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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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今宵,孤檠作伴,病嫌裘重,睡也無聊。

    能禁幾度魂消,盡腸斷紫箫,春淺愁深,夜長夢短,人近情遙。

    ” 今天慧由圖書館回來時,我剛睡着。

    醒來時枕畔放着一張紅箋,上邊抄着這首詞,我知道是慧寫的,但她還笑着不承應,硬說是夢婆婆送給我的。

    她天真爛漫得有趣極了,一見我不喜歡,她總要說幾句滑稽話逗我笑,在這古荒的廟裡,想不到得着這樣的佳鄰。

     放心吧,愛的小玲!我已經好了;我決志做母親的女兒,不管将來如何苦痛不幸,我總挨延着在地球上陪母親。

    因我病已漸好,所以芷溪在上星期就回學校了,現在依然剩了我一個人。

    昨夜睡覺的時候,我揭起碧紗窗帏,望了望那閃铄的繁星,遼闊的天宇;靜悄悄的院裡,樹影卧在地下,明月挂在天上,一盞半明半暗的燈光,照着壓了重病,載了深愁的我;窗外一陣陣風大起來,卷了塵土,撲在窗紙上沙沙作響。

    這時隔屋的慧大概已進了夢鄉,隻有我蜷伏在床上,撫着抖顫欲碎的心,低喚着數千裡外的母親。

    這便是生命的象征,洶湧怒濤的海裡,撐着這葉似的船兒和狂飚掙搏;誰知道那一層浪花淹沒我,誰知道那一陣狂飙卷埋我? 朦胧中我夢見吟梅,穿着淺藍的衣服,頭上罩着一塊白的羽紗,她的臉色很好看,不是病時那樣憔悴;她不說什麼話隻默默望了我微笑!我這時并莫有想到她已經死了,我走上去握住她的手要想說話,但喉嚨裡壓着聲浪,一點音也發不出來;我正焦急的時候,她說了句:波微!我回去了,再見吧!“轉瞬間黑漆一片渺茫的道路,她活潑的倩影,不知向何處去了?醒來時枕上很濕,我點起蠟燭一看,原來斑斑駁駁不知何時掉下的眼淚?這時,窗上月色很模糊,風也小了,樹影映在窗帏上,被風搖蕩着,像一個魂靈的頭在那裡隙望;靜沉沉不聽見什麼聲息,枕畔手表仍铮铮地很協和的擺動! 覺着眼裡很模糊,忽然一陣風沙,吹着窗幕瑟瑟地響;似乎有人在窗下走着!不由得我我打了幾個寒噤,雖然不恐怖,但也毫無勇氣坐着,遂擰滅了燈仍舊睡下。

    心潮像怒馬一樣的奔馳,過去的痕迹,像電影一樣,一幕一幕迅速地揭着;我這時懷疑人生,懷疑生命,不知人生是夢?夢是人生? “吟梅呵!我要問萬能的上帝,你現在向何處去了? 桃花潭畔的雙影,何時映上碧波?陽春樓頭的玉箫,何時吹入雲霄?你無語默默,悄悄披着羽紗走了,是仙境,是海濱,在這人間何處找你纖細的玉影?”唉!小玲!我這次病的近因,就是為了吟梅的死;我難受極了! 記得我未病以前,父親來信說:“我聽見一個朋友說吟梅病得很重,星期那天我去她家看,她已經不能說話了,看見我時,隻對我呆呆地望着,瘦得像骷髅一樣,深陷的眼眶裡似乎還有幾滴未盡的淚;我看,過不了兩三天吧?” 真的,莫有過三天,她姐姐道容來信說她四月十九的早晨死了!這封信我抄給你一看: “波微:吟梅在一個花香鳥語的清晨,她由命運的鐵練下逃逸了;我不知你對她是悲慶,還是哀悼?在我們家裡起了無限的變态,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