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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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葬西施。

    王悼悲不止,立诏詞客作挽歌。

    炎遂應教,詩曰:‘西望吳王國,雲書鳳字牌。

    連江起珠帳,擇水葬金钗。

    滿地紅心草,三層碧玉階。

    春風無處所,凄恨不勝懷。

    ’詞進,王甚嘉之。

    及寤,能記其事。

    炎,本太原人也。

    ” 秦夢記 沈亞之撰 大和初,沈亞之将之邠,出長安城,客橐泉邸舍。

    春時,晝夢入秦,主内史廖家。

    内史廖舉亞之。

    秦公召之殿,膝前席曰:“寡人欲強國,願知其方。

    先生何以教寡人?” 亞之以昆彭齊桓對。

    公悅,遂試補中涓秦官名,使佐西乞伐河西晉秦郊也。

    亞之帥将卒前,攻下五城,還報,公大悅。

    起勞曰:“大夫良苦,休矣。

    ” 居久之,公幼女弄玉婿蕭史先死。

    公謂亞之曰:“微大夫,晉五城非寡人有。

    盛德大夫。

    寡人有愛女,而欲與大夫備灑埽,可乎?” 亞之少自立,雅不欲幸臣蓄之。

    固辭,不得請,拜左庶長,尚公主,賜金二百斤。

    民間猶謂蕭家公主。

    其日,有黃衣中貴騎疾馬來,迎亞之入,宮阙甚嚴。

    呼公主出,鬒發,著偏袖衣,裝不多飾。

    其芳姝明媚,筆不可模樣。

    侍女祗承,分立左右者數百人。

    召見亞之便館,居亞之于宮。

    題其門曰“翠微宮”,宮人呼“沉郎院”。

    雖備位下大夫,由公主故,出入禁衛。

    公主喜鳳箫,每吹箫,必翠微宮高樓上,聲調遠逸,能悲人,聞者莫不自廢。

    公主七月七日生,亞之嘗無贶壽。

    内史廖曾為秦以女樂遺西戎,戎主與廖水犀小合。

    亞之從廖得以獻公主。

    主悅,嘗愛重,結裙帶之上。

    穆公遇亞之禮兼同列,恩賜相望于道。

    複一年春,秦公之始平,公主忽無疾卒。

    公追傷不已。

    将葬鹹陽原,公命亞之作挽歌,應教而作曰:“泣葬一枝紅,生同死不同。

    金钿墜芳草,香繡滿春風。

    舊日聞箫處,高樓當月中。

    梨花寒食夜,深閉翠微宮。

    ” 進公,公讀詞,善之。

    時宮中有出聲若不忍者,公随泣下。

    又使亞之作墓志銘,獨憶其銘,曰:“白楊風哭兮石鬣髯莎。

    雜英滿地兮春色煙和。

    珠愁粉瘦兮不生绮羅。

    深深埋玉兮其恨如何!” 亞之亦送葬鹹陽原,宮中十四人殉之。

    亞之以悼惆過戚,被病,卧在翠微宮。

    然處殿外室,不入宮中矣。

    居月餘,病良已。

    公謂亞之曰:“本以小女相托久要,不謂不得周奉君子,而先物故。

    敝秦區區小國,不足辱大夫。

    然寡人每見于,即不能不悲悼。

    大夫盍适大國乎?” 亞之對曰:“臣無狀,肺腑公室,待罪右庶長,不能從死公主。

    幸免罪戾,使得歸骨父母國,臣不忘君恩,如今日。

    ” 将去,公追酒高會,聲秦聲,舞秦舞,舞者擊髀拊髀嗚嗚,而音有不快,聲甚怨。

    公執酒亞之前曰:“予顧此聲少善。

    願沈郎赓揚歌以塞别。

    ” 公命遂進筆硯。

    亞之受命,立為歌,辭曰:“擊體舞,恨滿煙光無處所。

    淚如雨,欲拟著辭不成語。

    金鳳禦紅舊繡衣,幾度宮中同看舞。

    人閑春日正歡樂,日暮東風何處去?” 歌卒,授舞者,雜其聲而道之,四座皆泣。

    既,再拜辭去。

    公複命至翠微宮,與公主侍人别。

    重入殿内時,見珠翠遺碎青階下,窗紗檀點依然。

    宮人泣對亞之。

    亞之感咽良久,因題宮門,詩曰:“君王多感放東歸,從此秦宮不複期。

    春景自傷秦喪主,落花如雨淚胭脂。

    ” 竟别去。

    公命車駕送出函谷關。

    出關已,送吏曰:“公命盡此。

    且去。

    ” 亞之與别,未卒,忽驚覺,卧邸舍。

    明日,亞之與友人崔九萬具道。

    九萬,博陵人,谙古。

    謂餘曰:“《皇覽》雲:‘秦穆公葬雍橐泉祈年宮下。

    ’非其神靈憑乎?” 亞之更求得秦時地志,說如九萬雲。

    嗚呼!弄玉既仙矣,惡又死乎? 無雙傳 薛調撰 王仙客者,建中中朝臣劉震之甥也。

    初,仙客父亡,與母同歸外氏。

    震有女曰無雙,小仙客數歲,皆幼稚,戲弄相狎。

    震之妻常戲呼仙客為王郎子。

    如是者凡數歲,而震奉孀姊及撫仙客尤至。

    一旦,王氏姊疾,且重,召震約曰:“我一子,念之可知也。

    恨不見其婚室。

    無雙端麗聰慧,我深念之。

    異日無令歸他族。

    我以仙客為托。

    爾誠許我,瞑目無所恨也。

    ” 震曰:“姊宜安靜自頤養,無以他事自撓。

    ” 其姊竟不痊。

    仙客護喪,歸葬襄鄧。

    服阕,思念:“身世孤孑如此,宜求婚娶,以廣後嗣。

    無雙長成矣。

    我舅氏豈以位尊官顯,而廢舊約耶?” 于是飾裝抵京師。

    時震為尚書租庸使,門館赫奕,冠蓋填塞。

    仙客既觐,置于學舍,弟子為伍。

    舅甥之分,依然如故,但寂然不聞選取之議。

    又于窗隙間窺見無雙,姿質明豔,若神仙中人。

    仙客發狂,唯恐姻親之事不諧也。

    遂鬻囊橐,得錢數百萬。

    舅氏舅母左右給使,達于厮養,皆厚遺之。

    又因複設酒馔,中門之内,皆得入之矣。

    諸表同處,悉敬事之。

    遇舅母生日,市新奇以獻,雕镂犀玉,以為首飾。

    舅母大喜,又旬日,仙客遣老妪,以求親之事聞于舅母。

    舅母曰:“是我所願也。

    即當議其事。

    ” 又數夕,有青衣告仙客曰:“娘子适以親情事言于阿郎,阿郎雲:‘向前亦未許之。

    ’模樣雲雲,恐是參差也。

    ” 仙客聞之,心氣俱喪,達旦不寐,恐舅氏之見棄也。

    然奉事不敢懈怠。

    一日,震趨朝,至日初出,忽然走馬入宅,汗流氣促,唯言:“鎖卻大門,鎖卻大門!” 一家惶駭,不測其由,良久,乃言:“泾原兵士反,姚令言領兵入含元殿,天子出苑北門,百官奔赴行在。

    我以妻女為念,略歸部署。

    疾召仙客與我勾當家事。

    我嫁與爾無雙。

    ” 仙客聞命,驚喜拜謝。

    乃裝金銀羅錦二十馱,謂仙客曰:“汝易衣服,押領此物出開遠門,覓一深隙店安下。

    我與汝舅母及無雙出啟夏門,繞城續至。

    ” 仙客依所教。

    至日落,城外店中待久不至。

    城門自午後扃鎖,南望目斷。

    遂乘骢,秉燭繞城至啟夏門。

    門亦鎖。

    守門者不一,持白棓,或立,或坐。

    仙客下馬,徐問曰:“城中有何事如此?” 又問:“今日有何人出此?” 門者曰:“朱太尉已作天子。

    午後有一人重戴,領婦人四五輩,欲出此門。

    街中人皆識,雲是租庸使劉尚書。

    門司不敢放出。

    近夜,追騎至,一時驅向北去矣。

    ” 仙客失聲恸哭,卻歸店。

    三更向盡,城門忽開,見火炬如晝。

    兵士皆持兵挺刃,傳呼斬斫使出城,搜城外朝官。

    仙客舍辎騎驚走,歸襄陽,村居三年。

    後知克複,京師重整,海内無事。

    乃入京,訪舅氏消息,至新昌南街,立馬彷徨之際,忽有一人馬前拜,熟視之,乃舊使蒼頭塞鴻也。

    鴻本王家生,其舅常使得力,遂留之。

    握手垂涕。

    仙客謂鴻曰:“阿舅舅母安否?” 鴻雲:“并在興化宅。

    ” 仙客喜極雲:“我便過街去。

    ” 鴻曰:“某已得從良,客戶有一小宅子,販缯為業。

    今日已夜,郎君且就客戶一宿。

    來早同去未晚。

    ” 遂引至所居,飲馔甚備。

    至昏黑,乃聞報曰:“尚書受僞命官,與夫人皆處極刑。

    無雙已入掖庭矣。

    ” 仙客哀冤号絕,感動鄰裡。

    謂鴻曰:“四海至廣,舉目無親戚,未知托身之所。

    ” 又問曰:“舊家人誰在?” 鴻曰:“唯無雙所使婢采萍者,今在金吾将軍王遂中宅。

    ” 仙客曰:“無雙固無見期。

    得見采萍,死亦足矣。

    ” 由是乃刺谒,以從侄禮見遂中,具道本末,願納厚價以贖采萍。

    遂中深見相知,感其事而許之。

    仙客稅屋,與鴻萍居。

    塞鴻每言:“郎君年漸長,合求官職。

    悒悒不樂,何以遣時?” 仙客感其言,以情懇告遂中。

    遂中薦見仙客于京兆君李齊運。

    齊運以仙客前銜,為富平縣尹,知長樂驿。

    累月,忽報有中使押領内家三十人往園陵,以備灑掃,宿長樂驿,氈車子十乘下訖。

    仙客謂塞鴻曰:“我聞宮嫔選在掖庭,多是衣冠子女。

    我恐無雙在焉。

    汝為我一窺,可乎?” 鴻曰:“宮嫔數千,豈便及無雙。

    ” 仙客曰:“汝但去,人事亦未可定。

    ” 因令塞鴻假為驿吏,烹茗于簾外,仍給錢三千,約曰:“堅守茗具,無暫舍去。

    忽有所睹,即疾報來。

    ” 塞鴻唯唯而去。

    宮人悉在簾下,不可得見之,但夜語喧嘩而已。

    至夜深,群動皆息。

    塞鴻滌器構火,不敢辄寐。

    忽聞簾下語曰:“塞鴻,塞鴻,汝争得知我在此耶?郎健否?” 言訖,嗚咽,塞鴻曰:“郎君見知此驿。

    今日疑娘子在此,令塞鴻問候。

    ” 又曰:“我不久語。

    明日我去後,汝于東北舍閣子中紫褥下,取書送郎君。

    ” 言訖,便去。

    忽聞簾下極鬧,雲:“内家中惡。

    ” 中使索湯藥甚急,乃無雙也。

    塞鴻疾告仙客,仙客驚曰:“我何得一見?” 塞鴻曰:“今方修渭橋。

    郎君可假作理橋官,車子過橋時,近車子立。

    無雙若認得,必開簾子,當得瞥見耳。

    ” 仙客如其言。

    至第三車子,果開簾子,窺見,真無雙也。

    仙客悲感怨慕,不勝其情。

    塞鴻于閣子中褥下得書送仙客。

    花箋五幅,皆無雙真迹,詞理哀切,叙述周盡,仙客覽之,茹恨涕下。

    自此永訣矣。

    其書後雲:“常見敕使說富平縣古押衙人間有心人。

    今能求之否?” 仙客遂申府,請解驿務,歸本官。

    遂尋訪古押衙,則居于村墅。

    仙客造谒,見古生。

    生所願,必力緻之,缯采寶玉之贈,不可勝紀。

     一年未開口,秩滿,閑居于縣。

    古生忽來,謂仙客曰:“洪一武夫,年且老,何所用?郎君于某竭分。

    察郎君之意,将有求于老夫。

    老夫乃一片有心人也。

    感郎君之深恩,願粉身以答效。

    ” 仙客泣拜,以實告古生。

    古生仰天,以手拍腦數四,曰:“此事大不易。

    然與郎試求,不可朝夕便望。

    ” 仙客拜曰:“但生前得見,豈敢以遲晚為限耶。

    ” 半歲無消息。

    一日,扣門,乃古生送書。

    書雲:“茅山使者回。

    且來此。

    ” 仙客奔馬去。

    見古生,生乃無一言。

    又啟使者。

    複雲:“殺卻也。

    且吃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