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六·雜記之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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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以己悲。

    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

    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其必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欤!噫!微斯人,吾誰與歸! ○歐陽修-襄州谷城縣夫子廟記 釋奠、釋菜、祭之略者也。

    古者士之見師,以菜為贽,故始入學者必釋菜以禮其行師。

    其學官四時之祭,乃皆釋奠。

    釋奠有樂無屍;而釋菜無樂,則其又略也,故其禮亡焉。

    而今釋奠幸存,然亦無樂,又不遍舉于四時,獨春秋行事而已。

    《記》曰:“釋奠必有合,有國故則否。

    ”謂凡有國,各自祭其先聖先師,若唐虞之夔、伯夷,周之周公,魯之孔子。

    其國之無焉者,則必合于鄰國而祭之。

    然自孔子殁,後之學者莫不宗焉,故天下皆尊以為先聖,而後世無以易。

    學校廢久矣,學者莫知所師,又取孔子門人之高弟曰顔回者而配焉,以為先師。

    隋、唐之際,天下州縣皆立學,置學官、生員,而釋奠之禮遂以著令。

    其後州縣學廢,而釋奠之禮,吏以其著令,故得不廢。

    學廢矣,無所從祭,則皆廟而祭之。

    荀卿子曰:“仲尼,聖人之不得勢者也。

    ”然使其得勢,則為堯、舜矣。

    不幸無時而殁,特以學者之故,享弟子春秋之禮。

    而後之人不推所謂釋奠者,徒見官為立祠而州縣莫不祭之,則以為夫子之尊由此為盛。

    甚者,乃謂生雖不得位,而殁有所享,以為夫子榮,謂有德之報,雖堯、舜莫若。

    何其謬論者欤!祭之禮,以迎屍、酌鬯為盛。

    釋奠、薦馔,直奠而已,故曰祭之略者。

    其事有樂舞、授器之禮,今又廢,則于其略者又不備焉。

    然古之所謂吉兇、鄉射、賓燕之禮,民得而見焉者,今皆廢失,而州縣幸有社稷、釋奠、風雨雷師之祭,民猶得以識先王之禮器焉。

    其牲酒器币之數,升降俯仰之節,吏又多不能習,至其臨事,舉多不中而色不莊,使民無所瞻仰。

    見者殆焉,因以為古禮不足複用,可勝歎哉! 大宋之興,于今八十年,天下無事,方修禮樂,崇儒術,以文太平之功。

    以謂王爵未足以尊夫子,又加至聖之号以褒崇之,講正其禮,下于州縣。

    而吏或不能喻上之意,凡有司簿書之所不責者,謂之不急,非師古好學者莫肯盡心焉。

    谷城令狄君栗,為其邑未逾時,修文宣王廟易于縣之左,大其正位,為學舍于其旁,藏九經書,率其邑之子弟興于學。

    然後考制度,為俎豆、笾篚、尊爵、簠簋凡若幹,以與其邑人行事。

    谷城縣政久廢,狄君居之,期月稱治,又能載國典,修禮興學,急其有司所不責者,諰諰然惟恐不及,可謂有志之士矣。

     ○歐陽修-岘山亭記 岘山臨漢上,望之隐然,蓋諸山之小者,而其名特著于荊州者,豈非以其人哉。

    其人謂誰?羊祜叔子、杜預元凱是已。

    方晉與吳以兵争,常倚荊州以為重,而二子相繼于此,遂以平吳而成晉業,其功烈已蓋于當世矣。

    至于風流餘韻藹然被于江漢之間者,至今人猶思之,而于思叔子也尤深。

    蓋元凱以其功,而叔子以其仁,二子所為雖不同,然皆足以垂于不朽。

    餘頗疑其反自汲汲于後世之名者何哉?傳言叔子嘗登茲山,慨然語其屬,以謂此山常在,而前世之士皆已湮滅于無聞,因自顧而悲傷。

    然獨不知茲山待己而名著也。

    元凱銘功于二石,一置茲山之上,一投漢水之淵。

    是将自待者厚而所思者遠欤? 山故有亭,世傳以為叔子之所遊止也。

    故其屢廢而複興者,由後世慕其名而思其人者多也。

    熙甯元年,餘友人史君中輝以光祿卿來守襄陽。

    明年,因亭之舊,廣而新之,既周以回廊之壯,又大其後軒,使與亭相稱。

    君知名當世,所至有聲,襄人安其政而樂從其遊也,因以君之官名其後軒為光祿堂,又欲紀其事于石,以與叔子、元凱之名并傳于久遠。

    君皆不能止也,乃來以記屬于餘。

     餘謂君知慕叔子之風而襲其遺迹,則其為人與其志之所存者可知矣;襄人愛君而安樂之如此,則君之為政于襄者又可知矣。

    此襄人之所欲書也。

    若其左右山川之勝勢,與夫草木雲煙之杳霭,出沒于空曠有無之間,而可以備詩人之登高,寫離騷之極目者,宜其覽者自得之。

    至于亭屢廢興,或自有記,或不必究其詳者,皆不複道。

    熙甯三年十月二十有二日,六一居士歐陽修記。

     ○歐陽修-豐樂亭記 修既治滁之明年,夏,始飲滁水而甘。

    問諸滁人,得于州南百步之近。

    其上豐山聳然而特立,下則幽谷窈然而深藏,中有清泉滃然而仰出。

    俯仰左右,顧而樂之。

    于是疏泉鑿石,辟地以為亭,而與滁人往遊于其間。

     滁于五代幹戈之際,用武之地也。

    昔太祖皇帝嘗以周師破李景兵十五萬于清流山下,生擒其将皇甫晖、姚鳳于滁東門之外,遂以平滁。

    修嘗考其山川,按其圖記,升高以望清流之關,欲求晖、鳳就擒之所,而故老皆無在者,蓋天下之平久矣。

    自唐失其政,海内分裂,豪傑并起而争,所在為敵國者,何可勝數!及宋受天命,聖人出而四海一。

    向之憑恃險阻,戋刂削消磨,百年之間,漠然徒見山高而水清。

    欲問其事,而遺老盡矣。

     今滁介于江、淮之間,舟車商賈、四方賓客之所不至,民生不見外事,而安于畎畝衣食,以樂生送死。

    而孰知上之功德,休養生息,涵煦百年之深也。

    修之來此,樂其地僻而事簡,又愛其俗之安閑。

    既得斯泉于山谷之間,乃日與滁人仰而望山,俯而聽泉,掇幽芳而蔭喬木,風霜冰雪,刻露清秀,四時之景,無不可愛。

    又幸其民樂其歲物之豐成,而喜與予遊也。

    因為本其山川,道其風俗之美,使民知所以安此豐年之樂者,幸生無事之時也。

    夫宣上恩德,以與民共樂,刺史之事也,遂書以名其亭焉。

    慶曆丙戌六月日,右正言、知制诰、知滁州軍州事歐陽修記。

     ○曾鞏-宜黃縣學記 古之人,自家至于天子之國皆有學,自幼至于長,未嘗去于學之中。

    學有《詩》《書》六藝、弦歌洗爵、俯仰之容、升降之節,以習其心體、耳目、手足之舉措;又有祭祀、鄉射、養老之禮,以習恭讓;進材、論獄、出兵授捷之法,以習其從事。

    師友以解其惑,勸懲以勉其進,戒其不率,其所為具如此。

    而其大要,則務使人人學其性,不獨防其邪僻放肆也。

    雖有剛柔緩急之異,皆可以進之中,而無過不及。

    使其識之明,氣之充于其心,則用之于進退語默之際,而無不得其宜;臨之以禍福死生之故,無足動其意者。

    為天下之士,為所以養其身之備如此,則又使知天地事物之變,古今治亂之理,至于損益廢置、先後始終之要,無所不知。

    其在堂戶之上,而四海九州之業、萬世之策皆得,及出而履天下之任,列百官之中,則随所施為,無不可者。

    何則?其素所學問然也。

     蓋凡人之起居、飲食、動作之小事,至于修身為國家天下之大體,皆自學出,而無斯須去于教也。

    其動于視聽四支者,必使其洽于内;其謹于初者,必使其要于終。

    馴之以自然,而待之以積久。

    噫!何其至也。

    故其俗之成,則刑罰措;其材之成,則三公百官得其士;其為法之永,則中材可以守;其入人之深,則雖更衰世而不亂。

    為教之極至此,鼓舞天下,而人不知其從之,豈用力也哉! 及三代衰,聖人之制作盡壞,千餘年之間,學有存者,亦非古法。

    人之體性之舉動,唯其所自肆,而臨政治人之方,固不素講。

    士有聰明樸茂之質,而無教養之漸,則其材之不成,固然。

    蓋以不學未成之材,而為天下之吏,又承衰弊之後,而治不教之民。

    嗚呼!仁政之所以不行,賊盜刑罰之所以積,其不以此也欤! 宋興幾百年矣。

    慶曆三年,天子圖當世之務,而以學為先,于是天下之學乃得立。

    而方此之時,撫州之宜黃猶不能有學。

    士之學者皆相率而寓于州,以群聚講習。

    其明年,天下之學複廢,士亦皆散去,而春秋釋奠之事以著于令,則常以廟祀孔氏,廟不複理。

    皇元年,會令李君詳至,始議立學。

    而縣之士某某與其徒皆自以謂得發憤于此,莫不相勵而趨為之。

    故其材不賦而羨,匠不發而多。

    其成也,積屋之區若幹,而門序正位,講藝之堂、栖士之舍皆足。

    積器之數若幹,而祀飲寝食之用皆具。

    其像孔氏而下,從祭之士皆備。

    其書經史百氏、翰林子墨之文章無外求者。

    其相基會作之本末,總為日若幹而已,何其周且速也!當四方學廢之初,有司之議,固以謂學者人情之所不樂。

    及觀此學之作,在其廢學數年之後,唯其令之一唱,而四境之内響應而圖之,如恐不及。

    則夫言人之情不樂于學者,其果然也與? 宜黃之學者,固多良士。

    而李君之為令,威行愛立,訟清事舉,其政又良也。

    夫及良令之時,而順其慕學發憤之俗,作為宮室教肄之所,以至圖書器用之須,莫不皆有,以養其良材之士。

    雖古之去今遠矣,然聖人之典籍皆在,其言可考,其法可求,使其相與學而明之,禮樂節文之詳,固有所不得為者。

    若夫正心修身,為國家天下之大務,則在其進之而已。

    使一人之行修移之于一家,一家之行修移之于鄉鄰族黨,則一縣之風俗成,人材出矣。

    教化之行,道德之歸,非遠人也,可不勉與!縣之士來請曰:“願有記。

    ”其記之。

    十二月某日也。

     ○曾鞏-筠州學記 周衰,先王之迹熄。

    至漢,六藝出于秦火之餘,士學于百家之後。

    言道德者,矜高遠而遺世用;語政理者,務卑近而非師古。

    刑名兵家之術,則狃于暴詐。

    惟知經者為善矣,又争為章句訓诂之學,以其私見,妄穿鑿為說。

    故先王之道不明,而學者靡然溺于所習。

    當是時,能明先王之道者,揚雄而已。

    而雄之書,世未知好也。

    然士之出于其時者,皆勇于自立,無苟簡之心,其取予進退去就,必度于禮義。

    及其已衰,而搢紳之徒,抗志于強暴之間,至于廢锢殺戮而其操愈厲者,相望于先後。

    故雖有不軌之臣,猶低回沒世,不敢遂其篡奪。

    自此至于魏晉以來,其風俗之弊、人材之乏久矣。

    以迄于今,士乃有特起于千載之外,明先王之道,以寤後之學者。

    世雖不能皆知其意,而往往好之。

    故習其說者,論道德之旨,而知應務之非近;議從政之體,而知法古之非迂。

    不亂于百家,不蔽于傳疏。

    其所知者若此,此漢之士所不能及。

    然能尊而守之者,則未必衆也。

    故樂易惇樸之俗微,而詭欺薄惡之習勝。

    其于貧富貴賤之地,則養廉遠恥之意少,而偷合苟得之行多。

    此俗化之美,所以未及于漢也。

    夫所聞或淺,而其義甚高,與所知有餘,而其守不足者,其故何哉?由漢之士察舉于鄉闾,故不能不笃于自修。

    至于漸磨之久,則果于義者,非強而能也。

    今之士選用于文章,故不得不笃于所學。

    至于循習之深,則得于心者,亦不自知其至也。

    由是觀之,則上所好,下必有甚者焉,豈非信欤!令漢與今有教化開導之方,有庠序養成之法,則士于學行,豈有彼此之偏,先後之過乎?夫《大學》之道,将欲誠意正心修身,以治其國家天下,而必本于先緻其知。

    則知者固善之端,而人之所難至也。

    以今之士,于人所難至者既幾矣,則上之施化,莫易于斯時,顧所以導之如何爾。

     筠為州,在大江之西,其地僻絕。

    當慶曆之初,诏天下立學,而筠獨不能應诏,州之士以為病。

    至治平三年,蓋二十有三年矣,始告于知州事、尚書都官郎中董君儀。

    董君乃與通判州事國子博士鄭君茜相州之東南,得亢爽之地,築宮于其上。

    齋祭之室,誦講之堂,休宿之廬,至于庖湢庫廄,各以序為。

    經始于其春,而落成于八月之望。

    既而來學者常數十百人,二君乃以書走京師,請記于予。

     予謂二君之于政,可謂知所務矣。

    使筠之士相與升降乎其中,講先王之遺文,以緻其知,其賢者超然自信而獨立,其中材勉焉以待上之教化,則是宮之作,非獨使夫來者玩思于空言,以幹世取祿而已。

    故為之著予之所聞者以為記,而使歸刻焉。

     ○曾鞏-徐孺子祠堂記 漢元興以後,政出宦者,小人挾其威福,相煽為惡,中材顧望,不知所為。

    漢既失其操柄,紀綱大壞。

    然在位公卿大夫,多豪傑特起之士,相與發憤同心,直道正言,分别是非白黑,不少屈其意,至于不容,而織羅鈎黨之獄起,其執彌堅,而其行彌勵,志雖不就而忠有餘。

    故及其既殁,而漢亦以亡。

    當是之時,天下聞其風、慕其義者,人人感慨奮激,至于解印绶,棄家族,骨肉相勉,趨死而不避。

    百餘年間,擅強大,觊非望者相屬,皆逡巡而不敢發。

    漢能以亡為存,蓋其力也。

     孺子于時,豫章太守陳蕃、太尉黃瓊辟皆不就,舉有道,拜太原太守,安車備禮,召皆不至。

    蓋忘己以為人,與獨善于隐約,其操雖殊,其志于仁一也。

    在位士大夫,抗其節于亂世,不以死生動其心,異于懷祿之臣遠矣,然而不屑去者,義在于濟物故也。

    孺子嘗謂郭林宗曰:“大木将颠,非一繩所維,何為栖栖不皇甯處?”此其意亦非自足于丘壑,遺世而不顧者也。

    孔子稱顔回:“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

    ”孟子亦稱孔子:可以進則進,可以止則止,乃所願則學孔子。

    而《易》于君子小人消長進退,擇所宜處,未嘗不惟其時則見,其不可而止,此孺子之所以未能以此而易彼也。

     孺子姓徐名稚,孺子其字也,豫章南昌人。

    按圖記:“章水北徑南昌城,西曆白社,其西有孺子墓;又北曆南塘,其東為東湖,湖南小洲上有孺子宅,号孺子台。

    吳嘉禾中,太守徐熙于孺子墓隧種松,太守謝景于墓側立碑。

    晉永安中,太守夏侯嵩于碑旁立思賢亭,世世修治。

    至拓跋魏時,謂之聘君亭。

    ”今亭尚存,而湖南小洲,世不知其嘗為孺子宅,又嘗為台也。

    予為太守之明年,始即其處,結茅為堂,圖孺子像,祠以中牢,率州之賓屬拜焉。

    漢至今且千歲,富貴堙滅者不可稱數。

    孺子不出闾巷,獨稱思至今。

    則世之欲以智力取勝者,非惑欤?孺子墓失其地,而台幸可考而知。

    祠之,所以示邦人以尚德,故并采其出處之意為記焉。

     ○曾鞏-襄州宜城縣長渠記 荊及康狼,楚之西山也。

    水出二山之門,東南而流,春秋之世曰鄢水,左丘明傳,魯桓公十有三年,楚屈瑕伐羅,及鄢,亂次以濟是也。

    其後曰夷水,《水經》所謂漢水又南過宜城縣東,夷水注之是也。

    又其後曰蠻水,郦道元所謂夷水避桓溫父名,改曰蠻水是也。

    秦昭王三十八年,使白起将,攻楚,去鄢百裡,立曷,壅是水為渠以灌鄢。

    鄢,楚都也,遂拔之。

    秦既得鄢,以為縣。

    漢惠帝三年,改曰宜城。

    宋孝武帝永初元年,築宜城之大堤為城,今縣治是也。

    而更謂鄢曰故城。

    鄢入秦,而白起所為渠因不廢。

    引鄢水以灌田,田皆為沃壤,今長渠是也。

     長渠至宋至和二年,久隳不治,而田數苦旱,川飲食者無所取,令孫永曼叔率民田渠下者,理渠之壞塞,而去其淺隘,遂完故堨,使水還渠中。

    自二月丙午始作,至三月癸未而畢,田之受渠水者,皆複其舊。

    曼叔又與民為約束,時其蓄洩,而止其侵争,民皆以為宜也。

     蓋鄢水之出西山,初棄于無用,及白起資以禍楚,而後世顧賴其利。

    郦道元以謂溉田三千餘頃,至今千有餘年,而曼叔又舉衆力而複之,使并渠之民,足食而甘飲,其餘粟散于四方。

    蓋水出于西山諸谷者其源廣,而流于東南者其勢下,至今千有餘年,而山川高下之形勢無改,故曼叔得因其故迹,興于既廢。

    使水之源流,與地之高下,一有易于古,則曼叔雖力,亦莫能複也。

     夫水莫大于四渎,而河蓋數徙,失禹之故道,至于濟水,又王莽時而絕,況于衆流之細,其通塞豈得如常?而後世欲行水溉田者,往往務蹑古人之遺迹,不考夫山川形勢古今之間同異,故用力多而收功少,是亦其不思也欤? 初,曼叔之複此渠,白其事于知襄州事張瑰唐公。

    公聽之不疑,沮止者不用,故曼叔能以有成。

    則渠之複,自夫二人者也。

    方二人者之有為,蓋将任其職,非有求于世也。

    及其後言渠堨者蜂出,然其心蓋或有求,故多詭而少實,獨長渠之利較然,而二人者之志愈明也。

     熙甯六年,餘為襄州,過京師,曼叔時為開封,訪餘于東門,為餘道長渠之事,而诿餘以考其約束之廢舉。

    予至而問焉,民皆以謂賢君之約束,相與守之,傳數十年如其初也。

    予為之定著令,上司農。

    八年,曼叔去開封,為汝陰,始以書告之。

    而是秋大旱,獨長渠之田無害也。

    夫宜知其山川與民之利害者,皆為州者之任,故予不得不書以告後之人,而又使之知夫作之所以始也。

    曼叔今為尚書兵部郎中、龍圖閣直學士。

    八月丁醜曾鞏記。

     ○曾鞏-齊州二堂記 齊濱泺水,而初無使客之館。

    使客至,則常發民調林木為舍以寓,去則撤之,既費且陋。

    乃為之徙官之廢屋,為二堂于泺水之上以舍客,因考其山川而名之。

     蓋《史記·五帝紀》謂:“舜耕曆山,漁雷澤,陶河濱,作什器于壽丘,就時于負夏。

    ”鄭康成釋:曆山在河東,雷澤在濟陰,負夏衛地。

    皇甫谧釋:壽丘在魯東門之北,河濱濟陰,定陶西南陶丘亭是也。

    以予考之,耕稼陶漁,皆舜之初,宜同時,則其地不宜相遠。

    二家所釋雷澤、河濱、壽丘、負夏,皆在魯衛之間,地相望,則曆山不宜獨在河東也。

    《孟子》又謂舜東夷之人,則陶、漁在濟陰,作什器在魯東門,就時在衛,耕曆山在齊,皆東方之地,合于《孟子》。

    按圖記,皆謂《禹貢》所稱雷首山在河東,妫水出焉。

    而此山有九号,曆山其一号也。

    予觀《虞書》及《五帝紀》,蓋舜娶堯之二女乃居妫,則耕曆山蓋不同時,而地亦當異。

    世之好事者,乃因妫水出于雷首,遷就附益,謂曆山為雷首之别号,不考其實矣。

    由是言之,則圖記皆謂齊之南山為曆山,舜所耕處,故其城名曆城,為信然也。

    今泺上之北堂,其南則曆山也,故名之曰曆山之堂。

     按圖,泰山之北,與齊之東南諸谷之水,西北彙于黑水之灣,又西北彙于柏崖之灣,而至于渴馬之崖。

    蓋水之來也衆,其北折而西也,悍疾尤甚,及至于崖下,則泊然而止。

    而自崖以北,至于曆城之西,蓋五十裡,而有泉湧出,高或至數尺,其旁之人名之曰趵突之泉。

    齊人皆謂嘗有棄糠于黑水之灣者,而見之于此。

    蓋泉自渴馬之崖,潛流地中,而至此複出也。

    趵突之泉冬溫,泉旁之蔬甲經冬常榮,故又謂之溫泉。

    其注而北,則謂之泺水,達于清河,以入于海,舟之通于濟者皆于是乎出也。

    齊多甘泉,冠于天下,其顯名者以十數,而色味皆同,以予驗之,蓋皆泺水之旁出者也。

    泺水嘗見于《春秋》,魯桓公十有八年,公及齊侯會于泺。

    杜預釋:在曆城西北,入濟水。

    然濟水自王莽時不能被河南,而泺水之所入者清河也,預蓋失之。

    今泺上之南堂,其西南則泺水之所出也,故名之曰泺源之堂。

     夫理使客之館,而辨其山川者,皆太守之事也,故為之識,使此邦之人尚有考也。

    熙甯六年二月己醜記。

     ○曾鞏-廣德軍重修鼓角樓記 熙甯元年冬,廣德軍作新門鼓角樓成。

    太守合文武賓屬以落之,既而以書走京師,屬鞏曰:“為我記之。

    ”鞏辭不能,書反複至五六,辭不獲,乃為其文曰: 蓋廣德居吳之西疆,故鄣之墟,境大壤沃,食貨富穰,人力有餘,而獄訟赴訴,财貢輸入,以縣附宣,道路回阻,衆不便利,曆世久之。

    太宗皇帝在位四年,乃按地圖,因縣立軍,使得奏事專決,體如大邦。

    自是以來,田裡辨争,歲時稅調,始不勤遠,人用宜之。

    而門闳隘庳,樓觀弗飾,于以納天子之命,出令行化朝夕,吏民交通四方,覽示賓客,弊在簡陋,不中度程。

    治平四年,尚書兵部員外郎知制诰錢公公輔守是邦,始因豐年,聚材積土,将改而新之。

    會尚書駕部郎中朱公壽昌來繼其任,明年政成,封内無事,乃擇能吏,揆時庀徒,以畚以築,以繩以削,門阿是經,觀阙是營,不督不期,役者自勸。

    自冬十月甲子始事,至十二月甲子卒功。

    崇墉崛興,複宇相瞰,壯不及僭,麗不及奢,憲度政理,于是出納,士吏賓客,于是馳走,尊施一邦,不失宜稱。

    至于伐鼓鳴角,以警昏昕,下漏數刻,以節晝夜,則又新是四器,列而栖之。

    邦人士女,易其聽觀,莫不悅喜,推美誦勤。

    夫禮有必隆,不得而殺;政有必舉,不得而廢。

    二公于是兼而得之,宜刻金石,以書美實,使是邦之人,百世之下,于二公之德尚有考也。

     ○王安石-慈溪縣學記 天下不可一日而無政教,故學不可一日而亡于天下。

    古者井天下之田,而黨庠、遂序、國學之法立乎其中。

    鄉射飲酒、春秋合樂、養老勞農、尊賢使能、考藝選言之政,至于受成、獻馘、訊囚之事,無不出于學。

    于此養天下智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