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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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意見上轉換,何曾助得來? 人心要虛,惟須集道,常使胸中豁豁,無些子積滞,方是學。

     虛即是道,體虛故神,有物便實而不化。

     問:“三子異于孔子,天資不同乎?學力不同乎?”曰:“兼有之。

    ” 大抵聖人而下,各以資之所近為學。

     問:“知及仁守,而猶有不莊以禮之疵,何也?”“此是古人精一無盡之學,知字甚重,譬之一室,身心俱道此,方是知及之,仁守則當常住在此。

    誠住在此,些子疏漏處都照管得完全。

    ” 要之一知字盡之矣!仁守以下,隻是知到熟處,非有二也。

     避惡人,使惡不至甚,亦是愛他,非絕之也。

     此便是一體之仁。

     問:“張子太和所謂道,似為有見之言?”曰:“是尚未免認氣為道,若以清虛一大為道,則濁者、實者、散殊者獨非道乎?” 道無清濁、無虛實、無大小,不滞于氣,惟體道者能知之。

     有生于無。

    故曰: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

     無聲無臭,原是萬有之基。

     一友問:“應物了,即一返照,何如?”曰:“是多一照也。

    當其應時,真機之發即照,何更索照?照而不随,何待于返?” “日月有明,容光必照”,良知應物亦然,此無内外之學。

     “北海元珠忘處得”之說會中多信不及,其信者亦以為發得太早。

    曰:“忘是對助而言,郭橐駝種樹,莳也若子,置也若棄,忘即棄之義也。

    且此言為用功者說,為執著凝滞者說,不然,又為癡人前說夢矣。

    ” 忘即澄然無事,工夫方平等,不起爐竈。

     成性存存,不離感應,有事無事,皆感應之迹也。

     日往月來,月往日來,自然往來,不失常度,便是存之之法。

     《答南明汪子問》一 問:“《書》曰作聖,《詩》雲無邪,貴思尚矣,而《易系》亟稱無思無為、何思何慮,孟子揭良知以明仁義亦曰不慮而知。

    以不慮為良則思無益矣。

    禅家六行,其一思惟,似亦未嘗廢思也。

    顧其上乘不可思議,即一念起,不啻千裡失之。

    此與孔孟之指同歸而《詩》、《書》戾矣!吾道一而已矣,即佛氏亦以不二為法門,第折其衷,如之何其緻一也?” 孟轲氏曰:“心之官則思。

    ”以思為職而得失系之,故曰:“思者聖功之本。

    ”《書》曰:“思作聖。

    ”言思之本于睿也。

    《詩》言:“思無邪。

    ”言思之本于正也。

    思顧可少哉?然而《易》之《系》曰“何思何慮”,又曰“易無思也”,若與《詩》、《書》、孟氏之言相背而馳,此千古不決之疑案,學者将何所取衷哉? 昔上蔡問于伊川曰:“天下何思何慮?”伊川曰:“有此理,卻說得太早。

    ”繼而曰:“卻好用功。

    ”則已覺其說之有未盡矣。

    堯夫曰:“思慮未起,鬼神莫知,才被鬼神觑破,便咎以為修行無力。

    ”然則未起之思慮将何如也? 夫何思何慮,非不思不慮也。

    所思所慮一出于自然,而未嘗有别思别慮,我何容心焉?譬之日月之明,自然往來而萬物畢照,日月何容心焉?既曰何思何慮,又曰百慮而一緻,此即伊川所謂卻好用功之意,非以效言也。

    無思者,非不思也,無思而無不通,感而寂也。

    此即康節所謂未起之思慮,起即憧憧也。

     自師門提出良知宗旨而義益明。

    良知之思自然明白簡易,睿之謂也。

    良知之思自然明通公溥,無邪之謂也。

    惠能曰:“不思善,不思惡”,卻又不斷百思想,此上乘之學也,不二法門也。

    若卧輪則為聲聞後斷見矣。

    夫良知不學而知,即一念起千裡失之,此孔孟同歸之指而未嘗戾于《詩》、《書》者也。

    會須大徹大悟,始足以破千古之疑而析毫厘之辨也。

     《答南明汪子問》二 問:兢兢業業、翼翼乾乾,堯舜文周由此其選,後之戒慎恐懼,宛然祖述憲章。

    孔氏疏水忘憂,顔子箪瓢不改,即曾點春風沂水、獨當聖心,何其樂也?濂溪相傳,不離主敬,及其尋孔顔之樂,雖曾點猶然以見大與之。

    近世宗儒,亦往往務自得而求真樂。

    夫懼與樂,皆情之一也。

    未發而有所中之謂何?說者謂未得則懼,得則樂之,淺之乎窺聖人矣!豈堯舜文王周公之聖一無所得,而孔顔顧自滿假邪?乃今專事戒慎恐懼,涉矜持,語樂而至于手舞足蹈而不自知,或失則蕩。

    要之,無兩可者也,願聞其方。

     樂是心之本體,本是活潑,本是脫灑,本無挂礙系縛。

    堯舜文周之兢兢業業、翼翼乾乾,隻是保任得此體,不失此活潑脫灑之機,非有加也。

    戒慎恐懼是祖述憲章之心法。

    孔之疏飲,顔之箪瓢,點之春風沂浴、有當聖心,皆此樂也。

    夫戒慎恐懼非是矜持,即堯舜之兢業、不睹不聞,非以時言也,即吾心之本體,所謂修道也。

    戒慎乎其所不睹不聞,是合本體功夫,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

    懼與樂非二也,活潑脫灑由于本體之常存,本體常存由于戒慎恐懼之無間。

    樂至于手舞足蹈而不自知,是樂到忘處,非蕩也。

    樂至于忘,始為真樂。

    故曰至樂無樂。

    濂溪每令尋孔顔樂處、所樂何事,必有所指,明道雲:“鸢飛魚躍與必有事,同一活潑潑地,不悟隻成弄精魂。

    ”其旨微矣。

     《答南明汪子問》三 問:夫子賢于堯舜,釋之者則以為聖不異,而異于事功。

    竊意門人稱頌當時,非事功已也。

    堯舜執中,夫子時中,執之與時,猶守之于化也。

    堯舜性之也,非守之也,固不敢以文害辭,要之,夫子之所以為時中,無意無必、無固無我,是以堯舜之德大哉至矣!借曰絕四,未之前聞,故自生民以來未有盛于孔子者也。

    顔氏得之而為約禮,曾氏得之而為格物,并得其宗矣!夫約而複之,守之謂也,猶難語時。

    格物則皆中節矣乎,當其未發,良知具在,是之謂中。

    孟子名孔子為聖之時,原其始,必歸重于智。

    皆是物也,顧夫子之時中,不涉将迎,不立能所,不容拟議,所謂從心所欲不逾矩是已。

    即物格知緻而止至善果即得時中乎?其未邪? 昔者門人稱夫子曰:“賢于堯舜。

    ”堯舜未易賢也,釋者指事功而言,殆非本旨。

    夫人之情得于親炙者,其情密而屬意深,得于傳聞者,其情疏而用意渺。

    況門人受夫子之教,耳目所濡染,精神所熔鑄,中心所誠服,同于罔極之恩,比之邈焉疏渺之迹,似若有間,故不覺稱頌至于如此,門人亦不得而自知也。

    其曰“不至阿其所好”,亦若有概于其中者矣。

    此亦人之常情,不必更生别議。

    孟子曆叙聖賢之傳,自堯舜至于孔子,則曰聞而知之。

    夫子自謂“信而好古”,堯舜固有所祖述者也。

    若論事功,唐虞之際,蕩蕩巍巍,精一執中,開萬世心學之源,區區欲以删述憲章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