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奏議之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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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死兩君者,行合于志,慕義無窮也。

    是以蘇秦不信于天下,為燕尾生;白圭戰三六城,為魏取中山。

    何則?誠有以相知也。

    蘇秦相燕,人惡之燕王,燕王按劍而怒,食以駃騠,白圭顯于中山,人惡之魏文侯,文侯賜以夜光之璧。

    何則?兩主二臣,剖心析肝相信,豈移于浮辭哉?故女無美惡,人宮見妒;士無賢不肖,入朝見嫉。

    昔司馬喜膑腳于宋,卒相中山;範睢拉脅折齒于魏,卒為應侯。

    此二人者,皆信必然之畫,捐朋黨之私,挾孤獨之交,故不能自免于嫉妒之人也。

    是以申徒狄蹈雍之河,徐衍負石人海,不容于世,義不苟取比周于朝,以移主上之心。

    故百裡奚乞食于道路,缪公委之以政;甯戚飯牛車下,桓公任之以國。

    此二人者,豈素宦于朝,借譽于左右,然後二主用之哉?感于心,合于行,堅于膠漆,昆弟不能離,豈惑于衆口哉?故偏聽生奸,獨任成亂。

    昔魯聽季孫之說逐孔子,宋任子冉之計囚墨翟。

    夫以孔、墨之辯,不能白免于讒谀,而二國以危。

    何則?衆口铄金,積毀銷骨也。

    秦用戎人由餘,而伯中國;齊用越人子臧,而強威、宣。

    此二國豈系于俗,牽于世,系奇偏之辭哉?公聽并觀,垂明當世。

    故意合則胡越為兄弟,由餘、子臧是矣;不合則骨肉為仇敵,朱、象、管、蔡是矣。

    今入主誠能用齊、秦之明,後宋、魯之聽,則五伯不足侔,而三王易為也。

     是以聖王覺寤,捐子之之心,而不說田常之賢,封比幹之後,修孕婦之墓,故功業覆于天下。

    何則?廣欲善亡厭也。

    夫晉文親其仇,強伯諸侯;齊桓用其仇,而一匡天下。

    何則?慈仁殷勤,誠加于心,不可以虛辭借也。

    至夫秦用商鞅之法,東弱韓、魏,立強天下,卒車裂之,越用大夫種之謀,禽勁吳而伯中國,遂誅其身。

    是以孫叔敖三去相而不悔,於陵子仲辭三公,為人灌園。

    今人主誠能去驕傲之心,懷可報之意,披心腹,見情素,堕肝膽,施德厚,終與之窮達,無愛于士,則桀之犬可使吠堯,跖之客可使刺由。

    何況因萬乘之權,假聖王之資乎?然則荊轲湛七族,要離燔妻子,豈足為大王道哉?臣聞明月之珠,夜光之璧,以暗投入于道,衆莫不按劍相眄者,何則?無因而至前也。

    蟠木根柢,輪困離奇,而為萬乘器者,何則?以左右先為之容也。

    故無因而至前,雖出随珠和璧,隻足結怨而不見德。

    有人先遊,則枯木朽株,樹功而不忘。

    今夫天下布衣窮居之士,身在貧羸,雖蒙堯、舜之術,挾伊、管之辯,懷龍逢、比幹之意,而素無根柢之容,雖竭精神,欲開忠于當世之君,則人主必襲按劍相眄之迹矣。

    是使布衣之士,不得為枯木朽株之資也。

    是以聖王制世禦俗,獨化于陶鈞之上,而不牽乎卑辭之語,不奪乎衆多之口。

    故秦皇帝任中庶子蒙嘉之言,以信荊轲,而七首竊發;周文王獵泾、渭,載呂尚歸,以王天下。

    秦信左右而亡,周用烏集而王。

    何則?以其能越攣拘之語,馳域外之議,獨觀乎昭曠之道也。

    今人主沈谄谀之辭,牽帷牆之制,使不羁之士與牛骥同早,此鮑焦所以憤于世也。

     臣聞盛飾入朝者,不以私污義;砥厲名号者,不以利傷行。

    故裡名勝母,曾子不入;邑号朝歌,墨子回車。

    今欲使天下寥廓之士,籠于威重之權,脅于位勢之貴,回面污行以事谄谀之人,而求親近于左右,則士有伏死堀穴岩薮之中耳,安有盡忠信而趨阙下者哉? ○司馬相如-谏獵書 臣聞物有同類而殊能者,故力稱烏獲,捷言慶忌,勇期贲、育。

    臣之愚,竊以為人誠有之,獸亦宜然。

    今陛下好陵阻險,射猛獸,卒然遇轶材之獸,駭不存之地,犯屬車之清塵,輿不及還轅,人不暇施巧,雖有烏獲、逄蒙之技,力不得用,枯木朽株盡為害矣。

    是胡、越起于毂下,而羌、夷接轸也,豈不殆哉!雖萬全無患,然本非天子之所宜近也。

     且夫清道而後行,中路而後馳,猶時有銜橛之變,而況涉乎蓬蒿,馳乎丘墳,前有利獸之樂,而内無存變之意,其為禍也,不亦難矣!夫輕萬乘之重不以為安,而樂出于萬有一危之塗以為娛,臣竊為陛下不取也。

     蓋明者遠見于未萌,而智者避危于無形,禍固多藏于隐微,而發于人之所忽者也。

    故鄙諺曰:“家累千金,坐不垂堂。

    ”此言雖小,可以喻大。

    臣願陛下之留意幸察。

     ○嚴安-言世務書 臣聞鄒子曰:政教文質者,所以雲救也,當時則用,過則舍之,有易則易之,故守一而不變者,未睹治之至也。

    今天下人民,用财侈靡,車馬衣襲宮室,皆競修飾,調五聲使有節族,雜五色使有文章,重五味方丈于前,以觀欲天下。

    彼民之情,見美則願之,是教民以侈也。

    侈而無節,則不可贍,民離本而徼末矣。

    末不可徒得,故揞紳者不憚為詐,帶劍者誇殺人以矯奪,而世不知愧,故奸軌浸長。

    夫佳麗珍怪。

    固順于耳目,故養失而泰,樂失而氵?,禮失而采,教失而僞。

    僞、采、氵?、泰,非所以範民之道也。

    是以天下人民,逐利無已,犯法者衆。

    臣願為民制度,以防其氵?,使貧富不相耀,以和其心。

    心既和平,其性恬安。

    恬安不營,則盜賊銷。

    盜賊銷,則刑罰少。

    刑罰少,則陰陽和,四時正,風雨時,草木暢茂,五谷蕃孰,六畜遂字,民不天厲,和之至也。

     臣聞周有天下,其治三百馀歲,成、康其隆也,刑錯四十馀年而不用。

    及其衰亦三百馀年,故五伯更起。

    伯者,常佐天子興利除害,誅暴禁邪,匡正海内,以尊天子。

    五伯既沒,賢聖莫續,天子孤弱,号令不行。

    諸侯恣行,強陵弱,衆暴寡。

    田常篡齊,六卿分晉,并為戰國,此民之始苦也。

    于是強國務攻,弱國修守,合從連衡,馳車毂擊,介胄生虮虱,民無所告訴。

     及至秦王,蠶食天下,并吞戰國,稱号皇帝。

    一海内之政,壞諸侯之城。

    銷其兵,鑄以為鐘虞,示不複用。

    元元黎民,得免于戰國,逢明天子,人人自以為更生。

    鄉使秦緩刑罰,薄賦斂,省徭役,貴仁義,賤權利,上笃厚,下佞巧,變風易俗,化于海内,則世世必安矣。

    秦不行是風,循其故俗,為知巧權利者進,笃厚忠正者退,法嚴令苛,擱谀者衆,日聞其美,意廣心逸。

    欲威海外,使蒙恬将兵以北攻強胡,辟地進境,戍于北河,飛刍挽粟,以随其後。

    又使尉屠睢将樓臘之士攻越,使監祿鑿渠運糧,深入越地,越人遁逃。

    曠日持久,糧食乏絕,越人擊之,秦兵大敗。

    秦乃使尉佗将卒以戍越。

    當是時,秦禍北構于胡,南挂于越,宿兵于無用之地,進而不得退。

    行十馀年,丁男被甲,丁女轉輸,苦不聊生,自經于道樹,死者相望。

    及秦苎芾朋,天下大畔。

    陳勝、吳廣舉陳,武臣、張耳舉趙,項梁舉吳,田竺齊,景駒舉郢,周市舉魏,韓廣舉燕,窮山通谷,豪士并起,不可苎載也。

    然本皆非公侯之後,非長官之吏,無尺寸之勢,起間巷,杖矜,應時而動,不謀而俱起,不約而同會,壤長地進,至乎伯王,時教使然也。

    秦貴為天子,富有天下,滅世絕祀,窮兵之禍也。

    故周失之弱,秦失之強,不變之患也。

     今徇南夷,朝夜郎,降羌焚,略葳州,建城邑,深入匈奴,燔其龍城,議者美之。

    此人臣之利,非天下之長策也。

    今中國無狗吠之警,而外累于遠方之備,靡敝國家,非所以子民也。

    行無窮之欲,甘心快意,結怨于匈奴,非所以安邊也。

    禍挐而不解,兵休而複起,近者愁苦,遠者驚駭,非所以持久也。

    今天下鍛甲摩劍,矯箭控弦,轉輸軍糧,未見休時,此天下所共憂也。

    夫兵久而變起,事煩而慮生。

    今外郡之地,或幾千裡,列城數十,形束壤制,帶脅諸侯,非宗室之利也。

    上觀齊、晉所以亡,公室卑削,六卿大盛也;下覽秦之所以滅,刑嚴文刻,欲大無窮也。

    今郡守之權,非特六卿之重也;地幾千裡,非特闾巷之資也;甲兵器械,非特棘矜之用也。

    以逢萬世之變,則不可勝諱也。

     ○主父偃-論伐匈奴書 臣聞明主不惡切谏以博觀,忠臣不避重誅以直谏,是故事無遺策,而功流萬世。

    今臣不敢隐忠避死以效愚計,願陛下幸赦而少察之。

     《司馬法》曰: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平,忘戰必危。

    天下既平,天子大凱,春搜秋彌,諸侯春振旅,秋治兵,所以不忘戰也。

    且怒者逆德也,兵者兇器也,争者末節也。

    古之人君,一怒必伏屍流血,故聖王重行之。

    夫務戰勝,窮武事,未有不悔者也。

     昔秦皇帝任戰勝之威,蠶食天下,并吞戰國,海内為一,功齊三代。

    務勝不休,欲攻匈奴,李斯谏曰:“不可。

    夫匈奴無城郭之居,委積之守,遷徙鳥舉,難得而制。

    輕兵深入,糧食必絕;運糧以行,重不及事。

    得其地不足以為利,得其民不可調而守也。

    勝必棄之,非民父母。

    靡敝中國,快心匈奴,非完計也。

    ”秦皇帝不聽,遂使蒙恬将兵而攻胡,卻地千裡,以河為境。

    地固澤鹵,不生五谷,然後發天下丁男以守北河。

    暴兵露師十有馀年,死者不可勝數,終不能逾河而北。

    是豈人衆之不足,兵革之不備哉?其勢不可也。

    又使天下飛刍挽粟,起于黃、腄、琅邪負海之郡,轉輸北河,率三十鐘而緻一石。

    男子疾耕,不足于糧饷;女子紡績,不足于帷幕。

    百姓靡敝,孤寡老弱,不能相養,道死者相望,蓋天下始叛也。

     及至高皇帝定天下,略地于邊,聞匈奴聚代谷之外而欲擊之。

    禦史成谏曰:“不可。

    夫匈奴,獸聚而鳥散,從之如搏景。

    今以陛下盛德攻匈奴,臣竊危之。

    ”高帝不聽,遂至代谷,果有平城之圍。

    高帝悔之,乃使劉敬往結和親,然後天下亡幹戈之事。

     故兵法曰:“興師十萬,日費千金。

    ”秦常積衆數十萬人,雖有覆軍殺将,系虜單于,适足以結怨深仇,不足以償天下之費。

    夫匈奴,行盜侵驅,所以為業,天性固然。

    上自虞、夏、殷、周,固不程督,禽獸畜之,不比為人。

    夫不上觀虞、夏、殷、周之統,而下循近世之失,此臣之所以大恐,百姓所疾苦也。

    且夫兵久則變生,事苦則慮易。

    使邊境之民靡敝愁苦,将吏相疑而外市,故尉佗、章邯得成其私,而秦政不行,權分二子,此得失之效也。

    故《周書》曰:“安危在出令,存亡在所用。

    ”願陛下孰計之而加察焉。

     ○淮南王安-谏伐閩越書 陛下臨天下,布德施惠,緩刑罰,薄賦斂,哀鳏寡,恤孤獨,養耆老,振匮乏,盛德上隆,和澤下洽,近者親附,遠者懷德,天下攝然,人安其生,自以沒身不見兵革。

    今聞有司舉兵将以誅越,臣安竊為陛下重之。

     越,方外之地,劗發文身之民也,不可以冠帶之國法度理也。

    自三代之盛,胡、越不與受正朔,非強弗能服、威弗能制也,以為不居之地,不牧之民,不足以煩中國也。

    故古者封内甸服,封外侯服,侯衛賓服,蠻夷要服,戎狄荒服,遠近勢異也。

    自漢初定以來,七十二年,吳、越人相攻擊者不可勝數,然天子未嘗舉兵而人其地也。

     臣聞越非有城郭邑裡也,處溪谷之間,篁竹之中,習于水鬥,便于用舟,地深昧而多水險。

    中國之人不知其勢阻而人其地,雖百不當其一。

    得其地,不可郡縣也;攻之,不可暴取也。

    以地圖察其山川要塞,相去不過寸數,而間獨數百千裡,阻險林叢弗能盡著,視之若易,行之甚難。

    天下賴宗廟之靈,方内大甯,戴白之老不見兵革,民得夫婦相守、父子相保,陛下之德也。

    越人名為藩臣,貢酎之奉,不輸大内;一卒之用,不給上事。

    自相攻擊,而陛下發兵救之,是反以中國而勞蠻夷也。

    且越人愚戆輕薄,負約反複,其不用天子之法度,非一日之積也,一不奉诏,舉兵誅之,臣恐後兵革無時得息也。

     間者數年歲比不登,民待賣爵贅子以接衣食,賴陛下德澤振救之,得毋轉死溝壑。

    四年不登,五年複蝗,民生未複,今發兵行數千裡,資衣糧人越地,輿轎而喻領,拖舟而入水,行數百千裡,夾以深林叢竹,水道上下擊石,林中多蝮蛇猛獸,夏月暑時,嘔洩霍亂之病相随屬也,曾未施兵接刃,死傷者必衆矣。

    前時南海王反,陛下先臣使将軍間忌将兵擊之,以其軍降,處之上淦。

    後複反,會天暑多雨,樓船卒水居擊棹,未戰而疾死者過半。

    親老涕泣,孤子啼号,破家散業,迎屍千裡之外,裹骸骨而歸。

    悲哀之氣,數年不息,長老至今以為記。

    曾未人其地,而禍已至此矣。

     臣聞軍旅之後必有兇年,言民之各以其愁苦之氣,薄陰陽之和,感天地之精,而災氣為之生也。

    陛下德配天地,明象日月,恩至禽獸,澤及草木,一人有饑寒不終其天年而死者,為之凄慘于心。

    今方内無狗吠之警,而使陛下甲卒死亡,暴露中原,沾漬山谷,邊境之民為之早閉晏開,朝不及夕,臣安竊為陛下重之。

     不習南方地形者,多以越為人衆兵強,能難邊城。

    淮南全國之時,多為邊吏,臣竊聞之,與中國異。

    限以高山,人迹所絕,車道不通,天地所以隔外内也。

    其人中國,必下領水,領水之山峭峻,漂石破舟,不可以大船載食糧下也。

    越人欲為變,必先田馀幹界中,積食糧,乃人伐材治船。

    邊城守候誠謹,越人有人伐材者,辄收捕,焚其積聚,雖百越奈邊城何!且越人綿力薄材,不能陸戰,又無車騎弓弩之用,然而不可人者,以保地險,而中國之人不能其水土也。

    臣聞越甲卒不下數十萬,所以人之,五倍乃足,挽車奉饷者不在其中。

    南方暑濕,近夏瘅熱,暴露水居,蝮蛇蠢生,疾疠多作,兵未血刃而病死者什二三,雖舉越國而虜之,不足以償所亡。

     臣聞道路言,閩越王弟甲弑而殺之,甲以誅死,其民未有所屬。

    陛下若欲來内,處之中國,使重臣臨存,施德垂賞以招緻之,此必攜幼扶老以歸聖德。

    若陛下無所用之,則繼其絕世,存其亡國,建其王侯,以為畜越,此必委質為藩臣,世共貢職。

    陛下以方寸之印,丈二之組,填撫方外,不勞一卒,不頓一戟,而威德并行。

    今以兵人其地,此必震恐,以有司為欲屠滅之也,必雉兔逃,人山林險阻。

    背而去之,則複相群聚;留而守之,曆歲經年,則士卒罷倦,食糧乏絕,男子不得耕稼樹種,婦人不得紡績織維,丁壯從軍,老弱轉饷,居者無食,行者無糧。

    民苦兵事,亡逃者必衆,随而誅之,不可勝盡,盜賊必起。

     臣聞長老言,秦之時,嘗使尉屠睢擊越,又使監祿鑿渠通道。

    越人逃人深山林叢,不可得攻。

    留軍屯守空地,曠日持久,士卒勞倦,越乃出擊之。

    秦兵大破,乃發适戍以備之。

    當此之時,外内騷動,百姓靡敝,行者不還,往者莫反,皆不聊生,亡逃相從,群為盜賊,于是山東之難始興。

    此老子所謂師之所處,荊棘生之者也。

    兵者兇事,一方有急,四面皆從。

    臣恐變故之生,奸邪之作,由此始也。

    《周易》曰:高宗伐鬼方,三年而克之。

    鬼方,小蠻夷;高宗,殷之盛天子也。

    以盛天子伐小蠻夷,三年而後克,言用兵之不可不重也。

     臣聞天子之兵,有征而無戰,言莫敢校也。

    如使越人蒙死徼幸,以逆執事之顔行,厮輿之卒,有不一備而歸者,雖得越王之首,臣猶竊為大漢羞之。

     陛下以四海為境,九州為家,八薮為囿,江漢為池,生民之屬,皆為臣妾。

    人徒之衆,足以奉千官之共,租稅之收,足以給乘輿之禦。

    玩心神明,秉執聖道,負黼依,憑玉幾,南面而聽斷,号令天下,四海之内,莫不響應。

    陛下垂德惠以覆露之,使元元之民,安生樂業,則澤被萬世,傳之子孫,施之無窮。

    天下之安,猶泰山而四維之也,夷狄之地,何足以為一日之間,而煩汗馬之勞乎?《詩》雲:王猶允塞,徐方既來。

    言王道甚大,而遠方懷之也。

     臣聞之,農夫勞而君子養焉,愚者言而智者擇焉。

    臣安幸得為陛下守藩,以身為障蔽,人臣之任也。

    邊境有警,愛身之死,而不畢其愚,非忠臣也。

    臣安竊恐将吏之以十萬之師為一使之任也。

     ○董仲舒-對賢良策一 制曰:朕獲承至尊休德,傳之亡窮,而施之罔極,任大而守重,是以夙夜不皇康甯,永惟萬事之統,猶懼有阙。

    故廣延四方之豪隽,郡國諸侯公選賢良修潔博習之士,欲聞大道之要,至論之極。

    今子大夫褒然為舉首,朕甚嘉之。

    子大夫其精心緻思,朕垂聽而問焉。

    蓋聞五帝三王之道,改制作樂而天下洽和,百王同之。

    當虞氏之樂莫盛于《韶》,于周莫盛于《勺》。

    聖王已沒,鐘鼓管弦之聲未衰,而大道微缺,陵夷至乎桀、纣之行,王道大壞矣。

    夫五百年之間,守文之君,當塗之士,欲則先王之法以戴翼其世者甚衆,然猶不能反,日以仆滅,至後王而後止,豈其所持操或悖缪而失其統與?固天降命不可複反,必推之于大衰而後息與?烏乎!凡所為屑屑,夙興夜寐,務法上古者,又将無補與?三代受命,其符安在?災異之變,何緣而起?性命之情,或天或壽,或仁或鄙,習聞其号,未燭厥理。

    伊欲風流而令行,刑輕而奸改,百姓和樂,政事宣昭,何修何饬而膏露降,百谷登,德潤四海,澤臻草木,三光全,寒暑平,受天之祜,享鬼神之靈,德澤洋溢,施乎方外,延及群生? 子大夫明先聖之業,習俗化之變,終始之序,講聞高誼之日久矣,其明以谕朕。

    科别其條,勿猥勿并,取之于術,慎其所出。

    乃其不正不直,不忠不極,枉于執事,書之不洩,興于朕躬,毋悼後害。

    子大夫其盡心,靡有所隐,朕将親覽焉。

    仲舒對曰: 陛下發德音,下明诏,求天命與情性,皆非愚臣之所能及也。

    臣謹案《春秋》之中,視前世已行之事,以觀天人相與之際,甚可畏也。

    國家将有失道之敗,而天乃先出災害以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異以警懼之;尚不知變,而傷敗乃至。

    以此見天心之仁愛人君而欲止其亂也。

    自非大亡道之世者,天盡欲扶持而全安之,事在強勉而已矣。

    強勉學問,則聞見博而知益明;強勉行道,則德日起而大有功:此皆可使還至而立有效者也。

    《詩》曰“夙夜匪解”,《書》雲“茂哉茂哉”,皆強勉之謂也。

     道者,所由适于治之路也,仁義禮樂皆其具也。

    故聖王已沒,而子孫長久安甯數百歲,此皆禮樂教化之功也。

    王者未作樂之時,乃用先王之樂宜于世者,而以深入教化于民。

    教化之情不得,雅頌之樂不成,故王者功成作樂,樂其德也。

    樂者,所以變民風、化民俗也。

    其變民也易,其化人也著。

    故聲發于和而本于情,接于肌膚,臧于骨髓。

    故王道雖微缺,而管弦之聲未衰也。

    夫虞氏之不為政久矣,然而樂頌遺風猶有存者,是以孔子在齊而聞《韶》也。

     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