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經籍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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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夜以興思免厥愆至有仆臣防厥後自聖之言非惟見其任伯冏君牙之得人且知其惕躬畏咎也其命呂侯以刑也則厯告以謹刑罰恤非辜雖當耄年而其心未嘗不在民反謂之意不在天下何耶使穆王作三書皆無實之言所任之人亦不當則夫子不取之也夫子存其書則君牙伯冏呂侯非妄人穆王非不恤國事之主明矣當是之時君臣如此而謂徐子僣王已謬況又受諸侯之贽乎今之世儒有讀伯冏為大仆正則曰穆王好馬故也讀呂刑王享國百年耄荒則曰老而荒怠故好逰也蓋列子之説傳為左氏以及于韓子信韓子之説必至于此也據書曰王享國百年耄荒言時已老矣年雖老而猶荒度作刑以诰四方正見其不怠也荒度之義與禹荒度土功同若果既耄荒何暇訓夏贖刑乎予病世人聞聲觇影毀譽失真至有無兄盜嫂無妻撾婦翁之謬街談巷議不足恤而韓子亦信之所以不得不為之辯也
呂刑非先王之法問贖刑所以寛鞭樸之刑則呂刑之贖刑如何曰呂刑蓋非先王之法也故程子防問雲商之盤庚周之呂刑聖人載之于書其取之乎抑将垂戒後世乎【文公語録】
秦誓何以入經【秦穆公夷狄君爾以夫子定書何以秦誓附之于帝王書之後】百篇之書帝王大訓特序秦誓者蓋聖人念焚書之酷雖知不可免猶不敢廢人事焉若曰旌穆公之改過用人彼夷狄之君爾既死猶以三良殉豈其能改過而用人者乎
諸臣執贽【書記舜廵守之日脩五禮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贽孔氏傳曰三帛諸侯世子執纁公之孤執元附庸之君執黃二生卿執羔大夫執雁一死士執雉元纁黃之説于經則無所據矣況舜之東廵肆觐東後方與諸侯協時月同度量脩禮玉諸侯世子何得執纁以見乎孤之名起于周官為三宗之貳書春秋與孟子言諸侯之制并無孤之名獨周禮有之舜之時未可據此且世子必執纁孤必執元附庸必執黃所取何義若無義則謂世子執元孤執黃附庸執纁亦可也是故不可不辯】孔氏釋書類皆亡據有如舜之東廵肆觐東後雖曰脩五禮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贽而未嘗有纁元黃之説與夫羔雁雉之言此孔氏據周禮大宗伯之文因以意而觧之其失亦甚矣且禮諸侯所執者玉而已币帛禽鳥皆非所執也蓋彼據周官書有執之文孔氏之失正自周官書誤之也大宗伯以禽作六摯以等諸臣曰孤執皮帛卿執羔大夫執雁士執雉庶人執鹜工商執雞據春秋魯莊公娶夫人使宗婦以币見春秋書曰大夫宗婦觌用币不聞其執币也惟左氏曰禹會諸侯于塗山執玉帛者萬國蓋用玉帛連文其實執玉奠帛也若信周禮謂帛可執則皮亦可執乎嗚呼執帛猶可也曰羔雁雉之物其可執乎方卿大夫之見天子鞠躬屏氣伛偻不假而乃手執羔執雁執雉果為禮容乎至尊之前羔雁生禮執持惟恐或失不知何如拜趨俯伏乎至于執死雉以見君豈其宜哉且必取此三物何義鄭氏曰卿執羔者取其羣而不失其類或曰羔羣而不黨凡鳥獸各以其類聚何特羔不失其類乎又安知羔之不黨乎陋説之甚也大夫執雁者取其俟時而行如大夫之随君也凡人臣皆當随君而大夫獨取此義何耶士執雉者謂士當如雉耿介為君緻死也凡為人臣者皆當為君緻死何特士也哉若如所説則卿之所執亦可以為大夫之所執大夫之所執亦可以為士之所執皆不通之説蓋作周官書者但見舜典上有五玉之文以玉為可執則下之三帛二生一死之物皆可執也諸侯既執玉矣則其餘所執者不得不強以孤卿士大夫當之是不思之甚不知舜典之防不然舜之行守諸侯各執玉以見而三帛二生一死之物特以為贽見之禮爾古者君臣相見必以見土地所生之物而為之贽康王之诰曰皆布乗黃朱賔稱奉圭兼币曰一二臣衛敢執壤奠方康王既屍天子諸侯皆布四黃馬朱鬛以為庭實謂之壤奠舜之諸侯以三帛二生一死贽者亦壤奠之謂也禽鳥之物性馴擾者則生緻之性耿介者則死緻之此皆使人緻之于天子天子受其贽而還其玉故曰如五器卒乃複使孤卿大夫士常執之物天子不容受之不與五器俱複也觀此則可見執羔執帛等之説為謬矣執帛執羔固不可而又謂庶人執鹜工商執雞愈可鄙也謂孤卿執贽何所見邪此又因舜典之文而增益之惑世之甚也矣
書至文侯而诰命絶風氣之推移治道之通塞必于其會而觀之此篇作于東遷之初由此而上則為成康為文武由此而下則為春秋為戰國乃消長升降之交會也故法語舊典尚有一二未冺而陵遲隳堕之意亦已見于辭命之間學者所當審擇而明辯焉
文侯之命見周終于東嗚呼周所以終于東者蓋于此章見之平王東遷之初大讐未報王略未服正君臣坐薪嘗膽之時也奔亡之餘僅得茍守而君臣釋然遽自以為足曰父義和其歸視爾師寜爾邦兵已罷矣曰用赉爾秬鬯彤弓盧矢功已報矣曰父往哉柔逺能迩恵康小民無荒寕叙之以平世之政軍旅不複講矣曰簡防爾都用成爾顯徳勉之以本邦之治王室無複事矣嗚呼周之君臣如此周其終于東乎
書録秦魯見帝王之道未嘗終五帝三王之命至文侯之命竭矣受之以費誓者以法制之在列國猶可因也受之以秦誓者以理義之在人心猶可複也充魯國之心而因伯禽之法帝王之道何逺之有觀書之終而後知帝王之道初無所終也
書非甚髙而難行昔孔子序書録上古之帝王于其興事造業布政出令以經理天下之際始于受禅終于征伐已略盡矣今其存者其智謀非有出于人也其行事非有以矜于衆也以天為不可不敬以民為不可不畏以己為不可私以谏為不可逆患至而不敢避功成而不敢居酌天下之事而處其中如是而已矣【葉水心進卷】
羣書考索别集卷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