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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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相殺傷于都市之内政教不振而俗隳壊其為變亦甚矣豈非宰相所當憂乎舍此不問而恐陰陽不和何其迂且妄也子路問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不先盡人事之道而事鬼且不可況不務人物之性而征不易知之天道烏在其能為相乎且宣帝時俗之弊非特相殺傷而已一歲中子弟弑父兄妻妾弑其夫者二百二十餘人幾不可以為國吉不能佐其主以仁義使革風易俗陷斯民于禽獸而惟一牛之問謂之知所緩急不可也漢儒之學泥于術數而不知道其流至于蔽而不通愚而信怪雖可稱如吉者猶溺焉而不以為異況不足稱者乎天下猶人身然風俗血氣也災祥肥瘠也戕刺其體膚而不問見瘠者而問之人必以為惑矣察于細而忽于巨惑莫大焉而以為知大體可乎然則洪範之說皆不足信欤非然也庶征九疇之一也必以人事為之本盡人事而後征天道者吾之所知也信災祥而遺人事者漢儒之謬洪範之蠧也非君子之道也 東漢 天下之患固不可逆料而預防之也吾計禁乎此後世之患出乎彼吾謀杜其西後世之患生乎東禍亂之端神藏而鬼伏常發于人所不疑之地而起于世所倚賴之人雖知者何由而盡備哉然古人善慮國家者毎事揆其始而考其終喜其成而憂其敗四海之事千載之業綜包參核于吾之胸中而定他日為患之大小緩急推其得失而為之備使禍害之發不至于亂亡則庶乎可以盡吾心焉耳固非弭塞消沮能使之久而無患也武王周公之初定天下其心豈不知封建之弊必至于并吞削弱而不振也哉然恐易此道而更為異法未必若封建之可安且久也故且勉而為此使治之有道者可以無亂失其道者亦不亟至于亡不敢過為矯激難守之法以為将來患也乗舟而渡水時有覆溺者人終不以一溺而廢舟駕馬行逺或有踬跌之失人終不以一跌而不駕在乎補其罅漏不完之處習其馳騁疾徐之節使慎之而巳前漢王莽之簒在乎元成失道上無明主下無正臣故莽得恃太後之勢而行簒竊之計非以三公輔相委任之權太重而然也光武過懲其弊而力矯之不任三公以事而政歸于台閣其後遂成宦寺之禍而漢以此亡光武以為莽之得成其簒者權太重耳今吾奪其柄則其害可除矣孰知宦寺之禍又有甚于輔相者乎此不熟究其大小緩急之故也夫莽之簒以母後臨朝外戚預政而緻然豈委任太專之罪也哉光武能着為令典藏之宗廟俾後嗣有幼君在位當選厚徳大賢之士為三公以輔之而不許母後外戚臨朝預政則其害可以息矣不此之思而惟罷三公之制宦寺之興始于此矣蓋宦寺恒以傳閨閣之命受襁褓之寄而妄作威福茍外有良輔以持其柄内無母後為之依怙雖曹節王甫充溢乎宮闼亦何患哉可疾者不疑而疑輔相末路之弊也遂使三公除拜皆以賂遺宦者而得雖欲免乎亡亦難矣王公之位古所謂共天職治天民者也茍擇當世之賢才而置諸位拱手而責其成功可也專橫之禍何自而緻哉事變亦衆矣然不察之以至明推之以至公處之以至當徇斯須之細故而輕于變更惜哉光武之鋭于求治而未達乎大體也 崔寔 昔者觀孔子之書見其于子貢仲由之徒善于說辭必深折而重抑之明足以億事未為有過也而傷其多言以仕為學未為違道也而惡其口給而近佞心常以為惑奚孔子不貴于言若是耶及觀戰國之際天下之士皆棄道徳仁義而不修以口舌磨切世主而觊勢竊柄大者亡人之國小者自殺其身又甚焉者着為邪說以為後世害紛然出乎斯道之外流于刻薄荒鄙誣民敗俗之歸而不自知也然後喟然歎曰此孔子所以聖乎其預知之矣凡亂之生必有所始也刍靈之弊必至于以人殉塟象箸之弊必至于瑤台璚室孔子之教人以勿易于言而周卒以口舌縱橫之辨而亡夫言豈可竒哉快意于一言或足以禍萬世發憤立一事或可以禍異時矯當時之失不求古今之變而輕于持論非知道者也彼崔寔者獨何人哉憤時君之柔闇則論柔闇之失可也遽為邪說不顧理之是非而謂凡為治者必以嚴而治以寛而亂此豈理也耶周秦之效夫人之所能識也寔不察乎此而亟稱宣帝之賢夫宣帝漢室基亂之主苛以為明忍以為斷督責以為能當斯世也斯民競知其可畏而不知其可愛于是髙恵文景之澤竭矣譬猶服金石恣聲色之人其外雖若未衰而其中之虛壊已甚至于元帝繼之稍失其術則漢因以衰非元帝之罪也寔輕信而不知道敢為異論而不顧其無稽至誣文帝以嚴緻平何惑妄之甚哉漢之久而亡者文帝之功也且使宣帝處文帝之時是生一秦也宣帝固非秦比也率其所為行于甫定之世則其異于秦者幾希而豈能治哉治道固有本末先之以政教而後刑罰者秦漢以下皆是也文帝能參之恭儉忠厚之化故治其餘則守法而已故未旋踵即不免于危漢室至于光武猶再榮之木其膏澤将盡矣明章能扶植培■〈土雍〉之僅至小康孝安以降漸衰而亂固其理也自非仁賢若文帝承之猶恐其不救而寔欲濟之以嚴刑峻法此欲救将萎之木而斷其根鄙哉愚儒好髙之論也仲長統乃從而稱之此其智與寔何異哉自孔子之末學者不明道而阿世韓非之愚至以堯舜為土水而以刑罰為膏粱所聞者卑而所習者陋無怪其為此言也漢之諸儒惟賈誼董相及王吉為庶幾如寔與統時人所推為大儒而其論至于與韓無異于乎其所從來逺矣豈特寔之罪哉 明文衡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