令聞變,飲藥死。

     鮑增祥斥方伯松 方伯松者,歙人。

    少無賴,以博蕩其產,婪索閭裡,邑人苦之。

    天主教士來歙,方首先皈依,稱信徒,益號召羣不逞以濟其虐。

    方不識字,諸生某某等為之任記室。

    赴訴者日恆數十人,半田產錢債事,方頤指記室,錄其詞畢,即授券於其黨,往各村索債,使母子毋有稍欠,券皆數十年陳舊物也,日暮,歸,悉出所收以獻,無稍缺。

    方妾誕日,邑紳皆上壽,壽禮至盈屋,西教士固不知也。

    遇獄訟,方第署片紙付縣令,令悚息奉行,如得大府檄,胥役輔之,四境騷然,至不敢偶語方名。

     鮑增祥久客於外,初歸,聞之,大憤,曰:「世安得有此!」謀走省,控諸院司。

    方聞而笑曰:「此豈復梟王耀、三多時耶!」鮑怒愈甚,星夜去。

    方揚言將以眾毀鮑廬,鮑子鶚,是時舉於鄉,夷然弗為動,方亦卒不敢往也。

    鮑卒白皖撫,郵書上海法主教某,斥方出教籍,徒黨悉鳥獸散,方始斂迹。

     俞默庵救孔才 婺源俞默庵,名應鈞。

    性倜儻,尚遊俠,與將軍金順友善。

    光緒初,以光祿寺署正從金征新疆,總營務處事。

    翼長孔才,新疆土豪也,深服俞,以兄事之。

    迨金鎮伊犁,劉襄勤公錦棠前鋒回軍崔三【陝西降回。

    】馬隊十八人出市馬,路劫民車,俞巡汛過其地,民呼救,檄孔往,殺十八人而無供。

    左文襄公宗棠大怒,欲以事誅孔,簿責金以孔所以殺十八人狀。

    孔見俞,泣曰:「大兄有子四,弟不幸無子息,左侯欲甘心於弟久矣,可奈何?」俞攘臂奮然曰:「唶,何至此?我乃檄爾,我自當之,左宗棠獨斬我。

    」挺身往。

    文襄大怒,命解蘭州,擬斬監候。

    當是時,聞俞名者,知與不知莫不色然曰:「天下奇男子。

    」入獄,大吏不忍拘,而官僚士庶日造於門。

    遇故人,輒豪談命酒,自忘為囚繫中人。

    會德宗親政,大赦,而俞終於獄。

     舒雅佩救販馬客 皖人舒雅佩,不娶,以拳勇著稱,能步行牆垣。

    他技師與人角,多隕其要害,舒惟仆人而已,未嘗戕一人也。

    嘗遊正陽關,遇販馬者,挽其袖止之,曰:「子面色有異,不治將死。

    」販者怒,將毆之,或告以舒名,乃止。

    詢以故,舒曰:「子臂此時覺酸乎?」曰:「微覺之。

    」曰:「是矣。

    一小時以前,有按汝背者乎?」曰:「有之。

    」曰:「何人?」曰:「遇一少年於郊,不相識也。

    欲以所乘跛馬易吾駿騎,拒之,因相詈也。

    渠一拍而去。

    」曰:「是矣。

    此點穴也,一周時將死。

    」乃以藥飲之,販者覺腹痛,須臾,吐黑血塊數枚,如棋子。

    舒曰:「此無事矣。

    」販者止而謝之,不顧去。

     舒去裡許,遇少年,少年引手,欲緻毒於舒。

    舒走且避,無已,乃與之搏。

    手數交,少年忽噤其口,若癡。

    舒徐返,招販者與藥,曰:「以此蘇之,且釋汝仇。

    」販者如言,少年釋,慚不可仰,追舒,渺矣。

    光緒辛巳,舒死,年九十七。

     瓊州盜除暴 某甲,瓊州人,佚其名,海上之雄也。

    瓊州地鄰香港、澳門,火器易緻,故盜之悍者遠過內地。

    甲在海上尤恣睢,官軍不敢捕。

    聞海豐某為富人也,率眾往,將劫之,使其徒散居酒肆中,而先往偵焉。

    夜伏屋上,俯而窺之,則某方與客議奪某農產,所以羅織之者甚悉。

    甲備聞之,歸告其眾。

    明夜亟往,執甲數其罪,痛抶之,令盡出文籍簿券悉投之火乃已,榜其罪於門。

    其徒或有欲掠之者,甲曰:「吾來此,以除暴也,掠之,將失此義。

    」舍之去。

    某姓不失一物而破其產,謂盜有意誣之也。

    然事已播矣。

     葡萄牙商人某擁厚資,戒備甚至,甲初夤緣其僕為之禦。

    一日,遊於郊,行稍遠,甲遽捽商背,如提小兒,以土窒塞其口,揚帆去,其家大驚。

    明日,得書於案,要銀幣二十五萬,令送緻某地。

    如言送往,未及至,已攘之途中,所謂某地者,蓋以誑葡人,非真也。

    明日,其家樓上巨箱中忽有鼾聲,發之,葡商出焉。

    問往還之境,雲數日未見光,恍恍惚惚,不知何以至此也。

     甲嘗刦某地,其家知而備之,既入而伏起,身被三鎗,猶能躍垣以走,越數十百廛如飛,眾莫能逐。

    已而創發,墮茅簷下。

    室中母女二人,聞而出視,遂拯以起。

    女知為盜,欲市恩,乃朝夕護之。

    既少愈,躍然起,遂去,越日,投千金其室。

    女猶未嫁,其壻貧儒也,疑其不貞,將離婚,女聞之,涕泣欲死。

    甲一夜面其壻,親責之,聲色俱厲,壻不為動。

    月餘,有為媒於他姓者,合卺之明晨,乃知仍曩女也。

    審其貞,乃無間言,甲亦不再見。

     義婦為人乳子 戴蓮谿太史鸞翔之長子為廣東令,未久,即卒,其妻方孕,而宦橐蕭然,不能久居。

    時蓮谿猶作宦中州,乃扶柩北歸,將往依之。

    行至湖南,休於逆旅,妻產一男,然苦無乳,兒日夜啼,妻亦抱兒而哭。

    逆旅之隣有婦人來視之,曰:「患無乳耶,何不僱嬭婆?」妻曰:「異鄉棲泊,何從僱募?且資糧匱乏,尚懼不足以達所屆,能議及此耶?」又泣曰:「未亡人止此一塊肉,兒死,我亦死矣。

    」婦聞之,大不忍,久乃言曰:「吾家幸溫飽,固非為人作嬭婆者。

    然聞若言,吾心惄下。

    吾生一子,甫數月耳,可以吾湩食若子。

    雖然,必歸而告吾夫。

    」 言已,遽歸,以語其夫。

    其夫怒曰:「吾家幸溫飽,豈為人作嬭婆哉?」婦曰:「固也。

    然此兒死,其母亦必死。

    二命所關,豈容坐視?我則既言矣,君無阻我。

    」乃屬其子於他人使乳之,而自從戴妻以行。

     戴妻問月需錢如幹,至中州,當言於吾舅,必如約。

    婦怒曰:「吾豈為人作嬭婆哉?哀汝耳。

    雖自汴還楚,舟車之費,吾亦自具,不需汝錢也。

    行矣,無多言。

    」遂發湖南,道湖北,而至於汴。

    蓮谿夫婦皆感泣,曰:「微此婦,吾得有此孫耶?」厚酬之竟不受,蓮谿乃使其妻盛服拜謝之,又具盛饌與之讌飲數日。

    臨行,語之曰:「歸楚之費知已備具,夫人高潔,超邁尋常,然太不為吾夫婦地矣。

    薄具車徒,幸勿卻焉。

    」乃資送之以歸。

     謝子受助陳國瑞女 陳國瑞居揚州,以詹啟綸毆傷人命,彊梁幹涉,抵啟綸罪,遂謫戍黑龍江,尋死戍所。

    有一女年十四五,自關外走京師,因閻文介公敬銘哭訴於醇賢親王,王奏請資送其柩回南,一時爭言其女為緹縈復見。

     女許字雷太常以諴之孫,國瑞有數千金,在妾某氏所,合官吏賻贈,殆將萬金。

    嫁女時,妾為之主,資從甚薄,雷漸不能自給,女數告貸於庶母,後遂厭之。

    妾居揚州尼庵,以數千金資其母弟開錢肆,女益憤,自率健兒奔入庶母所,以索還雷氏原聘朝珠為詞,搜其金飾數事去。

    庶母馳赴甘泉縣署,報白日搶刦,縣令林之蘅飭役逮捕。

    女訴之於淮揚道,道為臨桂謝子受,習聞女賢,欲緩其獄,甘泉令乃徑以搶案具詳。

    謝傳見女,問其詳。

    女青裙屏飾,舉止端詳,陳說庶母寡恩及家世衰微狀,涕淚迸集。

    謝惻然,移書陳舫仙廉訪,飭令細查情節稟覆,毋鹵莽。

    又屬令諭其庶母資雷千金了案。

    後謝行部揚州,金遷延未繳,女復訴,謝為假坐揚州府大堂,飭甘泉令立提陳妾之弟至,責令即具金交女。

    此光緒壬辰事也。

     何元為人除盜 光緒初,某邑有丐何元者,家負郭。

    忽東城牆崩,一家壓斃五口,元得生。

    時方弱冠,零丁孤苦,無期功強近親,遂流為丐。

    性素鯁,寧乞,不貸戚友。

    隣人憫其饑,予以殘羹,不受,惟米薪受焉。

    有富紳欲留為僕,元曰:「大丈夫寧為鷄口,毋為牛後。

    某即窮餓以終,豈肯屈身奴隸耶?」紳感其言,時賙之。

    元無隔宿糧,乞有餘,即以惠同儕,或自不食,而轉以餉諸丐之老者病者,故當時號之為義丐焉。

     某紳富資財,久為羣小所覷。

    一日,元雜眾盜中,聞有行刦某紳之議,薄暮,元潛入紳家後園,持棒蜷伏樹下。

    更定後,眾盜蜂擁至,踰園牆過,方欲跳下,元舉棒踣其一,再登再踣,連斃三人,盜乃懼而散。

    紳知之,亟肅入,酬以金,不受,去。

     白勝魁不盜其鄉 光緒初,吉林有劇盜白勝魁者,驍悍無倫,精擊刺,身輕善超距,越峻牆如履平地。

    行劫,不殺人,亦不合夥,無論遠近,皆獨赴之。

    凡入事主家,破門而入,搜刮金資,拒則無幸。

    然不擾其鄉,其所居之地,周三十裡以內無盜劫,有則白為之捕,而追贓給主,羣盜憚白勇,相戒毋敢犯。

    隣裡貧人不能舉火,輒周恤之,凡以急告者,無不應,亦無不滿意而去。

    以是一方之人愛而敬之,羣稱之為白大爺。

     鐵漢還所盜物 宣城富家韓氏嘗被盜,喪金資巨萬,報官捕治,不得。

    已而主人死,一子名少坤,才八歲,寡母謝撫之。

    煢煢幼弱,不能理舊業,族人之強者鹹魚肉之,主計者復狼狽為奸,不數年,零落殆盡。

    母子傫然,無所為計,所居宅亦售於人。

    一夕,母績子讀,時將夜分,中庭月明如水,謝望月而歎。

    忽中庭有人應聲曰:「夫人毋悲歎,郎君能讀書,他日必有成就,亦僅十年辛苦耳。

    」韓大驚,良久無聲息,開門出視,明月滿庭,寂無人蹤也。

    回顧,則案有皮篋一,不知何來。

    亟啟之,則纍纍者黃白充其中,間以珠玉。

    謝一再審視,則多半數年前所失者,知頃間語聲有自來也。

    急戒兒勿多言,仍苦守如故。

     少坤長,應試入泮,旋舉孝廉,以大挑官浙江知縣。

    謝於是出所藏,贖舊宅,更新之。

    少坤性本聰穎,尤善應對,頗為上官所器重,作令數年,宦囊頗豐。

    一日,吏報獲一大盜,親鞫之,盜神氣自若,問姓名,自稱為鐵漢,不肯言真姓氏。

    命掠治之,盜運氣以禦,刑具加之,皆無如何。

    已而盜仰視堂上曰:「汝韓少坤耶?十年前四月十八夜之言,猶記之否?盍詢汝母。

    」少坤瞿然,命且收禁,歸告其母。

    母命檢篋,則篋上蓋有鈐記,正「鐵漢」二字也。

    謝欲釋之,少坤不可,曰:「此為某巨室案中要犯,若釋之,則官且不保。

    彼不過以掠我者還我,未足雲恩。

    我今公事公辦,是亦足矣。

    」謝氏曰:「當日窮居之際,終日勤勤,不足一飽,彼若不還,母子久為溝中瘠矣。

    且非若輩肆劫於前,則區區者亦并入債家之門耳。

    彼取之有餘之時,而給之不足之日,此惠安可忘也?」少坤乃曰:「今釋此人亦可,但令彼以恩人自居,恐事若宣布,外人追論及之,昏暮去來,不無妄測,不如滅口之為善也。

    」謝未答。

    忽白光一道,射窗而入,窗櫺盡折。

    有短衣窄袖立於前者,鐵漢也。

    笑顧少坤曰:「很哉。

    乃以怨報德,且挾持若母耶?」少坤木立不知所雲。

    一轉眼,白光滿室,如觸電者。

    須臾光過,鐵漢立屋脊上,捧三尺劍,拱手曰:「再會。

    」少坤神定覺痛,則兩眉皆連皮削去矣。

    是夜,獄中報失大盜,少坤遂病悸,神氣索漠,不能理公事,乃罷官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