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奏議之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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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耳。

    夫俗至大不敬也,至亡等也,至冒上也,進計者猶曰“毋為”,可為長太息者此也。

     商君遺禮義,棄仁恩,并心于進取,行之二歲,秦俗日敗。

    故秦人家富子壯則出分,家貧子壯則出贅。

    借父耰鋤,慮有德色;毋取箕帚,立而谇語。

    抱哺其子,與公并倨;婦姑不相說,則反唇而相稽。

    其慈子耆利,不同禽獸者亡幾耳。

    然并心而赴時,猶曰蹶六國,兼天下。

    功成求得矣,終不知反廉愧之節,仁義之厚。

    信并兼之法,遂進取之業,天下大敗;衆掩寡,智欺愚,勇威怯,壯陵衰,其亂至矣。

    是以大賢起之,威震海内,德從天下。

    曩之為秦者,今轉而為漢矣。

    然其遺風餘俗,猶尚未改。

    今世以侈靡相競,而上亡制度,棄禮誼,捐廉恥,日甚,可謂月異而歲不同矣。

    逐利不耳,慮非顧行也,今其甚者殺父兄矣。

    盜者剟寝戶之簾,搴兩廟之器,白晝大都之中剽吏而奪之金。

    矯僞者出幾十萬石粟,賦六百餘萬錢,乘傳而行郡國,此其亡行義之尤至者也。

    而大臣特以簿書不報,期會之間,以為大故。

    至于俗流失,世壞敗,因恬而不知怪,慮不動于耳目,以為是适然耳。

    夫移風易俗,使天下回心而鄉道,類非俗吏之所能為也。

    俗吏之所務,在于刀筆筐箧,而不知大體。

    陛下又不自憂,竊為陛下惜之。

     夫立君臣,等上下,使父子有禮,六親有紀,此非天之所為,人之所設也。

    夫人之所設,不為不立,不植則僵,不修則壞。

    《管子》曰:“禮義廉恥,是謂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

    ”使管子愚人也則可,管子而少知治體,則是豈可不為寒心哉!秦滅四維而不張,故君臣乖亂,六親殃戮,奸人并起,萬民離叛,凡十三歲,而社稷為虛。

    今四維猶未備也,故奸人幾幸,而衆心疑惑。

    豈如今定經制,令君君臣臣,上下有差,父子六親各得其宜,奸人亡所幾幸,而群臣衆信,上不疑惑!此業壹定,世世常安,而後有所持循矣。

    若夫經制不定,是猶度江河亡維楫,中流而遇風波,船必覆矣。

    可為長歎息者此也。

     夏為天子,十有餘世,而殷受之。

    殷為天子,二十餘世,而周受之。

    周為天子,三十餘世,而秦受之。

    秦為天子,二世而亡。

    人性不甚相遠也,何三代之君有道之長,而秦無道之暴也?其故可知也。

    古之王者,太子乃生,固舉以禮,使士負之,有司齊肅端冕,見之南郊,見于天也。

    過阙則下,過廟則趨,孝子之道也。

    故自為赤子而教固已行矣。

    昔者成王幼在襁抱之中,召公為太保,周公為太傅,太公為太師。

    保,保其身體;傅,傅之德義;師,道之教訓:此三公之職也。

    于是為置三少,皆上大夫也,曰少保、少傅、少師,是與太子宴者也。

    故乃孩提有識,三公、三少固明孝仁禮義以道習之,逐去邪人,不使見惡行。

    于是皆選天下之端士孝悌博聞有道術者以衛翼之,使與太子居處出入。

    故太子乃生而見正事,聞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後皆正人也。

    夫習與正人居之,不能毋正,猶生長于齊不能不齊言也;習與不正人居之,不能毋不正,猶生長于楚之地不能不楚言也。

    故擇其所耆,必先受業,乃得嘗之;擇其所樂,必先有習,乃得為之。

    孔子曰:“少成若天性,習慣如自然。

    ”及太子少長,知妃色,則入于學。

    學者,所學之官也。

    《學禮》曰:“帝入東學,上親而貴仁,則親疏有序而恩相及矣;帝入南學,上齒而貴信,則長幼有差而民不誣矣;帝入西學,上賢而貴德,則聖智在位而功不遺矣;帝入北學,上貴而尊爵,則貴賤有等而下不逾矣;帝入太學,承師問道,退習而考于太傅,太傅罰其不則而匡其不及,則德智長而治道得矣。

    此五學者既成于上,則百姓黎民化輯于下矣。

    ”及太子既冠成人,免于保傅之嚴,則有記過之史,徹膳之宰,進善之旌,诽謗之木,敢谏之鼓。

    瞽史誦詩,工誦箴谏,大夫進謀,士傳民語。

    習與智長,故切而不愧;化與心成,故中道若性。

    三代之禮:春朝朝日,秋暮夕月,所以明有敬也;春秋入學,坐國老,執醬而親饋之,所以明有孝也;行以鸾和,步中《采齊》,趣中《肆夏》,所以明有度也;其于禽獸,見其生不食其死,聞其聲不食其肉,故遠庖廚,所以長恩,且明有仁也。

     夫三代之所以長久者,以其輔翼太子有此具也。

    及秦而不然。

    其俗固非貴辭讓也,所上者告讦也;固非貴禮義也,所上者刑罰也。

    使趙高傅胡亥而教之獄,所習者非斬劓人,則夷人之三族也。

    故胡亥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忠谏者謂之诽謗,深計者謂之妖言,其視殺人若艾草菅然。

    豈惟胡亥之性惡哉?彼其所以道之者非其理故也。

     鄙諺曰:“不習為吏,視已成事。

    ”又曰:“前車覆,後車誠。

    ”夫三代之所以長久者,其已事可知也;然而不能從者,是不法聖智也。

    秦世之所以亟絕者,其轍迹可見也;然而不避,是後車又将覆也。

    夫存亡之變,治亂之機,其要在是矣。

    天下之命,縣于太子;太子之善,在于早谕教與選左右。

    夫心未濫而先谕教,則化易成也;開于道術智誼之指,則教之力也。

    若其服習積貫,則左右而已。

    夫胡、粵之人,生而同聲,耆欲不異,及其長而成俗,累數譯而不能相通,行者有雖死而不相為者,則教習然也。

    臣故曰選左右早谕教最急。

    夫教得而左右正,則太子正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

    《曰書》:“一人有慶,兆民賴之。

    ”此時務也。

     凡人之智,能見已然,不能見将然。

    夫禮者禁于将然之前,而法者禁于已然之後,是故法之所用易見,而禮之所為生難知也。

    若夫慶賞以勸善,刑罰以懲惡,先王執此之政,堅如金石,行此之令,信如四時,據此之公,無私如天地耳,豈顧不用哉?然而曰禮雲禮雲者,貴絕惡于未萌,而起教于微眇,使民日遷善遠罪而不自知也。

    孔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毋訟乎!”為人主計者,莫如先審取舍;取舍之極定于内,而安危之萌應于外矣。

    安首非一日而安也,危者非一日而危也,皆以積漸然,不可不察也。

    人主之所積,在其取舍。

    以禮義治之者,積禮義;以刑罰治之者,積刑罰。

    刑罰積而民怨背,禮義積而民和親。

    故世主欲民之善同,而所以使民善者或異。

    或道之以德教,或驅之以法令。

    道之以德教者,德教洽而民氣樂;驅之以法令者,法令極而民風哀。

    哀樂之感,禍福之應也。

    秦王之欲尊宗廟而安子孫,與湯、武同,然而湯、武廣大其德行,六七百歲而弗失,秦王治天下,十餘歲則大敗。

    此亡它故矣,湯、武之定取舍審而秦五之定取舍不審矣。

    夫天下,大器也。

    今人之置器,置諸安處則安,置諸危處則危。

    天下之情與器亡以異,在天子之所置之。

    湯、武置天下于仁義禮樂,而德澤洽,禽獸草木廣裕,德被蠻貊四夷,累子孫數十世,此天下所共聞也。

    秦王置天下于法令刑罰,德澤亡一有,而怨毒盈于世,下憎惡之如仇雠,禍幾及身,子孫誅絕,此天下之所共見也。

    是非其明效大驗邪!人之言曰:“聽言之道,必以其事觀之,則言者莫敢妄言。

    ”今或言禮誼之不如法令,教化之不如刑罰,人主胡不引殷、周、秦事以觀之也? 人主之尊譬如堂,群臣如陛,衆庶如地。

    故陛九級上,廉遠地,則堂高;陛亡級,廉近地,則堂卑。

    高者難攀,卑者易陵,理勢然也。

    故古者聖王制為等列,内有公卿、大夫、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後有官師小吏,延及庶人,等級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

    裡諺曰:“欲投鼠而忌器。

    ”此善谕也。

    鼠近于器,尚憚不投,恐傷其器,況于貴臣之近主乎!廉恥節禮以治君子,故有賜死而亡戮辱。

    是以黥、劓之罪不及大夫,以其離主上不遠也。

    禮不敢齒君之路馬,蹴其刍者有罰;見君之幾杖則起,遭君之乘車則下,入正門則趨;君之寵臣雖或有過,刑戮之罪不加其身者,尊君之故也。

    此所以為主上豫遠不敬也,所以體貌大臣而厲其節也。

    今自王侯三公之貴,皆天子之所改容而禮之也,古天子之所謂伯父、伯舅也,而令與衆庶同黥、劓、髡、刖、笞傌、棄市之法,然則堂不亡陛乎?被戮辱者不泰迫乎?廉恥不行,大臣無乃握重權,大官而有徒隸亡恥之心乎?夫望夷之事,二世見當以重法者,投鼠而不忌器之習也。

     臣聞之,履雖鮮不加于枕,冠雖敝不以苴履。

    夫嘗已在貴寵之位,天子改容而體貌之矣,吏民嘗俯伏以敬畏之矣,今而有過,帝令廢之可也,退之可也,賜之死可也,滅之可也;若夫束縛之,系緤之,輸之司寇,編之徒官,司寇小吏詈罵而榜笞之,殆非所以令衆庶見也。

    夫卑賤者習知尊貴者之一旦吾亦乃可以加此也,非所以習天下也,非尊尊貴貴之化也。

    夫天子之所嘗敬,衆庶之所嘗龐,死而死耳,賤人安宜得如此而頓辱之哉! 豫讓事中行之君,智伯伐而滅之,移事智伯。

    及趙滅智伯,豫讓釁面吞炭,必報襄子,五起而不中。

    人問豫子,豫子曰:“中行衆人畜我,我故衆人事之;智伯國士遇我,我故國士報之。

    ”故此一豫讓也,反君事仇,行若狗彘,已而抗節緻忠,行出乎列士,人主使然也。

    故主上遇其大臣如遇犬馬,彼将犬馬自為也;如遇官徒,彼将官徒自為也。

    頑頓亡恥,奊诟亡節,廉恥不立,且不自好,苟若而可,故見利則逝,見便則奪。

    主上有敗,則因而挻之矣;主上有患,則吾苟免而已,立而觀之耳;有便吾身者,則欺賣而利之耳。

    人主将何便于此?群下至衆,而主上至少也,所托财器職業者粹于群下也。

    俱亡恥,俱苟妄,則主上最病。

    故古者禮不及庶人,刑不至大夫,所以厲寵臣之節也。

    古者大臣有坐不廉而廢者,不謂不廉,曰“簠簋不飾”;坐污穢氵?亂男女亡别者,不曰污穢,曰“帷薄不修”;坐罷軟不勝任者,不謂罷軟,曰“下官不職”。

    故貴大臣定有其罪矣,猶未斥然正以呼之也,尚遷就而為之諱也。

    故其在大譴大何之域者,聞譴何則白冠氂纓,盤水加劍,造請室而請罪耳,上不執縛系引而行也。

    其有中罪者,聞命而自弛,上不使人頸盭而加也。

    其有大罪者,聞命則北面再拜,跪而自裁,上不使捽抑而刑之也,曰:“子大夫自有過耳!吾遇子有禮矣。

    ”遇之有禮,故群臣自憙;嬰以廉恥,故人矜節行。

    上設廉恥禮義以遇其臣,而臣不以節行報其上者,則非人類也。

    故化成俗定,則為人臣者主耳忘身,國耳忘家,公耳忘私,利不苟就,害不苟去,唯義所在。

    上之化也,故父兄之臣誠死宗廟,法度之臣誠死社稷,輔翼之臣誠死君上,守圄扞敵之臣誠死城郭封疆。

    故曰聖人有金誠者,比物此志也。

    彼且為我死,故吾得與之俱生;彼且為我亡,故吾得與之俱存;夫将為我危,故吾得與之皆安。

    顧行而忘利,守節而仗義,故可以托不禦之權,可以寄六尺之孤。

    此厲廉恥行禮誼之所緻也,主上何喪焉!此之不為,而顧彼之久行,故曰可為長歎息者此也。

     ○賈誼-論積貯疏 管子曰:“倉廪實而知禮節。

    ”民不足而可治者,自古及今,未之嘗聞。

    古之人曰:“一夫不耕,或受之饑;一女不織,或受之寒。

    ”生之有時,而用之亡度,則物力必屈。

    古之治天下,至孅至悉也,故其畜積足恃。

    今背本而趨末,食者甚衆,是天下之大殘也;氵?侈之俗,日日以長,是天下之大賦也。

    殘賊公行,莫之或止;大命将泛,莫之振救。

    生之者甚少而靡之者甚多,天下财産何得不蹶!漢之為漢幾四十年矣,公私之積猶可哀痛。

    失時不雨,民且狼顧;歲惡不入,請賣爵、子。

    既聞耳矣,安有為天下阽危者若是而上不驚者! 世之有饑穰,天之行也,禹、湯被之矣。

    即不幸有方二三千裡之旱,國胡以相恤?卒然邊境有急,數十百萬之衆,國胡以饋之?兵旱相乘,天下大屈,有勇力者聚徒而衡擊,罷夫赢老易子而咬其骨。

    政治未畢通也,遠方之能疑者并舉而争起矣,乃駭而圖之,豈将有及乎? 夫積貯者,天下之大命也。

    苟粟多而财有餘,何為而不成?以攻則取,以守則固,以戰則勝。

    懷敵附遠,何招而不至?今毆民而歸之農,皆著于本,使天下各食基力,末技遊食之民轉而緣南畝,則畜積足而人樂其所矣。

    可以為富安天下,而直為此廪廪也,竊為陛下惜之! ○賈誼-請封建子弟疏 陛下即不定制,如今之勢,不過一傳再傳,諸侯猶且人恣而不制,豪植而大強,漢法不得行矣。

    陛下所以為蕃扞及皇太子之所恃者,唯唯陽、代二國耳。

    代北邊匈奴,與強敵為鄰,能自完則足矣。

    而淮陽之比大諸侯,廑如黑子之著面,适足以餌大國耳,不足以有所禁禦。

    方今制在陛下,制國而令子适足以為餌,豈可謂工哉!人主之行異布衣。

    布衣者,飾小行,競小廉,以自托于鄉黨,人主唯天下安社稷固不耳。

    高皇帝瓜分天下以王功臣,反者如蝟毛而起,以為不可,故蔪去不義諸侯而虛其國。

    擇良日,立諸子雒陽上東門之外,畢以為王,而天下安。

    故大人者,不牽小行,以成大功。

     今淮南地遠者或數千裡,越兩諸侯,而縣屬于漢。

    其吏民徭役往來長安者,自悉而補,中道衣敝,錢用諸費稱此,其苦屬漢而欲得王至甚,逋逃而歸諸侯者已不少矣。

    其勢不可久。

    臣之愚計,願舉淮南地以益淮陽,而為梁王立後,割淮陽北邊二三列城與東郡以益梁;不可者,可徙代王而都睢陽。

    梁起于新郪以北著之河,淮陽包陳以南揵之江,則大諸侯之有異心者,破膽而不敢謀。

    梁足以扞齊、趙,淮陽足以禁吳、楚,陛下高枕,終亡山東之憂矣,此二世之利也。

    當今恬然,适遇諸侯之皆少,數歲之後,陛下且見之矣。

    夫秦日夜苦心勞力以除六國之禍,今陛下力制天下,頤指如意,高拱以成六國之禍,難以言智。

    苟身亡事,畜亂宿禍,孰視而不定,萬年之後,傳之老母弱子,将使不甯,不可謂仁。

    臣聞聖主言問其臣而不自造事,故使人臣得畢其愚忠。

    唯陛下财幸! ○賈誼-谏封淮南四子疏 竊恐陛下接王淮南諸子,曾不與如臣者孰計之也。

    淮南王之悖逆亡道,天下孰不知其罪?陛下幸而赦遷之,自疾而死,天下孰以王死之不當?今奉尊罪人之子,适足以負謗于天下耳。

    此人少壯,豈能忘其父哉?白公勝所為父報仇者,大父與伯父、叔父也。

    白公為亂,非欲取國代主也,發憤快志,剡手以沖仇人之匈,固為俱靡而已。

    淮南雖小,黥布嘗用之矣,漢存特幸耳。

    夫擅仇人足以危漢之資,于策不便。

    雖割而為四,四子一心也。

    予之衆,積之财,此非有子胥、白公報于廣都之中,即疑有剸諸、荊轲起于兩柱之間,所謂假賊兵為虎翼者也。

    願陛下少留計! ○賈誼-谏放民私鑄疏 法使天下公得顧租鑄銅錫為錢,敢雜以鉛鐵為它巧者,其罪黥。

    然鑄錢之情,非殽雜為巧,則不可得赢;而殽之甚微,為利甚厚。

    夫事有召禍而法有起奸,今令細民人操造币之勢,各隐屏而鑄作,因欲禁其厚利微奸,雖黥罪日報,其勢不止。

    乃者,民人抵罪,多者一縣百數,及吏之所疑,榜笞奔走者甚衆。

    夫縣法以誘民,使入陷井,孰積如此!曩禁鑄錢,死罪積下;今公鑄錢,黥罪積下。

    為法若此,上何賴焉? 又,民用錢,郡縣不同:或用輕錢,百加若幹;或用重錢,平稱不受。

    法錢不立,吏急而壹之虖,則大為煩苛,而力不能勝;縱而弗呵虖,則市肆異用,錢文大亂。

    苟非其術,何鄉而可哉! 今農事棄捐而采銅者日蕃,釋其耒耨,冶熔炊炭;奸錢日多,五谷不為多;善人怵而為奸邪,願民陷而之刑戮:将甚不詳,奈何而忽!國知患此,吏議必曰禁之。

    禁之不得其術,其傷必大。

    令禁鑄錢,則錢必重。

    重則其利深,盜鑄如雲而起,棄市之罪又不足以禁矣!奸數不勝而法禁數潰,銅使之然也。

    故銅布于天下,其為禍博矣。

     今博禍可除,而七福可緻也。

    何謂七福?上收銅勿令布,則民不鑄錢,黥罪不積,一矣。

    僞錢不蕃,民不相疑,二矣。

    采銅鑄作者反于耕田,三矣。

    銅畢歸于上,上挾銅積以禦輕重,錢輕則以術斂之,重則以術散之,貨物必平,四矣。

    以作兵器,以假貴臣,多少有制,用别貴賤,五矣。

    以臨萬貨,以調盈虛,以收奇羨,則官富實而末民困,六矣。

    制吾棄财,以與匈奴逐争其民,則敵必懷,七矣。

    故善為天下者,因禍而為福,轉敗而為功。

    今久退七福而行博禍,臣誠傷之。

     ○賈山-至言 臣聞為人臣者,盡忠竭愚,以直谏主,不避死亡之誅者,臣山是也。

    臣不敢以久遠谕,願借秦以為谕,唯陛下少加意焉。

     夫布衣韋帶之士,修身于内,成名于外,而使後世不絕息。

    至秦則不然。

    貴為天子,富有天下,賦斂重數,百姓任罷,赭衣半道,群盜滿山,使天下之人戴目而視,傾耳而聽。

    一夫大呼,天下響應者,陳勝是也。

    秦非徒如此也,起鹹陽而西至雍,離宮三百,鐘鼓帷帳,不移而具。

    又為阿房之殿,殿高數十仞,東西五裡,南北千步,從車羅騎,四馬鹜馳,旌旗不桡。

    為宮室之麗至于此,使其後世曾不得聚廬而托處焉。

    為馳道于天下,東窮燕、齊,南極吳、楚,江湖之上,瀕海之觀畢至。

    道廣五十步,三丈而樹,厚築其外,隐以金椎,樹以青松。

    為馳道之麗至于此,使其後世曾不得邪徑而托足焉。

    死葬乎骊山,吏徒數十萬人,曠日十年。

    下徹三泉合采金石,冶銅锢其内,漆塗其外,被以珠玉,飾以翡翠,中成觀遊,上成山林,為葬薶之侈至于此,使其後世曾不得蓬顆蔽冢而托葬焉。

    秦以熊罴之力,虎狼之心,蠶食諸侯,并吞海内,而不笃禮義,故天殃已加矣。

    臣昧死以聞,願陛下少留意而詳擇其中。

     臣聞忠臣之事君也,言切直則不用而身危,不切直則不可以明道,故切直之言,明主所欲急聞,忠臣之所以蒙死而竭知也。

    地之硗者,雖有善種,不能生焉;江臯河瀕,雖有惡種,無不猥大。

    昔者夏、商之季世,雖關龍逢、箕子、比幹之賢,身死亡而道不用。

    文王之時,豪俊之士皆得竭其智,刍荛采薪之人皆得盡其力,此周之所以興也。

    故地之美者善養禾,君之仁者善養士。

    雷霆之所擊,無不摧折者;萬鈞之所壓,無不糜滅者。

    今人主之威,非特雷霆也;勢重,非特萬鈞也。

    開道而求谏,和顔色而受之,用其言而顯其身,士猶恐懼而不敢自盡,又乃況于縱欲恣行暴虐,惡聞其過乎!震之以威,壓之以重,則雖有堯、舜之智,孟贲之勇,豈有不摧折者哉?如此,則人主不得聞其過失矣;弗聞,則社稷危矣。

    古者聖王之制,史在前書過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