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舜水文選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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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洩瀉,豈堪久而不止;久則脾洩矣。

    惟加意調攝;早痊,速寄我知之!前言江戶寄書極便,雲每月兩次飛報;别來五十日矣,豈遂無一報耶! 不佞于七月十一日到東武,因冒暑緻疾。

    十八日見水戶上公,禮貌甚優;上下俱已申饬,肅然可觀。

    次日早,即令儒生小宅兄到寓緻謝;雲『昨日有勞,誠恐受熱,相公心不自安;特令某來緻意』。

    此禮甚好。

    又雲不佞老人有道,朱魯璵乃字也,不敢稱;欲得一庵齋之号稱之。

    不佞答言『無有』。

    三次緻言,今已将「舜水」為号。

    舜水者,敝邑之水名;古來大名公多有此等,如瞿昆湖、馮巨區、王陽明,皆本鄉山水也。

    今撥住中房,修理完日入屋。

    十九月,上公奉命就國;來月初三、五啟行。

    即日已畫圖遣去,複造房于水戶;房屋完日,不佞複當至水戶居住。

    明年夏秋,方得回江戶。

    一别之後,遂與賢契如此遼闊;人生之事,何可意料! 上公大約有建學校之舉;入境以來,德譽日隆,未聞疵政。

    久與之後,另當一一奉聞。

    必得款語,方可及于他事。

    奈适逢其匆匆,尚須異時也。

    觀三省一事如此溫言相答,必非不好士之君矣。

    三省近來頗跳躍,不循禮;小兒難馴易敗,故須重慎也。

    且看後來如何耳。

     時下令寵已當彌月之期,既得佳兒,即當速速于貴國主處附信聞報。

    仁者有後,不蔔可知;然亦須一聽佳音也。

    并将貴恙如何?詳細寄我!外來往書稿三篇,附覽。

    移房之後,或者少閑;然初到,往返必不能已也。

     尊公不另書,幸藉賢契詳悉奉聞。

     ●與陳遵之(清康熙五年丙午) 往時弟與兄數日不晤對,便胸中作惡;今乃以世事遷變,遂緻分處各天。

    冉冉歲月,總無音耗;孤蹤獨處,何以為情! 己亥春,鹹兒至,才聞動定。

    知兄悅豫安好,門闌亨泰;尊嫂亦康健無恙,令愛王伶俐足以悅親:稍慰闊懷。

    兄性安舒和厚,其得上壽者,理也;嫂氏如此弱質、如此重病,乃亦至今安甯,此誠喜出望外。

     十餘年來,在交趾時,已知小女柔端故于七月十四日;然此書之到已遲數年,書尾不載年月,未知其終于何年也!小女性剛決,身佩利器者多年,日夜不離;弟素憂之,嫂氏亦素憂之。

    今未知其死之故!但聞嫂氏與令愛哭泣無度;又聞兄家祭畢,次日别設祭筵,為位陳設裳衣,嫂氏酹酒痛哭,令愛哭之甚哀。

    誠感嫂氏過愛此女!吾女明德淑順,動合矩度,不獨鄉邦稱之;即璵嘉兄之主自命一世人豪,且于綱常倫紀之間不甚關切,亦深為歎服曰:『非此父,不生此女』!弟甯不痛之!且亂離以來,諸家祭典隳廢,弟豈不欲嫂氏數數而祀之,即吾女可以無餒;但異姓之女而專祭于陳氏之門,恐于禮不合。

    惟兄酌之!乞兄将其死之年與月日時示知,并将其死之故寄我!辛醜年煩許疑之寄書,内言此事;未知其沈浮也。

    吾女舉世無與比,又弟所鐘愛,豈緻疑于骨肉之間;弟今當為文以祭之。

    但恐一時少有差違,而弟直言其生平,便有譽兒之失。

    此文一出,雖無媿于人之耳目,而有愧于天地。

    故甯遲之一、二年,必待兄與我子侄之書至而後成之、而後為位而哭之也;千萬千萬! 鹹兒即于此年六月十七日患傷寒;五日而熱除,弟禁其飲食。

    次日,虞氏之母昌言曰:『老相公沒主張!如此熱天,久不進食,必緻不起;後生強旺,必不能堪此』!時賓客如雲,必要求見;弟出見客,而竊以稀粥餔之。

    是夕即複熱,喘急一夜而亡。

    此子惑于邪言,以口腹而喪其身,固不足惜;特弟老年失壯子,更覺伶俜孤苦耳!寄柩他山,未知存毀。

     叔公處何如?叔婆安好否?弟不能盡分毫情禮,于心歉然!彼時候四舅不至,故緻此大欠缺也。

    元實兄、鬥東弟,近狀何似?欲如往時歡聚,複可得耶?姚親家近況必佳?兄曾産育佳兒否?共有幾子、幾女?兄家本不甚饒,祗以伯母勤力所緻;遷革之後,不緻銷落否?諸家祈兄乘機一問之!彼此耆耄之年,不能少有寄将,而但空口問訊,誠媿于歆!然情之所至,自不能已也。

    令甥必佳招官老成來(?),與前應不同。

     弟飄流無已時,近亦留住日本。

    日本國之禁,三十餘年不留唐人;留弟乃異數也。

     去年六月,應宰相源上公之招,來至江戶,極蒙優禮;在日本國,共詫以為未嘗經見之事。

    上公乃為當今之至親尊屬、封建大國,列為三家。

    盛德仁武,聰明博雅;從谏弗咈,古今罕有。

    弟處賓旅之位,不能有所裨益;而屍位廪饩,深用為媿。

    上公讓國一事,為之而泯然無迹,真大手段;舊稱泰伯、夷、齊為至德,然為之而有其迹,尚未是敵手。

    世人必曰古人高于今人、中國勝于外國;此是眼界逼窄,作此三家村語。

    若如此人君而生于中國,而佐之以名賢碩輔,何難立緻雍熙之理。

    世子亦能仰體尊意,近更婉曲綢缪。

    弟于如許大功名、大權勢,棄之如敝屣、逃之如沒溺;豈今墓木已拱,乃思立功異域!但遭遇如此,雖分在遠人,亦樂觀其德化之成也。

     此書與兄作永訣,故縷縷至此。

    閑暇之時,每飯心未嘗不在兄所;然今生豈能有再見之期,徒虛想耳。

    倘弟諸孫中有可者,兄但預先點簡一人,八歲以上至十餘歲皆可;英俊有恥者為上、性行純潔者次之、循循雅饬者又次之,若粗野頑劣者則不如不來為愈。

    俟明年有便,當為之計也。

    先父母墳墓事,在小兒書中;幸祈閱之!茲不能盡,種種均附來友口道;來友頗似真實,不必過于驚疑。

    中懷無限,不能盡悉,心炤而已。

     ●答黃德舍 十月二十二日得賢侄手書,歡喜之極!此書得之意外,不及開緘,執書而與二三門人言賢侄少年老成,在舟周全,到貴鄉事事周匝,宛然如在目前。

    其年事不如意以後,竟不相聞問。

    今忽得此書,遂如面晤。

    今相去數千裡,安能使至此歡然道故! 開緘知尊翁、尊堂相繼辭世;七年困頓,慘然心目!令弟幾人?頗能成立否?若賢侄獨力贍養之則大費拮據,奈何!然無父之子,更須加意收衄教訓,不可使之失所! 令親延到東甯,景況何如?先年曾有附候書,彼時已知事緒不佳,亦有少物寄将;大約托俊使,今已失記的确矣。

    藍三官既已不幸,有令郎否?其家何如?興官何如?許仕官何如? 承寄細襪一雙領到,謝謝。

    此間無物可以申意,薄具白金十兩,少展疇昔之意;惟祈監存!來書無月日;已後有書,須一到即寄,遲則無及也。

     ●答奧村庸禮(清康熙八年己酉) 二月十三日接賢弟手書,知公務填委;詢來使,知新禧骈集,又知有益祿之慶:深為慰悅!凡在知交,亦與榮施;況不佞誼更深切乎! 不佞今年七十,拟于舊冬告老;适值宰相上公無暇,延至今年正月二十四日,此書方得上達,而上公不允。

    不佞以老邁愦昏,意在辭謝西歸;書到時,事在未定,故不即答。

    其後上公屢屢遣人緻意,謂不佞客也,與他仕者禮異。

    而上公日夕親近之人,到寓備言上公禮意之厚,且雲『任憑先生如何說,上公如何肯放先生去』。

    其人又缜密,言必不苟。

    不佞思歸亦無家,與中原人居中原者不同。

    且上公意思勤勤懇懇,而必欲辭歸,近于要君徼名矣;于禮未為至當,故不敢複言。

    明年會當辭祿,惟留少許以養生耳。

    目下拟作身後之事,材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