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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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化育未易知不能時時此未發之中與天地合徳也故從事于作用而不知大經者非矣經綸大經而大本未立焉可乎從事于本體而不知大本者非矣經綸立本而不知化育焉可乎惟化育之不知所以經綸不免于造作立本終涉于矜持經世出世各恃所長可大可久終非易簡既不能知性而知天又安能盡性以至命無怪乎中庸不可能也已雖然化育豈逺于人哉參賛總歸于盡性位育不出乎中和即一飲食而知味焉則道明道行化育之知其庶幾矣柰何喜怒哀樂易知也喜怒哀樂之未發未易知焉視聽言動易知也戒慎于不覩不聞敬信于不言不動未易知焉鸢魚之飛躍易知也察于上下未易知焉故雲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即日用間一飲食之味且莫之知又何有于天地之化育又何有于中庸之道信乎中庸即天地之化育也特患其不誠耳誠者天之道誠之者人之道是故思知人不可不知天 闇然 中庸之道率性之道也人知君子小人其品頓殊不知闇然的然其學本異惟其闇然則為君子中庸惟其的然則為小人反中庸也是小人也豈勢利之徒哉逺人為道務外徇名所以的然日亡自戕其天性也闇然者何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惟人之所不見乎極而至于不顯惟徳天載無聲無臭焉皆人所不見也龍飛九五本乎淵潛雷聲大壯起于坤複而笃恭天下平于闇然處無加損也的然者闇然之反也小人之學不識性命之原每從人所共見者大其聲色以自?事求可功求成殚竭精神盡為世界營絆其初亦若可觀而無源之水涸可立待久之且将自厭自倦不勝其消沮矣是闇然者不期章而自章的然者本欲求章終乃日亡而不覺耳夫闇然皆已所獨知也其幾可不慎哉誠自中庸一書會通觀之中與和也費與隠也防與顯也誠與化也大本與達道成已與成物也敦化與川流經綸與立本溥愽淵泉與時出也中和與位育盡性與參贊本諸身與徴諸民為物不貳與生物不測也合外内之道也性之徳也二之則不是矣但言莫見必本乎隠言莫顯必本乎防言發皆中節必先之以未發言達道必先之以大本言不可掩必先之以誠言道問學必先之以尊徳性言成物必先之以成己言治天下國家必先之以修身言參贊位育必先之以中和盡性言形着動變化必先之以緻曲言天地必先之以造端夫婦言愽厚髙明悠久必先之以至誠焉其始也知逺之近知風之自知防之顯固寂然不可窺其究也不見而章不動而變無為而成亦淵然不可測闇然日章其幾斷可識矣是以君子功惟慎獨須臾此未發須臾此闇然也戒慎乎不覩不聞敬信乎不言不動子臣弟友之倫惟在反已而三重九經其所以徴諸民者莫不本諸身焉此君子為己之學以至徳凝至道而中庸之道必待君子之人而後行也有以哉小人惟其的然一切求諸外一切為乎人縱有建明一皆身外之事而性道澌滅盡矣故曰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無忌憚也君子小人系乎獨之慎與不慎有如此雖然君子豈有意以闇然哉天命于穆性即命也君子知性知天敢自違乎于穆之體哉所以中庸不可能者不能此闇然也惟其不能闇然故曰君子依乎中庸遯世不見知而不悔惟聖者能之然則欲希聖希天以求中庸之道敢不闇然乎哉 學孟子七篇叙 孟氏七篇無非崇王道以黜霸術明正學以熄異端尚仁義以消功利而道性善與指防恻隠之心尤為吃此所以功不下禹也茍非善養浩然之氣如泰山壁立安能岩岩于戰國勢利中揭日月以行中天哉要其所以大有功于斯道者卻隻是願學孔子而已矣何也孔子萬世學之的也性本至善人人自有孔子在也亦在乎為之而已矣又于夜氣幾希之際立片言以決之如此則為人不如此則為禽獸如此則為舜之徒不如此則為蹠之徒凡王道霸術正學異端仁義功利悉取決于茲而間不容髪俾萬世之下眞信得人性本善堯舜人皆可為而孔子可願學也然則善學孟子者取足于自性之善而韓子所謂堯舜禹湯文武周孔之傳當自得之 文獻通考曰晁氏曰趙 岐謂轲以儒術幹諸侯 不用退與萬章公孫醜 之徒難疑荅問著書七 篇按韓愈以此書為弟 子所防集與岐之言不 同今考其書載孟子所 見諸侯皆稱諡如齊宣 王梁惠王襄王滕定公 滕文公魯平公是也夫 必死然後有諡轲無恙時所見諸侯不應皆前死且惠王元年至平公之卒凡七十七年轲見惠王目之曰叟必已老矣決不見平公之卒也後人追為之明矣則岐之言非也【諸諡亦恐為後人所加】 史記列傳曰孟轲驺人也受業子思之門人道既通遊事齊宣王不能用适梁梁惠王不果所言則見以為迂逺而濶于事情當是之時秦用商鞅楚魏用吳起齊用孫子田忌天下方務于合從連衡以攻伐為賢而孟轲乃述唐虞三代之徳是以所如者不合退而與萬章之徒序詩書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趙氏曰凡二百六十一章三萬四千六百八十五字韓子曰孟轲之書非轲自着轲既沒其徒萬章公孫醜相與記轲所言焉耳愚按三説不同史記近是】韓子曰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禹以是傳之湯湯以是傳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傳之孔子孔子傳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傳焉荀與揚也擇焉而不精語焉而不詳○又曰孟氏醇乎醇者也荀與揚大醇而小疵○又曰孔子之道大而能博門弟子不能徧觀而盡識也故學焉而皆得其性之所近其後離散分處諸侯之國又各以其所能授弟子源逺而末益分惟孟子師子思子思之學出于曾子自孔子沒獨孟轲氏之傳得其宗故求觀聖人之道者必自孟子始○又曰揚子雲曰古者楊墨塞路孟子辭而辟之廓如也夫楊墨行正道廢孟子雖賢聖不得位空言無施雖切何補然頼其言而今之學者尚知宗孔氏崇仁義貴王賤霸而已其大經大法皆亡防而不救壞爛而不收所謂存十一于千百安在其能廓如也然向無孟氏則皆服左袵而言侏離矣故愈嘗推尊孟氏以為功不在禹下者為此也或問于程子曰孟子還可謂聖人否程子曰未敢便道他是聖人然學已到至處○程子又曰孟子有功于聖門不可勝言仲尼隻説一個仁字孟子開口便説仁義仲尼隻説一個志孟子便説許多養氣出來隻此二字其功甚多○又曰孟子有大功于世以其言性善也○又曰孟子性善養氣之論皆前聖所未發○又曰學者全要識時若不識時不足以言學顔子陋巷自樂以有孔子在焉若孟子之時世旣無聖人安可不以道自任○又曰孟子有些英氣才有英氣便有圭角英氣甚害事如顔子便渾厚不同顔子去聖人隻毫髪間孟子大賢亞聖之次也或曰英氣見于甚處曰但以孔子之言比之便可見且如冰與水晶非不光比之玉自是有溫潤含蓄氣象無許多光耀也 楊氏曰孟子一書隻是教人存心養性收其放心論仁義禮智則以恻隠羞惡辭讓是非之心為之端論邪説之害則曰生于其心害于其政論事君則曰格君心之非一正君而國定千變萬化隻説從心上來人能正心則事無足為者矣大學之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其本隻是正心誠意而已心得其正然後知性之善故孟子遇人便道性善歐陽永叔卻言聖人之教人性非所先可謂誤矣人性上不可添一物堯舜所以為萬世法亦是率性而已所謂率性循天理是也外邉用計用數假饒立得功業隻是人欲之私與聖賢作處天地懸隔 孟子七篇總其大意觀之無非崇王道黜霸功闡聖學辟異端其開巻義利之辨殆有以挽戰國之頽波而清其源也然其中之尤要者學惟宗孔而直指本心以先立乎其大孔子之後一人而已何也伯功有似于王道而誠僞不判則王道反不如霸功之顯赫異端有似于聖學而邪正不分則聖學反不如異端之信從仲尼之門所以羞稱五霸深惡鄉原蓋以此也時逮戰國惟勢利是趨惟權力是逞國君歆慕皆管晏之餘風處士橫議悉楊墨之邪説人心陷溺良有甚于洪水猛獸之災夷狄簒弑之禍矣向非孟子剖析義利之幾防使誠僞邪正判若黒白而存十一于千百則王道聖學不幾于澌滅無遺燼哉是以孟子之好辨為不得已非徒以口舌争也人心本良人性本善人皆有所不忍人皆有所不為而仁義之根于中者本不容泯特無孔子救焚拯溺之心以啟其火燃泉逹之勢耳孟子大有功于世教不過直從本心之善以開導之故因孺子入井而指其恻隠之端因嘑蹴不屑而指其羞惡之實因孩提愛親而指其知能之良因妻妾相泣而指其愧恥之情因平旦好惡而指其幾希之發因夷子厚塟而指其泚颡之真因齊宣不忍牛之觳觫而動其保民之念以至好樂好勇好貨好色而欲其公諸民焉無非自其所固有者指防開發使其由不忍以逹之于其所忍由不為以逹之于其所為也以論道德必稱堯舜論征伐必稱湯武總之曰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陋五霸之驩虞比楊墨于禽獸而總之曰生于其心害于其政以至格君心之非同民心之好惡而防學壯行自謂王齊由反手者孰非是心以運量之哉然究其學術所宗一則曰乃所願則學孔子也一則曰予未得為孔子徒也予私淑諸人也知言養氣盡心知性其學旣有所宗雖以清任和而聖者且曰不同道真有取日虞淵潛消魍魉凡管晏儀衍淳于髠之事功楊墨許行之邪説皆不足以惑世而誣民不然告子杞桞湍水與夫性無善無不善之説且出于同時談道之士其禍仁義可勝言哉是故王道之所以明聖道之所以顯萬世而下不惑于霸術異端者一皆其宗孔之功也卒章由堯舜湯文孔子而慨見知之無人意可識矣雖然喻利喻義君子小人所由分正孔門學術之大閑也孟子終身必有事焉惟在集義而析義之精至充無穿窬之心雖由此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不為此所以與孔子同一源流也故曰無為其所不為無欲其所不欲如此而已矣曰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何必曰利 孟子大防 問子謂孟子貴王賤霸崇正學辟異端七篇實以尊孔子為主意可得聞欤曰孔子系易謂立人之道曰仁與義七篇首言去利崇仁義實本諸孔子之教末篇自堯舜禹臯湯文直以孔子繼之謂之尊孔子非欤中間論天下一治一亂由堯舜武周以及孔子則曰楊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着非所以尊孔子乎謂舜明物察倫由禹湯文武周公以及孔子則曰予未得為孔子徒也予私淑諸人也非所以尊孔子乎戰國而前未聞論道統直以孔子接帝王者發之始自孟氏惟信之專傳之正故其學一出于孔子凡伯夷伊尹桞下惠皆非所願學者曰孔子之謂集大成孰有尊崇若此其至者乎若夫崇王道則曰以德服人者中心悅而誠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賤霸功則曰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至辟異端不特推明孔子之仁義使楊墨之邪説不得作也千古而下倡老氏無爲之説自許行為神農之言始孟子乃力排之發明孔子之皜皜不可尚者以樹之的倡佛氏無相之説自告子性無善無不善始孟子則力辨之乃取證孔子故有物必有則民之秉彛故好是懿德以為之凖倡為譏刺狂狷之説自鄉願閹然媚世者始孟氏則力拒之取證孔子惡似而非之言以示之經謂非尊孔子不可矣他如辭受取予不見諸侯一一取法從獵較為委吏乗田拜陽貨此類未可悉舉至謂君子所為衆人固不識而其尊信無以加焉是故當時親炙孔子三千七十身發聖蘊如顔曽且不可多得曠世之逺發之如此其詳衛之如此其切挽赤日以中天俾萬世人人知有孔子而異道異學不得以?惑人心者非孟氏而誰噫孔子之學固不待孟氏而後尊孟氏之傳實得孔子以為正 問浩然之氣乃孟氏發前聖所未發也亦可謂之尊孔欤曰孟氏善養浩然之氣實有事于集義義集則能直養而塞乎天地之間義襲則失養不慊于心而餒矣即前段曽子聞大勇于夫子自反而縮不縮之防也故曰孟施舍之守氣又不如曽子之守約也淵源所自非尊孔而何若後人所謂養氣雖祖勿忘勿助以調停火要皆養生之術耳至夜氣之説則即日夜所息以見仁義之良心未盡泯觀所引孔子操存之言亦自可見 問孟子功不在禹下以其辟楊墨也何當時非毀仁義者皆莫之辟所辟專在學仁學義之人哉曰仁義之道天下之達道非一人之獨行也彼一人之獨行若為一世之所難而有害乎天下之達道焉适足為诐行邪説之異端矣此正楊墨學仁學義其流弊至無君無父舉一廢百何以為天下之達道哉故欲衞仁義之全不得不辟乎仁義之偏欲閑乎君父之大倫不得不拒乎仁義之獨行與陳仲子矜小亷而離母與兄者類也故曰所惡執一者為其賊道也噫後學反尊無君父之教以為宗較之非毀仁義不尤甚哉 問五霸假仁假義不猶愈于當時之諸侯耶曰仁義乃人性所固有不待假借而人人各足故曰堯舜性之也湯武身之也無所利而為之也所以論道德必稱堯舜論征伐必稱湯武發明性善直指人心無非尚仁義不尚利之意至五霸則假之以立事功未免有所利而為之矣迨久假不歸自失其身中所固有之性而惡知其非有焉此正五霸真假之辨也故以五霸視戰國之諸侯似為差勝較之純王之心何啻天淵然其流弊至于普天率土惟知有桓文管晏之功利不複知有純王之仁義三代而下不獲沐純王之德澤者謂不由霸道以雜之哉所以孟子在當時遇人便談性善直言利之為害拔本塞源盡于首篇仁義利三字其大有功于世道者以此于齊梁之君竽瑟不相投者亦以此 孟子于齊梁之君随機開導不執一説因其觀台池鳥獸則啟之以與民偕樂因其移民移粟則啟之以養民因其恥敗秦楚則啟之以省刑薄斂因其問天下之定則啟之以不嗜殺人因其欲聞齊桓晉文則啟之以是心足王因其慚好俗樂則啟之以與百姓同樂因其問囿小大則啟之以與百姓同利因其交鄰好勇則啟之以一怒安民因其侈樂雪宮則啟之以無流連荒亡因其好貨則啟之以乃積乃倉因其好色則啟之以内外無怨無非引動其不忍人之心以行乎不忍人之仁政正以君心為萬化之原也惟大人為能格君心之非一正君而國定耳然則讀孟氏七篇者推廣此心引君當道之法不為當今活孟子耶 孟子以齊王猶反手固謂其時勢易而德行速也蓋亦真信得人性本善人心本同在握其機而運人人親親長長天下平所以一則曰天下可運于掌一則曰治天下可運之掌上試觀滕文蕞爾小國也一行三年之喪四方吊者大悅一明井地之法楚宋之民踵門而來雖終阻于許行陳相而其易王之機可識矣故曰王如用予則豈徒齊民安天下之民舉安信哉 孟子提出真心示人如乍見孺子入井怵惕恻隠見親于壑其颡有泚見富貴利達者羞泣中庭見嘑蹴之食不屑不受見牛觳?而以羊易之從古以來孰有指防如此親切着明者乎 學以心性為大本大原固難知亦難言也然心為人之主也人皆有不忍人之心無恻隠羞惡辭讓是非之心非人也雖存乎人者豈無仁義之心哉則言自孟氏始政本因心而出也聖人既竭心思焉繼之以不忍人之政而仁覆天下矣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運之掌上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擴而充之足以保四海則言自孟氏始聖賢與人同此心也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謂理也義也聖人先得我心之同然耳非獨賢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賢者能勿喪耳則言自孟氏始學莫要于心之存也君子之所以異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禮存心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則言自孟氏始惟心為能思也心之官則思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此天之所以與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則其小者不能奪也此為大人而已矣則言自孟氏始人性為本善也人無有不善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矣乃所謂善也不自孟氏始乎知能皆性之流行也發明良知良能本不慮不學而徴諸孩提之愛親敬長不自孟氏始乎堯舜性之也每道性善必稱堯舜人皆可為堯舜不自孟氏始乎形性不相離也形色天性惟聖人然後可以踐形不自孟氏始乎心性本一緻也盡其心者知其性也存心養性動心忍性亦自孟氏始焉心性當存養也仁義禮知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君子所性仁義禮知根于心亦自孟氏始焉夫性與心闡揚如此詳明如此後人不漓而二之則混而一之且曰善惡皆性曰本來無善無惡甯不大悖孟氏七篇之教乎 論性雖諸説不同皆易辨也惟告子無善無不善卻為後世所宗謂其與佛相似嘗聞佛家指不思善不思惡恁麽時是本來面目是彼以無着無象為宗亦非無善不善之防也何近世儒家反祖其説以相髙雖雲蠢動含靈都是此性不知人之所以異于禽獸者幾希以性本善也本含此仁義禮知之精靈人與禽獸同而異者此也生之謂性未免混人與犬牛無分别矣不将率天下之人為禽獸哉然而彼卻以無為善以有為不善則當下已自悖其宗防而不自覺矣惟孟子真知得人性本善故随處指防無非即故之利以驗其本然耳舍此則人與犬牛奚擇耶若必以仁義為矯強而無之又何怪其無君父之尊親斷滅其種性哉 人性渾然一理總名之為善雖具仁義禮知之德固非四德角立于中雖随感而動有恻隠羞惡恭敬是非之情亦非四端分列于外故總名之為心而本之于天謂之命也凡命也性也情也才也知也能也統具于心其名雖殊其實一也自其事親謂之孝事長謂之弟事君謂之忠交友謂之信随處異名其理萬殊而防歸一本渾然一善盡之矣但自其統同而莫測其朕兆便謂之無自其散見而偶得其影響便執之為有二者皆非也惟盡心知性者得意而忘言立人之道曰仁與義性中仁義固無定在發為恻隠羞惡亦無定形自其明覺則為不慮之良知自其運用則為不學之良能這個知能見親則能知愛見兄則能知敬愛親謂之孝敬兄謂之弟愛親之孝即是原頭的仁敬兄之弟即是原頭的義這孝弟之辭讓處即是禮明白處即是知果能反身而誠便謂之天德施諸政事便謂之王道學者學此也問者問此也卻隻是求放心奈何人人具此良心乃甘于自暴自棄放其心而不知求故孟子謂之自賊 性中仁義亦非兩者并立也仁乃萬善之長四德之元故總謂之不忍人之心孟子以仁為人之安宅義為人之正路正以路即安宅之路而由正路乃所以居安宅又謂仁人心也義人路也舍其路而不由便放其心而不知求矣何也義者心之宜也人能時時事事常合乎心之所宜則心不放矣心不放非仁而何又謂人皆有所不忍有所不為者即不為其所不忍也充無穿窬即所以充無欲害人之心也充無受汝爾無以言不言餂人而充類至義之盡非即仁之至乎所以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孟子隻是集義故心不動也曽謂集義而心不動更有仁之所當求乎是集義乃求仁要訣也後儒遂謂孔子專提求仁孟子專提集義非惟不識孔孟之防且不識自家之良心矣心性亦非判然二之心即性之神明性即心之生理一而二二而一者也雖盡心知性存心養性動心忍性嘗對舉言之然仁義禮知性也曰仁人心也以仁存心曰仁義禮知根于心隻此可以識心性為物不貳矣 孟子以善養浩然之氣發明不動心然心與氣豈截然分為二物哉葢形色天性也自其充周布濩謂之氣自其神明主宰謂之心自其所向專一謂之志自其日用常行謂之道自其時出合宜謂之義名雖不同而道義即其所志志即是心心即氣之最清明而神靈者是也故浩然剛大充塞天地豈一身之血氣雲乎哉可見直養無害即是持志配道義即是集義必有事而心不動否則義襲而行有不慊于心則餒矣然則直養浩然而養性又何待言哉 孟子全副精神隻願學孔子一語盡之但隻是學得活而人莫能測孰謂其専得易之用也何也孔子聖人之時也則又誰信得集義即所以學孔子哉禹功萬世永賴周公百姓鹹寜孔子修一部春秋功與禹周并孟子辟楊墨亦與三聖同真信此者才知得厚民生正民徳一也才知得見知聞知不専在黙識道體已也細玩七篇孟子雖是辟楊墨而當年與颉颃者實在告子論性而辨之尤惓惓焉大勢隻在内外兩端觀我故曰告子未嘗知義以其外之也猶彼白而我白之從其白于外也凡所謂生之謂性食色性也性無善無不善也意以性本無善而為善皆從外入性猶杞栁以人性為仁義猶以杞栁為桮棬猶湍水決之東方則東流決之西方則西流為也決也皆外也又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得于心勿求于氣何莫而非外之之意乎故孟子曰仁義禮知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行吾敬故謂之内也惟其内也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矣若夫為不善非才之罪也故者以利為本而恻隠羞惡恭敬是非皆從内出也所以辟之曰然則嗜炙亦有外與然則飲食亦在外也内外辯而性善了然矣 王天下如許大事業孟子隻從齊宣心上指防個不忍觳?便是王的根本而其做法隻要識得民物先後而已堯舜如許大聖人孟子從曹交性中提揭個孝弟出來便是人皆可為堯舜的根基而其做法不外乎行歩疾徐而已至易簡至久大此外更無秘訣後人不欲為聖人行王道則己苟有志于聖學王道恐不能越孟子之家法 仁義利 讀孟子之書雖言論汪洋浩蕩若長江倒海莫之能禦無非發明性善之蘊也嘗總以二語括之其大防要不出此即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是矣程子謂孟子言仁義而不言利所以拔本塞源而救其弊朱子謂孟子之書所以造端托始之深意皆指此也蓋仁義性也利即戕吾之性者也人心邪正國家治亂悉于此乎判其源蓋出于危微之訓也試即其散見于各篇者舉一二以證之君臣父子兄弟去利懐仁義以相接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去仁義懐利以相接然而不亡未之有也是利義一分興亡頓異乃如此然其幾豈相去之逺哉耳目口鼻四肢之欲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謂性也仁義禮智天道之精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謂命也所以孳孳于雞鳴而舜蹠之分隻在利與善之間也觀其道性善言必稱堯舜矣其論湯武則曰非富天下非敵百姓肫肫乎以德行仁故王民皥皥忘帝力于何有若霸者驩虞之治非不假仁假義而久假不歸不免有所利而為之也其所願學必孔子矣而論夷尹則曰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不為所以皆為古聖人若楊朱墨翟拔一毛利天下不為磨頂放踵利天下為之非不學仁學義而流弊至無父無君以其偏于利己利人故也可見純乎仁義則為王道為聖學雜乎利則為霸功為異端究其極乃曰由仁義行非行仁義其辨亦何嚴哉然又直從人性指防根源謂仁義非由外铄我者愛親敬長一皆孩提不慮不學之良及長而喪其良心者利汩之也聲色貨利功名富貴雖不同莫非利也苟有所利而為之雖行仁義亦利也世之人不汩沒利途者鮮矣而其仁義之性未盡喪也是故乍見孺子入井而怵惕恻隠仁也一或為納交要譽惡其聲則利矣不屑嘑蹴之食義也一或為宮室妻妾窮乏得我則利矣可見理欲之介其幾甚微茍能充之則不忍觳?者可以保四海一介不取與者可以覺斯民茍不能充之則夷子厚葬其親己陷于二本而辟兄離母之亷士适與蚓同其操矣故曰人皆有所不忍達之于其所忍仁也人皆有所不為達之于其所為義也惜乎學術不明人鹹甘心于枉尺直尋之利方其一念餂人已同穿窬而不自知終為乞墦之齊人尚施施自驕而見羞于妻妾所以一則曰曠安宅而弗居舍正路而不由哀哉一則曰舍其路而不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自今觀之孟子豈直為戰國之人心哀恸之已哉信乎孟子功不在禹下所謂拔本塞源造端托始皆統于首章仁義利之二語真有以識孟子惓惓正人心之大防矣 浩然之氣 天地間一氣而已矣靜翕而動辟陽舒而隂慘屈伸往來絪緼摩蕩迎之無首尾之無後變化周流莫知端倪仰觀于天凡日月之照臨星辰之布列雷霆之鼓動風雨雪霜之潤澤而凜烈倐晴倐隂一寒一暑燦然萬象昭于上孰使之然哉一氣之運于天也俯察于地凡山嶽之雄峙河海之深廣土石之堅厚草木鳥獸之夭喬而飛走方生方死或起或滅森然萬物化于下孰使之然哉一氣之運于地也人生天地中不過大倉一粒耳少而壯壯而老有是形也即有與形俱形者凡目之視耳之聽手之持足之行五髒百骸一爪一髪生生化化喜怒哀樂異其情語黙起居異其用以至子臣弟友随其人以應接之而不亂是孰使之然哉一氣之運于人也夫天以是氣而覆帱地以是氣而持載人物以是氣而運動若判然不相合矣然天地之氣和暢則人物莫不展舒天地之氣肅殺則人物靡不收斂人一呼也此身中之氣固散之于天地人一吸也天地之氣即貫徹于人身曽謂天地人物有二氣乎哉天地人物同此氣也可見太和之氣充塞乎天地人物本至大而至剛也充塞吾身者即天地之氣而充塞天地者孰非吾身之氣哉然人之氣有餒而不充者何也不能直養之故也其所以不能直養者何也不能配道與義故也豈氣之外别有道與義哉易曰一隂一陽之謂道而義即渾淪升降有節次是也配之雲者豈兩物之相合哉易于隂陽初生名為姤複而配即如姤複不相離是也試自吾人最切近者言之人身之呼吸相息者氣也人所知也人心之流行斷制者道義也人所知也李延平謂配義與道即是心息相依而人莫之知焉何欤葢心與道相依即此心不以一息放焉之謂也人心常存不以一息而或放則志足以帥氣動容周旋不涉暴慢而氣常充滿于吾身者皆道義之運行焉身心渾融内外俱徹吸即天地之入機也呼即天地之出機也故靜而阖焉與隂陽同其收斂而卷之則退藏于密動而辟焉與隂陽同其發散而放之則彌六合至中至和天地萬物位育在茲也存神過化上下天地同流在茲也明道所謂勿忘勿助無纎毫人力白沙所謂滾作一片都無分别無盡藏是也可見俯仰無愧怍而充塞兩間不過即其至剛大者直養無害耳豈能于氣之本然加毫末哉故曰持其志無暴其氣曰是集義所生者曰必有事焉惟心氣合一盡之矣此孟子所以善養浩然之氣也此孟子所以當大任不動心遡之曽子守約孔子自反常直皆是道也不其至簡而至易哉若夫卒然遇之則王公失其貴晉楚失其富良平失其智贲育失其勇儀秦失其辯此特氣之最豪強耳謂之壯氣俠氣皆此類耳在告子孟施舍皆足以當之安足語孟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