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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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道不見善者道之繼而已學道而自其繼者始則道不全何其言之缪耶且道外無物物外無道今曰道與物接則是道與物為二截然各據一方至是而始相接則不亦缪乎 蘇曰昔上孟子以為性善以為至矣讀易而後知其未至也孟子之於性蓋見其繼者而已矣夫善性之效也孟子未及見性而見其性之效因以所見者為性猶火之能熟物也吾未見火而指天下之熟物以為火夫熟物則火之效也 愚謂孟子道性善蓋探其本而言之與易之旨未始有毫髪之異非但言性之效而已也蘇氏急於立說非特不察於易又不及詳於孟子故其言之悖如此 蘇曰敢問性與道之辨曰難言也可言其似道之似則聲也性之似則聞也有聲而後聞耶有聞而後聲耶是二者果一乎果二乎孔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又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性者所以為人者也非是無以成道矣 愚謂子思子曰率性之謂道邵子曰性者道之形體也與大傳此章之旨相為終始言性與道未有若此言之着者也蘇氏之言曲譬巧喻欲言其似而不可得豈若聖賢之言直示而無隐耶昔孔子順謂公孫龍之辨幾能令臧三耳矣然謂兩耳者甚易而實是也謂三耳者甚難而實非也将從其易而是者乎将從其難而非者乎此言似之矣 仁者見之謂之仁知者見之謂之智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鮮矣 蘇曰屬目於無形者或見其意之所存故仁者以道為仁意存乎仁也知者以道為智意存乎智也賢者存意而妄見愚者日用而不知是以君子之道成之以性者鮮矣 愚謂蘇氏不知仁智之根於性顧以仁智為妄見乃釋老之說聖人之言豈嘗有是哉謂之不見其全則或可矣又曰君子之道成之以性者鮮矣文義亦非 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 蘇曰人所以不知死生之說者駭之耳原始反終使之了然而不駭也 愚謂人不窮理故不知死生之說不知死生之說故不能不駭於死生之變蘇氏反謂由駭之而不知其說失其指矣窮理者原其始之所自出則知其所以生反其終之所於歸則知其所以死夫如是凡所以順生而安死者蓋有道矣豈徒以了然不駭為奇哉蘇氏於原始反終言之甚略無以知其所謂然以不駭雲者驗之知其溺於坐亡立化去來自在之說以為奇而於聖人之意則昧矣 精氣為物遊魂為變是故知鬼神之情狀 蘇曰物鬼也變神也鬼常與體魄俱故謂之物神無适而不可故謂之變精氣為魄魄為鬼志氣為魂魂為神故禮曰體魄則降志氣在上鄭子産曰其用物也弘矣其取精也多矣古之逹者已知此矣一人而有二知無是道也然而有魄者有魂者何也衆人之志不出於飲食男女之間與凡養生之資其資厚者其氣強其資約者其氣微故氣勝志而為魄聖賢則不然以志一氣清明在躬志氣如神雖祿之天下窮至匹夫無所損益也故志勝氣而為魂衆人之死為鬼而聖人為神非有二緻也志之所在者異也愚謂精聚則魄聚氣聚則魂聚是以為人物之體至於精竭魄降則氣散魂遊而無不之矣降者屈而無形故謂之鬼遊者伸而不測故謂之神人物皆然非有聖愚之異也孔子答宰我之問言之詳矣蘇氏蓋不考諸此而失之子産之言是或一道而非此之謂也 蘇黃門老子解 蘇侍郎晚為是書合吾儒於老子以為未足又并釋氏而彌縫之可謂舛矣然其自許甚高至謂當世無一人可以語此者而其兄東坡公亦以為不意晚年見此奇特以予觀之其可謂無忌憚者與因為之辨而或者謂蘇氏兄弟以文義贊佛乘蓋未得其所謂如傳燈録解之屬其失又有甚焉不但此書為可辨也應之曰予之所病病其學儒之失流於異端不病其學佛未至而溺於文義也其不得已而論此豈好辨哉誠懼其亂吾學之傳而失人心之正耳若求諸彼而不得其說則予又何暇知焉 蘇曰孔子以仁義禮樂治天下老子絶而棄之或者以為不同易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愚謂道器之名雖異然其實一物也故曰吾道一以貫之此聖人之道所以為大中至正之極亘萬世而無弊者也蘇氏誦其言不得其意故其為說無一辭之合學者於此先以予說求之使聖人之意曉然無疑然後以次讀蘇氏之言其得失判然矣 孔子之慮後世也深故示人以器而晦其道 愚謂道器一也示人以器則道在其中聖人安得而晦之孔子曰吾無隐乎爾然則晦其道者又豈聖人之心哉大抵蘇氏所謂道者皆離器而言不知其指何物而名之也 使中人以下守其器不為道之所眩以不失為君子愚謂如蘇氏此言是以道為能眩人而使之不為君子也則道之在天下适所以為斯人之禍矣 而中人以上自是以上逹也 愚謂聖人所謂逹兼本末精粗而一以貫之也蘇氏之所謂逹則舍器而入道矣 老子則不然志於明道而急於開人心 愚謂老子之學以無為為宗果如此言乃是急急有為惟恐其緩而失之也然則老子之意蘇氏亦有所不能窺者矣 故示人以道而薄於器以為學者惟器之知則道隐矣故絶仁義棄禮樂以明道 愚謂道者仁義禮樂之總名而仁義禮樂皆道之體用也聖人之修仁義制禮樂凡以明道故也今曰絶仁義棄禮樂以明道則是舍二五而求十也豈不悖哉 天道不可言可言者皆其似者也逹者因似以識真而昧者執似以陷於僞 愚謂聖人之言道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不知此言道耶抑言其似者而已耶執此而行亦有所陷者耶然則道豈真不可言但人自不識道與器之未嘗相離也而反求之於昏默無形之中所以為是言耳 故後世執老子之說以亂天下者有之而學孔子者無大過 愚謂善學老子者如漢文景曹參則亦不至亂天下如蘇氏之說則其亂天下也必矣學孔子者所得亦有淺深有過無過未可槩論且如蘇氏非不讀孔子之書而其着書立言以惑悮天下後世如此謂之無過其可得乎 因老子之言以逹道者不少而求之於孔子者嘗苦其無所從 愚謂因老子之言以逹道者不少不知指謂何人如何其逹而所逹者何道也且曰不少則非一二人而已逹道者果如是之衆耶孔子循循善誘誨人不倦入德之途坦然明白而曰常苦其無所從入則其未嘗一日從事於此不得其門而入可知矣宜其析道與器而以仁義禮樂為無與於道也然則無所從入之言非能病孔子之道而絶學者之志乃所以自狀其不知道而妄言之實耳 二聖人者皆不得已也 愚謂以孔子老耼并稱聖人可乎世人譏太史公先黃老後六經然太史公列孔子於世家而以老子與韓非同傳豈不有微意焉其賢於蘇氏遠矣 全於此必略於彼矣 愚謂有彼有此則天下當有二道也 蘇氏後序雲六祖所雲不思善不思惡即喜怒哀樂之未發也 愚謂聖賢雖言未發然其善者固存但無惡耳佛者之言似同而實異不可不察 又雲蓋中者佛性之異名而和者六度萬行之總目也 愚謂喜怒哀樂而皆中節謂之和而和者天下之逹道也六度萬行吾不知其所謂然毀君臣絶父子以人道之端為大禁所謂逹道固如是耶 又雲天下固無二道而所以治人則異君臣父子之間非禮法則亂知禮法而不知道則世之俗儒不足貴也居山林木食澗飲而心存至道雖為人天師可也而以之治世則亂古之聖人中心行道而不毀世法然後可耳 愚謂天下無二道而又有至道世法之殊則是有二道矣然則道何所用於世而世何所資於道耶王氏有高明處已中庸處人之論而龜山楊公以為如此明是道常無用於天下而經世之務皆私智之鑿愚於蘇氏亦雲 張無垢中庸解【無垢本佛語而張公子韶侍郎之别号也張公以佛語釋儒書其迹尤着故正其名如此】 張公始學於龜山之門而逃儒以歸於釋既自以為有得矣而其釋之師語之曰左右既得欛柄入手開導之際當改頭換面而随直說法使殊塗同歸則世出世間兩無遺恨矣然此語亦不可使俗輩知将謂實有恁麽事也【見大慧禅師與張侍郎書今不見於語録中蓋其徒諱之也】用此之故凡張氏所論着皆陽儒而隂釋其離合出入之際務在愚一世之耳目而使之恬不覺悟以入乎釋氏之門雖欲複出而不可得本末指意略如其所受於師者其二本殊歸蓋不特莊周出於子夏李斯原於荀卿而已也竊不自揆嘗欲為之論辨以曉當世之惑而大本既殊無所不異因覧其中庸說姑掇其尤甚者什一二着於篇其它如論語孝經大學孟子之說不暇遍為之辨大抵怱遽急廹其所以為說皆此書之類也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 張雲天命之謂性第贊性之可貴耳未見人收之為已物也率性之謂道則人體之為已物而入於仁義禮智中矣然而未見施設運用也修道之謂教則仁行於父子義行於君臣禮行於賓主知行於賢者而道之等降隆殺於是而見焉 愚謂天命之謂性言性之所以名乃天之所賦人之所受義理之本原非但贊其可貴而已性亦何待於人贊其貴耶董子曰命者天之令也性者生之質也此可謂庶幾子思之意而異乎張氏之言矣且既謂之性則固已自人所受而言之今曰未為已物則是天之生是人也未以此與之而置之他所必是人者自起而收之而後得以為已物也不知未得此性之前其為人也孰使之呼吸食息於天地之間以收此性且夫性者又豈塊然一物寓於一處可抟而置之軀殻之中耶仁義禮智性之所有與性為體者也今曰體為已物然後入於仁義禮智之中則是四者逆設於此而後性來於彼也不知方性之未入也是四者又何自而來哉凡此皆不知大本妄意穿鑿之言智者觀之亦不待盡讀其書而是非邪正已判於此章矣仁行於父子義行於君臣是乃率性之道而遽以為修道之教亦失其次序矣 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止】慎其獨也 張雲不睹不聞少緻其忽宜若無害矣然而怠忽之心已顯於心目之間【雲雲】不足以惑人動物而招非意之辱莫為之禍焉此君子所以慎其獨也 愚謂君子所以慎其獨者非為恐招禍辱而已也今曰不睹不聞之間少緻其忽初無所害特恐招禍辱而後慎其獨焉非知道者之言也 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 張雲未發以前戒慎恐懼無一毫私欲 愚謂未發以前天理渾然戒慎恐懼則既發矣 君子中庸 張雲方率性時戒慎恐懼此學者之事也及其深入性之本原直造所謂天命在我然後為君臣父子兄弟夫婦之教以幸於天下至於此時聖人之功用興矣 愚謂率性之謂道言道之所以得名者如此蓋曰各循其性之本然即所謂道耳非以此為學者之事亦未有戒慎恐懼之意也修道之謂教通天下而言之聖人所以立極賢人所以修身皆在於此非如張氏之說也又曰深入性之本原直造所謂天命在我理亦有礙且必至此地然後為人倫之教以幸天下則是聖人未至此地之時未有人倫之教而所以至此地者亦不由人倫而入也凡此皆爛漫無根之言乃釋氏之緒餘非吾儒之本旨也 張雲率性之謂道未離本位修道之謂教不可以離不離名之也 愚謂言性有本位則性有方所矣聖賢言性似不如此假如其說則前章雲率性所以求中言求則是自此求彼非離正位而何至於以修道為聖人之功用則又曰不可以離不離名之蓋其說有所不通而駸駸乎遁矣 人皆曰予知 張曰人皆用知於诠品是非而不知用知於戒慎恐懼使移诠品是非之心於戒慎恐懼知孰大焉愚謂有是有非天下之正理而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所以為知之端也無焉則非人矣故诠品是非乃窮理之事亦學者之急務也張氏絶之吾見其任私鑿知不得循天理之正矣然斯言也豈釋氏所稱直取無上菩提一切是非莫管之遺意耶嗚呼斯言也其儒釋所以分之始與 回之為人 張雲顔子戒慎恐懼超然悟未發己發之幾於喜怒哀樂處一得天命之性所謂善者則深入其中人欲都忘我心皆喪 愚謂超然悟未發己發之幾中庸無此意也喜怒哀樂莫非性也中節則無不善矣不知更欲如何得之而又如何深入其中也若此則是前乎此者未得此性而常在性之外也耶且曰我心皆喪尤害於理 張雲人第見其拳拳服膺而不知顔子與天理為一無一毫私欲橫乎其間不識不知我已且無有矣愚謂此言蓋欲極意以谀顔子而無所凖則不自知其言之過也 惟聖者能之 張雲予嘗求聖人而不可得今乃知止在喜怒哀樂未發處爾 愚謂有道者見理平常其言雍容閑暇而理緻自遠似不如此之駭遽而張皇也 君子之道費而隐 張雲由戒慎恐懼以養喜怒哀樂使為中為和以位天地育萬物 愚謂喜怒哀樂之未發乃本然之中發而中節乃本然之和非人之所能使也天地位焉萬物育焉亦理之自然今加以字而倒其文非子思之本意矣此乃一篇之指要而張氏語之辄有差缪尚安得為知言哉 張雲中庸無止法故聖人有所不知不能自謂知能止矣又曰君子之道所以大莫能載小莫能破以其戒慎恐懼察於微茫之功也 愚謂大學之道在知所止蓋無止則高者過卑者陷非所以為中庸矣聖人固未嘗自謂知能然非此章之指也蓋所謂不知不能莫能載莫能破皆言道體之無窮爾非謂聖人而言亦無察於微茫之意也 張雲戒慎恐懼則未萌之始已緻其察至於鸢飛魚躍而察乃在焉又曰上際下蟠察無不在所以如鸢飛魚躍察乃随飛躍而見焉 愚謂中庸引此詩以發明道體之無所不在所謂費而隐也明道上蔡言之已詳子思複生不能易也張氏之雲不亦異乎且曰未萌之始已緻其察則是有事焉而正之也 張雲顧惟此察始於戒慎恐懼以養中和而喜怒哀樂未發己發之間乃起而為中和 愚謂起而為中和如之何其起也此豈知中和者之語哉 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 張雲人即性也以我之性覺彼之性 愚謂詳經文初無此意皆釋氏之說也且性豈有彼我乎又如之何其能以也 張雲使其由此見性則自然由乎中庸而向來無物之言不常之行皆掃不見迹矣 愚謂見性本釋氏語蓋一見則已矣儒者則曰知性既知之矣又必有以養而充之以至於盡其用力有漸固非一日二日之功日用之際一有懈焉則幾微之間所害多矣此克己複禮之所以為難而曾子所以戰戰兢兢至死而後知其免也張氏之言與此亦不類矣然釋氏之徒有既自謂見性不疑而其習氣嗜欲無以異於衆人者豈非恃夫掃不見迹之虛談而不察乎無物不常之實弊以至此乎然則張氏之言其淵源所自蓋可知矣 忠恕違道不遠 張雲恕由忠而生忠所以責已也知己之難克然後知天下之未見性者不可深罪也又曰知一己之難克而知天下皆可恕之人 愚謂恕由忠生明道謝子侯子蓋嘗言之然其為說與此不相似也若曰知一己之難克而知天下皆可恕之人則是以己之私待人也恕之為義本不如此正蒙曰以責人之心責已則盡道以愛己之心愛人則盡仁以衆人望人則易從此則物我一緻各務循理而無違矣聖賢之言自有凖則所謂以人治人者雖曰以衆人望人然而必曰道不遠人則所以為衆人者亦有道矣以己不能克其私而并容它人使之成其惡則是相率而禽獸也其為不忠不恕孰大於是 所求乎子句以事父未能也 張雲子事父臣事君弟事兄朋友先施之皆曰求者蓋所以緻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