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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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以補前聞之缺遺如子貢夷齊何人之問孔子求仁得仁之對倘不得史記以知二子嘗有遜國俱逃之事則夫子不為衛君之微意子貢雖知之後世學者何從而知之也此史遷多見先秦古書所以為有功于世也然遷好竒而輕信上世之事經孔孟去取權度一定不可複易者史記反從而變亂之以滋來者無窮之惑則遷之功罪豈相掩哉蓋夷齊不食周粟之類是已史記既載此事于傳又于周紀齊世家諸篇歴言文王武王志在傾商累年伺間備極形容文字既上蕩人耳目學古之士無所折衷則或兩是之曰武王之事不可以已而夷齊則為萬世立君臣之大義也昌黎韓公之論是已其偏信者則曰夷齊于武王謂之弑君孔子取之蓋深罪武王也眉山蘇公之論是已嗚呼此事孔孟未嘗言而史遷安得此欤或聞予言而愕曰謂孟子未嘗言則可首陽之事孔子彰彰言之子既知有論語而又疑此則是不信孔子也予應之曰予惟深信孔子是以不信史遷也且謂論語本文何以言之夫齊景公有馬千驷死之日民無徳而稱焉伯夷叔齊餓于首陽之下民到于今稱之論語未嘗言其以餓而死也而史遷何自知之餓者豈必皆至于死乎夫首陽之隠未見其必在武王之世而二子昔嘗逃其國而不立證諸孔子對子貢之意則可信矣安知其不以逃國之時至首陽也孤竹小國莫知的在何所傳者謂齊桓北伐山戎嘗過焉山戎與燕晉為鄰則孤竹可知而首陽在河東之蒲坂詩之唐風曰采苓采苓首陽之颠采苦采苦首陽之下或者即此首陽蓋晉地也若夷齊果孤竹君之子則逃國以來諒亦非逺何必曰不食周粟而後隠此邪今且以意度之國謀立君而已逃去則必于山谷無人不可物色之所然後能絶國人之思首陽固其所也蓋倉卒而行掩人之所不知固宜無所得食又方君父大故颠沛隕越之際食亦何心其所以兄弟俱在此者一先一後勢或相因而今不可知耳然亦不必久居于此踰月移時國人立君既定則可以出矣惟其遜國俱逃事大卓絶故後稱之指其所嘗栖止之地曰此仁賢之迹也夫是以首陽之傳久而不泯何必曰死于此山而後見稱邪予所以意其如此者無他蓋論語此章本自明白于景公言死而于首陽不言死後人誤讀遂謂夫子各以死之日評之耳此大不然也夫孔子以景公與夷齊對言大意主于有國無國尤為可見問國君之富數馬以對諸侯曰千乗所謂有馬千驷者蓋斥言其有國也夷齊可以有國而辭國者也崔子弑景公之兄莊公而景公得立崔子猶為政景公安為之上莫之問也享國日久奉已而已觀其一再與晏子感慨悲傷眷戀富貴直欲無死以長有之其死也泯然一無聞之人耳孔子歎之曰嗟哉斯人彼有内求其心棄國不顧如夷齊者獨何人哉彼所以千古不泯者豈以富貴哉由此論之則孔子所以深取夷齊但指其辭國一節而意自足若曰夫子取其不食周粟以餓而死則此章本文之所無也夫今去夫子又逺矣餓于首陽一語之外前不言所始後不言所終予疑其在遜國俱逃之時而不死者蓋意之然予之意之也蓋猶近似而無害于義理若遷之意之也畧無近似而害于義理特甚焉大槩遷也専指文武為強大諸侯窺伺殷室以得天下故于世家則首吳太伯于列傳則首伯夷遷之說出而孔孟所以言文武盛徳至仁者皆變亂矣此事若不見取于大儒先生猶可姑存以俟來哲今亦不幸君子可欺斷然按之以釋論語則武王萬世當為夷齊之罪人夷齊借之以徇使萬世亂臣賊子知畏清議如此也而武王何罪哉予言更仆未終亦不得已也然實欲反複究竟折服史遷使不可再措一辭者吾徒之學誦詩讀書論世知人不當草草幸毋倦聽夫夷齊孔子之言畧孟子雖不言叔齊而言伯夷甚詳若并取證于孟子則史遷所載諌伐以下曉然知其決無也孟子言伯夷之歸周也曰伯夷辟纣居北海之濵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史記本傳則不然削其海濵辟纣之事但于遜國俱逃之下即書曰于是往歸西伯及至西伯卒此下遂書叩馬谏武王之語數其父死不葬以臣弑君蓋以為遇武王于道也所謂于是雲者如春秋之書遂是纔逃其國遂不複返而歸周也則不知此行也二子亦已免喪否與厄于勢而不返容或有之然逃彼歸此如同時然身喪父死自不得與于哭泣之哀也而忍以父死不葬責他人欤嗚呼此必無之事也夫遷所以削其海濵辟纣者何哉謂遷為未嘗見孟子欤則遷知其有書七篇其作孟子傳自言嘗讀之而屢歎矣然而如此書伯夷者其意可想也遷以不食周粟為奇節故欲見伯夷處心後來全不直武王而其初本無惡于纣也夫事不惟其實所不合己意則削之千載而下讀于是一語尚可想其遷就増損之情态而何以傳信乎故曰當一以孟子為斷夫伯夷太公兩不相謀而俱歸文王孟子稱為天下之大老太公之老古今所共傳則伯夷之年當亦不相上下孟子必不虛加之也然伯夷徳齒昔縱與太公同而後來年齡豈必與太公等吾意武王之時未必猶有所謂伯夷也而遷所作周紀又自與傳不同何以言之伯夷以大老而歸文王文王享國凡五十年吾不知其始至也在文王初年欤中年欤末年欤不可考也而遷于周紀則嘗以為初年矣其言曰文王繼公季而立敬老慈幼禮賢待士士以此多歸之夷齊在孤竹聞西伯善養老徃歸之然後曰太颠闳夭散冝生鬻子辛甲太公之徒皆往歸之然後曰崇侯谮西伯于纣囚于羑裡然後曰纣釋文王賜弓矢鈇钺得専征伐又數年而書聽虞芮訟又明年而書伐犬戎自此毎年書一事而各以明年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