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奏議之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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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誦箴谏,瞽誦詩谏,公卿比谏,士傳言谏,庶人謗于道,商旅議于市,然後君得聞其過失也。

    聞其過失而改之,見義而從之,所以永有天下也。

    天子之尊,四海之内,其義莫不為臣。

    然而養三老于大學,親執醬而饋,執爵而酳,祝饐在前,祝鲠在後,公卿奉杖,大夫進履,舉賢以自輔弼,求修正之士使直谏。

    故以天子之尊,尊養三老,視孝也;立輔弼之臣者,恐驕也;置直谏之士者,恐不得聞其過也;學問至于刍荛者,求獸無餍也;商人庶人诽謗已而改之,從善無不聽也。

     昔者,秦政力并萬國,富有天下,破六國以為郡縣,築長城以為關塞。

    秦地之固,大小之勢,輕重之權,其與一家之富,一夫之強,胡可勝計也!然而兵破于陳涉,地奪于劉氏者,何也?秦王貪狼暴虐,殘賊天下,窮困萬民,以适其欲也。

    昔者,周蓋千八百國,以九州之民養千八百國之君,用民之力不過歲三日,什一而籍,君有餘财,民有餘力,而頌聲作。

    秦皇帝以千八百國之民自養,力罷不能勝其役,财盡不能勝其求。

    一君之身耳,所以自養者馳騁弋獵之娛,天下弗能供也。

    勞罷者不得休息,饑寒者不得衣食,亡罪而死刑者無所告訴,人與之為怨,家與之為仇,故天下壞也。

    秦皇帝身在之時,天下已壞矣,而弗自知也。

    秦皇帝東巡狩,至會稽、琅邪,刻石著其功,自以為過堯、舜統;縣石鑄鐘虡,篩土築阿房之宮,自以為萬世有天下也。

    古者聖王作谥,三四十世耳,雖堯、舜、禹、湯、文、武累世廣德以為子孫基業,無過二三十世者也。

    秦皇帝曰死而以谥法,是父子名号有時相襲也,以一至萬,則世世不相複也,故死而号曰始皇帝,其次曰二世皇帝者,欲以一至萬也。

    秦皇帝計其功德,度其後嗣,世世無窮,然身死才數月耳,天下四面而攻之,宗廟滅絕矣。

     秦皇帝居滅絕之中而不自知者何也?天下莫敢告也。

    其所以莫敢告者何也?亡養老之義,亡輔弼之臣,亡進谏之士,縱恣行誅,退诽謗之人,殺直谏之士,是以道谀偷合苟容,比其德則賢于堯、舜,課其功則賢于湯、武,天下已潰而莫之告也。

    詩曰:“匪言不能,胡此畏忌,聽言則對,谮言則退。

    ”此之謂也。

    又曰:“濟濟多士,文王以甯。

    ”天下未嘗亡士也,然而文王獨言以甯者何也?文王好仁則仁興,得士而敬之則士用,用之有禮義。

    故不緻其愛敬,則不能盡其心;不能盡其心,則不能盡其力;不能盡其力,則不能成其功。

    故古之賢君于其臣也,尊其爵祿而親之;疾則臨視之亡數,死則往吊哭之,臨其小斂大斂,已棺塗而後為之服錫衰麻绖,而三臨其喪;未斂不飲酒食肉,未葬不舉樂,當宗廟之祭而死,為之廢樂。

    故古之君人者于其臣也,可謂盡禮矣;服法服,端容貌,正顔色。

    然後見之。

    故臣下莫敢不竭力盡死以報其上,功德立于後世,而令聞不忘也。

     今陛下念思祖考,術追厥功,圖所以昭光洪業休德,使天下舉賢良方正之士,天下皆焉,曰将興堯、舜之道,三王之功矣。

    天下之士莫不精白以承休德。

    今方正之士皆在朝廷矣,又選其賢者使為常侍諸吏,與之馳驅射獵,一日再三出。

    臣恐朝廷之解馳,百官之堕于事也,諸侯聞之,又必怠于政矣。

     陛下即位,親自勉以厚天下,損食膳,不聽樂,減外徭衛卒,止歲貢;省廄馬以賦縣傳,去諸苑以賦農夫,出帛十萬餘匹以振貧民;禮高年,九十者一子不事,八十者二算不事;賜天下男子爵,大臣皆至公卿;發禦府金賜大臣宗族,亡不被澤者;赦罪人,憐其亡發,賜之巾,憐其衣赭書其背,父子兄弟相見也,而賜之衣。

    平獄緩刑,天下莫不說喜。

    是以元年膏雨降,五谷登,此天之所以相陛下也。

    刑輕于它時而犯法者寡,衣食多于前年而盜賊少,此天下之所以順陛下也。

    臣聞山東吏布诏令,民雖老赢瘙疾,扶杖而往聽之,願少須臾毋死,思見德化之成也。

    今功業方就,名聞方昭,四方鄉風,今從豪俊之臣,方正之士,直與之日日獵射,擊兔伐狐,以傷大業,絕天下之望,臣竊悼之。

    詩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臣不勝大願,願少衰射獵,以夏歲二月,定明堂,造太學,修先王之道。

    風行俗成,萬世之基定,然後唯陛下所幸耳。

     古者大臣不媟,故君子不常見其齊嚴之色、肅敬之容。

    大臣不得與宴遊,方正修潔之士不得從射獵,使皆務其方以高其節,則群臣莫敢不正身修行,盡心以稱大禮。

    如此,則陛下之道尊敬,功業施于四海,垂于萬世子孫矣。

    誠不如此,則行日壞而榮日滅矣。

    夫士修之于家,而壞之于天子之廷,臣竊愍之。

    陛下與衆臣宴遊,與大臣方正朝廷論議。

    夫遊不失樂,朝不失禮,議不失計,軌事之大者也。

     ○晁錯-言兵事書 臣聞漢興以來,胡虜數人邊地,小人則小利,大人則大利。

    高後時,再入隴西,攻城屠邑,驅略畜産。

    其後複人隴西,殺吏卒,大寇盜。

    竊聞戰勝之威,民氣百倍;敗兵之卒,沒世不複。

    自高後以來,隴西三困于匈奴矣,民氣破傷,亡有勝意。

    今茲隴西之吏,賴社稷之神靈,奉陛下之明诏,和輯士卒,底厲其節,起破傷之民,以當乘勝之匈奴,用少擊衆,殺一王,敗其衆而有大利。

    非隴西之民有勇怯,乃将吏之制巧拙異也。

    故兵法曰:“有必勝之将,無必勝之民。

    ”由此觀之,安邊境,立功名,在于良将,不可不擇也。

     臣又聞用兵臨戰合刃之急者三: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習,三曰器用利。

    兵法曰:丈五之溝,漸車之水,山林積石,經川丘阜,草木所在,此步兵之地也,車騎二不當一。

    土山丘陵,曼衍相屬,平原廣野,此車騎之地也,步兵十不當一。

    平陵相遠,川谷居間,仰高臨下,此弓弩之地也,短兵百不當一。

    兩陳相近,平地淺草,可前可後,此長戟之地也,劍榍三不當一。

    萑葦竹蕭,草木蒙茏,支葉茂接,此矛铤之地也,長戟二不當一。

    曲道相伏,險阢相薄,此劍椐之地也,弓弩三不當一。

    士不選練,卒不服習,起居不精,動靜不集,趨利弗及,避難不畢,前擊後解,與金鼓之音相失,此不習勒卒之過也,百不當十。

    兵不完利,與空手同;甲不堅密,與袒裼同;弩不可以及遠,與短兵同;射不能中,與亡矢同;中不能人,與亡镞同:此将不省兵之禍也,五不當一。

    故兵法曰:器械不利,以其卒予敵也;卒不可用,以其将予敵也;将不知兵,以其主予敵也;君不擇将,以其國予敵也。

    四者,兵之至要也。

     臣又聞小大異形,強弱異勢,險易異備。

    夫卑身以事強,小國之形也;合小以攻大,敵國之形也;以蠻夷攻蠻夷,中國之形也。

    今匈奴地形技藝與中國異:上下山阪,出人溪澗,中國之馬弗與也;險道傾仄,且馳且射,中國之騎弗與也;風雨罷勞,饑渴不困,中國之人弗與也:此匈奴之長技也。

    若夫平原易地,輕車突騎,則匈奴之衆易撓亂也;勁弩長戟,射疏及遠,則匈奴之弓弗能格也;堅甲利刃,長短相雜,遊弩往來,什伍俱前,則匈奴之兵弗能當也;材官驺發,矢道同的,則匈奴之革笥木薦弗能支也;下馬地鬥,劍戟相接,去就相薄,則匈奴之足弗能給也:此中國之長技也。

    以此觀之,匈奴之長技三,中國之長技五。

    陛下又興數十萬之衆,以誅數萬之匈奴,衆寡之計,以一擊十之術也。

     雖然,兵,兇器;戰,危事也。

    以大為小,以強為弱,在俯中之間耳。

    夫以人之死争勝,跌而不振,則悔之亡及也。

    帝王之道,出于萬全。

    今降胡義渠蠻夷之屬來歸誼者,其衆數千,飲食長技與匈奴同,可賜之堅甲絮衣、勁弓利矢,益以邊郡之良騎,令明将能知其習俗和輯其心者,以陛下之明約将之。

    即有險阻,以此當之;平地通道,則以輕車材官制之。

    兩軍相為表裡,各用其長技,衡加之以衆,此萬全之術也。

     傳曰:“狂夫之言,而明主擇焉。

    ”臣錯愚陋,昧死上狂言,唯陛下财擇。

     ○晁錯-論貴粟疏 聖王在上,而民不凍饑者,非能耕而食之,織而衣之也,為開其資财之道也。

    故堯、禹有九年之水,湯有七年之旱,而國亡捐瘠者,以畜積多而備先具也。

     今海内為一,土地人民之衆,不避湯、禹,加以亡天災數年之水旱,而畜積未及者,何也?地有遺利,民有餘力,生谷之土未盡墾,山澤之利未盡出也,遊食之民未盡歸農也。

    民貧則奸邪生。

    貧生于不足,不足生于不農,不農則不地著,不地著則離鄉輕家,民如鳥獸。

    雖有高城深池,嚴法重刑,猶不能禁也。

    夫寒之于衣,不待輕暖;饑之于食,不待甘旨。

    饑寒至身,不顧廉恥。

    人情一日不再食則饑,終歲不制衣則寒。

    夫腹饑不得食,膚寒不得衣,雖慈母不能保其子,君安能以有其民哉?明主知其然也,故務民于農桑,薄賦斂,廣畜積,以實倉廪,備水旱,故民可得而有也。

     民者,在上所以牧之,趨利如水走下,四方亡擇也。

    夫珠玉金銀,饑不可食,寒不可衣,然而衆貴之者,以上用之故也。

    其為物輕微易臧,在于把握,可以周海内而亡饑寒之患。

    此令臣輕背其主,而民易去其鄉,盜賊有所勸,亡逃者得輕資也。

    粟米布帛,生于地,長于時,聚于力,非可一日成也。

    數石之重,中人弗勝,不為奸邪所利。

    一日弗得而饑寒至。

    是故明君貴五谷而賤金玉。

    今農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其能耕者,不過百畝;百畝之收,不過百石。

    春耕夏耘,秋獲冬臧,伐薪樵,治官府,給徭役,春不得避風塵,夏不得避暑熱,秋不得避陰雨,冬不得避寒凍,四時之間,亡日休息。

    又私自送往迎來,吊死問疾,養孤長幼在其中。

    勤苦如此,尚複被水旱之災,急政暴賦,賦斂不時,朝令而暮改。

    當具有者,半賈而賣;亡者,取倍稱之息。

    于是有賣田宅、鬻子孫以償責者矣。

    而商賈大者積貯倍息,小者坐列販賣,操其奇赢,日遊都市,乘亡之急,所賣必倍。

    故其男不耕耘,女不蠶織,衣必文采,食必粱肉,亡農夫之苦,有仟伯之得。

    因其富厚,交通王侯,力過吏勢,以利相傾。

    千裡遊敖,冠蓋相望,乘堅策肥,履絲曳缟。

    此商人所以兼并農人,農人所以流亡者也。

    今法律賤商人,商人已富貴矣;尊農夫,農夫已貧賤矣。

    故俗之所貴,主之所賤也;吏之所卑,法之所尊也。

    蔔下相反,好惡乖迕,而欲國富法立,不可得也。

     方今之務,莫若使民務農而已矣。

    欲民務農,在于貴粟。

    貴粟之道,在于使民以粟為賞罰。

    今募天下人粟縣官,得以拜爵,得以除罪。

    如此,富人有爵,農民有錢,粟有所渫。

    夫能人粟以受爵,皆有餘者也。

    取于有餘以供上用,則貧民之賦可損,所謂損有餘,補不足,令出而民利者也。

    順于民心,所補者三:一日主用足,二曰民賦少,三日勸農功。

    今令:“民有車騎馬一匹者,複卒三人。

    ”車騎者,天下武備也,故為複卒。

    神農之教曰:“有石城十仞、湯池百步、帶甲百萬,而亡粟,弗能守也。

    ”以是觀之,粟者,王者大用,政之本務。

    令民人粟受爵,至五大夫以上,乃複一人耳,此其與騎馬之功相去遠矣。

    爵者,上之所擅,出于口而亡窮;粟者,民之所種,生于地而不乏。

    夫得高爵與免罪,人之所甚欲也。

    使天下人粟于邊,以受爵免罪,不過三歲,塞下之粟必多矣。

     ○晁錯-論守邊備塞書 臣聞秦時,北攻胡、貉,築塞河上,南攻揚、粵,置戍卒焉。

    其起兵而攻胡、粵者,非以衛邊地而救民死也,貪戾而欲廣大也,故功未立而天下亂。

    且夫起兵而不知其勢,戰則為人禽,屯則卒積死。

    夫胡、貉之地,積陰之處也,木皮三寸,冰厚六尺,食肉而飲酪,其人密理,鳥獸毳毛,其性能寒。

    揚、粵之地,少陰多陽,其人疏理,鳥獸希毛,其性能暑。

    秦之戍卒不能其水土,戍者死于邊,輸者偾于道。

    秦民見行,如往棄市,因以谪發之,名曰“谪戍”。

    先發吏有谪及贅婿、賈人,後以嘗有市籍者,又後以大父母、父母嘗有市籍者,後人闾,取其左。

    發之不順,行者深怨,有背畔之心。

    凡民守戰至死而不降北者,以計為之也。

    故戰勝守固。

    則有拜爵之賞,攻城屠邑。

    則得其财鹵。

    以富家室,故能使其衆蒙矢石,赴湯火,視死如生。

    今秦之發卒也,有萬死之害,而亡铢兩之報,死事之後,不得一算之複,天下明知禍烈及己也。

    陳勝行戍,至于大澤,為天下先倡,天下從之如流水者,秦以威劫而行之之敝也。

     胡人衣食之業,不著于地,其勢易以擾亂邊境。

    何以明之?胡人食肉飲酪,衣皮毛,非有城郭田宅之歸居,如飛鳥走獸于廣野。

    美草甘水則止,草盡水竭則移。

    以是觀之,往來轉徙,時至時去,此胡人之生業,而中國之所以離南畝也。

    今使胡人數處轉牧,行獵于塞下,或當燕、代,或當上郡、北地、隴西,以候備塞之卒,卒少則人。

    人不救,則邊民絕望,而有降敵之心;救之,少發則不足,多發遠縣才至,則胡又已去。

    聚而不罷,為費甚大;罷之,則胡複人。

    如此連年,則中國貧苦,而民不安矣。

     陛下幸憂邊境,遣将吏,發卒以治塞,甚大惠也。

    然令遠方之卒,守塞一歲而更,不知胡人之能,不如選常居者,家室田作,且以備之。

    以便為之高城深塹,具蔺石,布渠答,複為一城其内,城間百五十步。

    要害之處,通川之道,調立城邑,毋下千家,為中周虎落。

    先為室屋,具田器,乃募罪人及免徒複作,令居之;不足,募以丁奴婢贖罪及輸奴婢欲以拜爵者;不足,乃募民之欲往者。

    皆賜高爵,複其家。

    予冬夏衣,廪食,能自給而止。

    郡縣之民,得買其爵以自增至卿。

    其亡夫若妻者,縣官買予之。

    人情非有匹敵,不能久安其處。

    塞下之民,祿利不厚,不可使久居危難之地。

    胡人人驅,而能止其所驅者,以其半予之,縣官為贖其民。

    如是,則邑裡相救助,赴胡不避死,非以德上也,欲全親戚而利其财也。

    此與東方之戍卒不習地勢而心畏胡者,功相萬也。

    以陛下之時,徙民實邊,使遠方亡屯戍之事,塞下之民,父子相保;亡系虜之患,利施後世,名稱聖明,其與秦之行怨民,相去遠矣。

     ○晁錯-論募民徙塞下書 陛下幸募民相徙以實塞下,使屯戍之事益省,輸将之費益寡,甚大惠也。

    下吏誠能稱厚惠,奉明法,存恤所徙之老弱,善遇其壯土,和輯其心,而勿侵刻,使先至者安樂而不思故鄉,則貧民相募而勸往矣。

     臣聞古之徙遠方,以實廣虛也,相其陰陽之和,嘗其水泉之味,審其土地之宜,觀其草木之饒,然後營邑立城,制裡割宅,通田作之道,正阡陌之界,先為築室,家有一堂二内,門戶之閉,置器物焉,民至有所居,作有所用,此民所以輕去故鄉而勸之新邑也。

    為置醫巫,以救疾病,以修祭祀,男女有昏,生死相恤,墳墓相從,種樹畜長,室屋完安,此所以使民樂其處,而有長居之心也。

     臣又聞古之制邊縣以備敵也,使五家為伍,伍有長;十長一裡,裡有假士;四裡一連,連有假五百;十連一邑,邑有假候:皆擇其邑之賢材有護、習地形、知民心者,居則習民于射法,出則教民于應敵。

    故卒伍成于内,則軍正定于外。

    服習以成,勿令遷徙,幼則同遊,長則共事。

    夜戰聲相知,則足以相救;晝戰目相見,則足以相識;歡愛之心,足以相死。

    如此,而勸以厚賞,威以重罰,則前死不還踵矣。

    所徙之民,非壯有材力,但費衣糧,不可用也;雖有材力,不得良吏,猶亡功也。

     陛下絕匈奴不與和親,臣竊意其冬來南也,壹大治,則終身創矣。

    欲立威者,始于折膠,來而不能困,使得氣去,後未易服也。

    愚臣亡識,唯陛下财察。

     ○鄒陽-谏吳王書 臣聞秦倚曲台之宮,縣衡天下,畫地而不犯,兵加胡越;至其晚節末路,張耳、陳勝連從兵之據,以叩函谷,鹹陽遂危。

    何則?列郡不相親,萬室不相救也。

    今胡數涉北河之外,上覆飛鳥,下不見伏兔,鬥城不休,救兵不止,死者相随,辇車相屬,轉粟流輸,千裡不絕。

    何則?強趙責于河間,六齊望于惠後,城陽顧于盧博,三淮南之心思墳墓。

    大王不憂,臣恐救兵之不專。

    胡馬遂進窺于邯鄲,越水長沙,還舟青陽。

    雖使梁并淮陽之兵,下淮東,越廣陵,以遏越人之糧,漢亦折西河而下,北守漳水,以輔大國,胡亦益進,越亦益深。

    此臣之所為大王患也。

     臣聞交龍襄首奮翼,則浮雲出流,霧雨鹹集;聖王底節修德,則遊談之士歸義思名。

    今臣盡智畢議,易精極慮,則無國不可奸。

    飾固陋之心,則何王之門不可曳長裾乎?然臣所以曆數王之朝,背淮千裡而自緻者,非惡臣國而樂吳民也,竊高下風之行,尤說大王之義,故願大王之無忽,察聽其志。

     臣聞鸷鳥累百,不如一鹗。

    夫全趙之時,武力鼎士袨服叢台之下者,一旦成市,而不能止幽王之湛患;淮南連山東之俠,死士盈朝,不能還厲王之西也。

    然而計議不得,雖諸、贲不能安其位亦明矣。

    故願大王審畫而已。

     始孝文皇帝據關人立,寒心銷志,不明求衣。

    自立天子之後,使東牟朱虛東褒義父之後,深割嬰兒王之壤,子王梁、代,益以淮陽。

    卒仆濟北、囚弟于雍者,豈非象新垣平等哉?今天子新據先帝之遺業,左規山東,右制關中,變權易勢,大臣難知。

    大王弗察,臣恐周鼎複起于漢,新垣過計于朝,則我吳遺嗣,不可期于世矣!高皇帝燒棧道,水章邯,兵不留行,收弊民之倦,東馳函谷,西楚大破,水攻則章邯以亡其城,陸擊則荊王以失其地。

    此皆國家之不幾者也。

    願大王孰察之。

     ○鄒陽-獄中上梁王書 臣聞“忠天不報,信不見疑”,臣常以為然。

    徒虛語耳。

    昔荊轲慕燕丹之義,白虹貫日,太子畏之;衛先生為秦畫長平之事,太白食昴,昭王疑之。

    夫精變天地,而信不谕兩主,豈不哀哉!今臣盡忠竭誠,畢議願知左右不明,卒從吏訊,為世所疑。

    是使荊轲、衛先生複起,而燕、秦不寤也。

    願大王孰察之。

    昔玉人獻寶,楚王誅之,李斯竭忠,胡亥汲刑。

    是以箕子佯狂,接輿避世,恐遭此患也。

    願大王察玉人、李斯之意,而後楚王、胡亥之聽,毋使臣為箕子、接輿所笑。

    臣聞比上二剖心,子胥鸱夷,臣始不信,乃今知之。

    願大王孰察,少加憐焉。

     語曰:“有白頭如新,傾蓋如故。

    ”何則?知與不知也。

    故樊於期逃秦之燕,藉利轲首以奉丹事;王奢去齊之魏,臨城自刭,以卻齊而存魏。

    夫王奢、樊於期非新于齊、秦而故于燕、魏也,所以去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