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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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是諸山哉若過九江至於敷淺原亦有襲其謬者以為衡山之脈東度而來則以見聞所及而知其必不然也蓋岷山之脈其一支為衡山者已盡於九江之西其一支又南而東度桂嶺者則包湘原而北徑潭袁之境以盡於廬阜其一支又南而東度大庾者則包彭蠡之原以北至乎建康其一支則又東包浙江之原而北其首以盡於會稽南其尾以盡乎閩越也豈衡山之脈能度九江而其度也又直為敷淺原而已哉又有欲以揚州之三江即為荊州之中江北江而猶病其阙一乃顧彭蠡之餘波适未有号則姑使之潛冒南江之名以足之且又自謂聖經書法之妙非它人之所及是亦極巧而且新矣然自湖口而下江本無二安得有三且於下文之震澤又懸隔遼夐而不相屬也則又安能曲說而強附之哉問諸吳人震澤下流實有三江以入於海彼既以目驗之恐其說之必可信而於今尚可考也因并論之以俟來者有以質焉 皇極辨 洛書九數而五居中洪範九疇而皇極居五故自孔氏傳訓皇極為大中而諸儒皆祖其說餘獨嘗以經之文義語脈求之而有以知其必不然也蓋皇者君之稱也極者至極之義标準之名常在物之中央而四外望之以取正焉者也故以極為在中之凖的則可而便訓極為中則不可若北辰之為天極脊棟之為屋極其義皆然而禮所謂民極詩所謂四方之極者於皇極之義為尤近顧今之說者既誤於此而并失於彼是以其說展轉迷缪而終不能以自明也即如舊說姑亦無問其它但即經文而讀皇為大讀極為中則夫所謂惟大作中大則受之為何等語乎今以予說推之則人君以眇然之身履至尊之位四方輻湊面内而環觀之自東而望者不過此而西也自南而望者不過此而北也此天下之至中也既居天下之至中則必有天下之純德而後可以立至極之标凖故必順五行敬五事以修其身厚八政協五紀以齊其政然後至極之标凖卓然有以立乎天下之至中使夫面内而環觀者莫不於是而取則焉語其仁則極天下之仁而天下之為仁者莫能加也語其孝則極天下之孝而天下之為孝者莫能尚也是則所謂皇極者也由是而權之以三德審之以蔔筮驗其休咎於天考其禍福於人如挈裘領豈有一毛之不順哉此洛書之數所以雖始於一終於九而必以五居其中洪範之疇所以雖本於五行究於福德而必以皇極為之主也若箕子之言有曰皇建其有極雲者則以言夫人君以其一身而立至極之标凖於天下也其曰歛時五福用敷錫厥庶民雲者則以言夫人君能建其極則為五福之所聚而又有以使民觀感而化焉則是又能布此福而與其民也其曰惟時厥庶民於汝極錫汝保極雲者則以言夫民視君以為至極之标凖而從其化則是複以此福還錫其君而使之常為至極之标凖也其曰凡厥庶民無有淫朋人無有比德惟皇作極雲者則以言夫民之所以能有是德者皆君之有以為至極之标凖也其曰凡厥庶民有猷有為有守汝則念之不協於極不罹於咎皇則受之雲者則以言夫君既立極於上而下之從化或有淺深遲速之不同其有謀者有才者有德者人君固當念之而不忘其或未能盡合而未抵乎大戾者亦當受之而不拒也其曰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德汝則錫之福時人斯其惟皇之極雲者則以言夫人之有能革面從君而以好德自名則雖未必出於中心之實人君亦當因其自名而與之以善則是人者亦得以君為極而勉其實也其曰無虐?獨而畏高明人之有能有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雲者則以言夫君之於民一視同仁凡有才能皆使進善則人才衆多而國賴以興也其曰凡厥正人既富方谷汝弗能使有好於而家時人斯其辜於其無好德汝雖錫之福其作汝用咎雲者則以言夫凡欲正人者必先有以富之然後可以納之於善若不能使之有所賴於其家則此人必将陷於不義至其無複更有好德之心而後始欲教之以修身勸之以求福則已無及於事而其起以報汝唯有惡而無善矣蓋人之氣禀或清或濁或純或駁有不可以一律齊者是以聖人所以立極乎上者至嚴至密而所以接引乎下者至寛至廣雖彼之所以化於此者淺深遲速其效或有不同而吾之所以應於彼者長養涵育其心未嘗不一也其曰無偏無陂遵王之義無有作好遵王之道無有作惡遵王之路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無反無側王道正直會其有極歸其有極雲者則以言夫天下之人皆不敢狥其已之私以從乎上之化而會歸乎至極之标凖也蓋偏陂好惡者已私之生於心者也偏黨反側者已私之見於事者也王之義王之道王之路上之化也所謂皇極者也遵義遵道遵路方會其極也蕩蕩平平正直則已歸於極矣其曰皇極之敷言是彛是訓於帝其訓雲者則以言夫人君以身立極而布命於下則其所以為常為教者皆天之理而不異乎上帝之降衷也其曰凡厥庶民極之敷言是訓是行以近天子之光雲者則以言夫天下之人於君所命皆能受其教而謹行之則是能不自絕遠而有以親被其道德之光華也其曰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雲者則以言夫人君能立至極之标凖所以能作億兆之父母而為天下之王也不然則有其位無其德不足以首出庶物統禦人羣而履天下之極尊矣是書也原於天之所以錫禹雖其茫昧幽眇有不可得而知者然箕子之所以言之而告武王者則已備矣顧其詞之宏深奧雅若有未易言者然嘗試虛心平氣而再三反複焉則亦坦然明白而無一字之可疑但先儒未嘗深求其意而不察乎人君所以修身立道之本是以誤訓皇極為大中又見其詞多為含洪寛大之言因複誤認中為含胡苟且不分善惡之意殊不知極雖居中而非有取乎中之義且中之為義又以其無過不及至精至當而無有毫髪之差亦非如其所指之雲也乃以誤認之中為誤訓之極不謹乎至嚴至密之體而務為至寛至廣之量其弊将使人君不知修身以立政而堕於漢元帝之優遊唐代宗之姑息卒至於是非颠倒賢否貿亂而禍敗随之尚何歛福錫民之可望哉嗚呼孔氏則誠誤矣然迹其本心亦曰姑以随文解義為口耳占畢之計而已不知其禍之至此也而自漢以來迄今千有餘年學士大夫不為不衆更曆世變不為不多幸而遺經尚存本文可考其出於人心者又不可得而昧也乃無一人覺其非是而一言以正之者使其患害流於萬世是則豈獨孔氏之罪哉予於是竊有感焉作皇極辨 馮當可字時行蜀人博學能文其集中有封事雲願陛下遠便佞疎近習清心寡欲以臨事變此興事造業之根本洪範所謂皇建其有極者也其論皇極深合鄙意然則予前所謂千有餘年無一人覺其缪而正之者亦近誣矣但專經之士無及之者而文士反能識之豈汨沒傳注者不免於因陋踵訛而平心誦味者有時而得之文字之外耶慶元丙辰臘月甲寅東齋南窗記 尹和靖手筆辨 伊川先生曰某在何必看此書若不得某之心隻是記得它意豈不有差 既雲某在不必看則先生不在之時語録固不可廢矣不得先生之心而徒記已意此亦學者所當博學審問精思而明辨之不可以一詞之失而盡廢其餘也但先生在則可以式瞻儀刑親受音旨自是不必看耳然讀焉而質其疑於先生豈不益有助於發明哉如楊遵道録中記李端伯録至大至剛以直之論若使遵道於此廢而不觀存而不論則亦無以決此語之得失矣伊川所以告和靖者蓋就其力量所至而語之惜乎其不複緻疑於此而遽誦以終身也 所見有淺深故所記有工拙失其意者不假一二言也淺拙而失其意者固不足觀矣其見深其記工而得其意者豈可以彼之失而遽廢之哉 如世傳史評之類皆非先生所着 史評固非先生所着但當論辨以曉學者不可因此并廢語録也 紹興初士大夫頗以伊川語録資誦說言事者直以狂怪淫鄙诋之蓋難力辨也 以語録資誦說者當時士大夫之罪以狂怪淫鄙诋之當時言事者之失非語録使然也今惡當時士大夫畏當時言事者而諱語録以為不足觀是既助言者以自攻而又無以服當時學者之心也豈不誤哉 掇同門所記僅數十端示之 愚嘗讀此書矣類多解釋經義之言若程氏之學止於如此則亦無以繼孔孟不傳之緒前輩言學欲博不欲雜欲約不欲陋誠有味哉 伊川之學在易傳不必他求也 孔子删詩定書系周易作春秋而其徒又述其言以為論語其言反複證明相為表裡未聞其以此而廢彼也 易傳所自作也語録它人作也人之意它人能道者幾何哉 如是則孔氏之門亦可以專治春秋而遂廢論語矣而可乎 伊川先生為中庸解疾革命焚於前門人問焉伊川先生曰某有易傳在足矣何以多為 嘗見别本記或問和靖據語録先生自言中庸已成書今其書安在和靖曰先生自以為不滿意而焚之矣此言恐得其真若無所不滿於其意而專恃易傳逆廢中庸吾恐先生之心不如是之隘也 雜學辨【何叔京跋語附】 蘇氏易解 乾之彖辭發明性命之理與詩【烝民維天之命】書【湯诰泰誓】中庸孟子相表裡而大傳之言亦若符契蘇氏不知其說而欲以其所臆度者言之又畏人之指其失也故每為不可言不可見之說以先後之務為閃倏滉漾不可捕捉之形使讀者茫然雖欲攻之而無所措其辨殊不知性命之理甚明而其為說甚簡今将言之而先曰不可言既指之而又曰不可見足以眩夫未嘗學問之庸人矣由學者觀之豈不适所以為未嘗見未嘗知之驗哉然道衰學絶世頗惑之故為之辨以待後之君子而其它言死生鬼神之不合者亦并附焉 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 蘇曰此論元也元之為德不可見也所可見者萬物資始而已天之德不可勝言也惟是為能統之愚謂四德之元猶四時之春五常之仁乃天地造化發育之端萬物之所從出故曰萬物資始言取其始於是也存而察之心目之間體段昭然未嘗不可見也然惟知道者乃能識之是以蘇氏未之見耳不知病此顧以已之不見為當然而謂真無可見之理不亦惑之甚與 雲行雨施品物流形 蘇曰此所以為亨也 大明終始六位時成時乘六龍以禦天 蘇曰此所以為利也 愚謂此言聖人體元亨之用非言利也 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和 蘇曰此所以為貞也 愚謂此兼言利貞而下句結之也 乃利貞 蘇曰并言之也 愚謂此結上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和之文與大明終始六位時成時乘六龍以禦天不相蒙蘇氏之說亦誤矣 蘇曰正直也方其變化各之於情無所不至反而循之各直其性以至於命此所以為貞也 愚謂品物流形莫非乾道之變化而於其中物各正其性命以保合其大和焉此乾之所以為利且貞也此乃天地化育之源不知更欲反之於何地而又何性之可直何命之可至乎若如其說則保合大和一句無所用矣 蘇曰古之君子患性之難見也故以可見者言性以可見者言性皆性之似也 愚謂古之君子盡其心則知其性矣未嘗患其難見也其言性也亦未嘗不指而言之非但言其似而已也且夫性者又豈有一物似之而可取此以況彼耶然則蘇氏所見殆徒見其似者而未知夫性之未嘗有所似也 蘇曰君子日修其善以消其不善不善者日消有不可得而消者焉小人日修其不善以消其善善者日消有不可得而消者焉夫不可得而消者堯舜不能加焉桀纣不能逃焉是則性之所在也又曰性之所在庶幾知之而性卒不可得而言也 愚謂蘇氏此言最近於理前章所謂性之所似殆謂是耶夫謂不善日消而有不可得而消者則疑若謂夫本然之至善矣謂善日消而有不可得而消者則疑若謂夫良心之萌蘖矣以是為性之所在則似矣而蘇氏初不知性之所自來善之所從立則其意似不謂是也特假於浮屠非幻不滅得無所還者而為是說以幸其萬一之或中耳是将不察乎繼善成性之所由梏亡反覆之所害而謂人與犬羊之性無以異也而可乎夫其所以重歎性之不可言蓋未嘗見所謂性者是以不得而言之也 蘇曰聖人以為猶有性者存乎吾心則是猶有是心也有是心也僞之始也於是又推其至者而假之曰命命令也君之命曰令天之令曰命性之至者非命也無以名之而寄之命耳 愚謂蘇氏以性存於吾心則為僞之始是不知性之真也以性之至者非命而假名之是不知命之實也如此則是人生而無故有此大僞之本聖人又為之計度隐諱僞立名字以彌縫之此何理哉此蓋未嘗深考夫大傳詩書中庸孟子之說以明此章之意而溺於釋氏未有天地已有此性之言欲語性於天地生物之前而患夫命者之無所寄於是為此說以處之使兩不相病焉耳使其誠知性命之說矣而欲語之於天地生物之前蓋亦有道必不為是支?淫遁之辭也 蘇曰死生壽夭無非命者未嘗去我也而我未嘗覺知焉聖人之於性也至焉則亦不自覺知而已矣此以為命也又曰命之與性非有天人之辨也於其不自覺知則謂之命 愚謂如蘇氏之說則命無所容命無所容則聖人所謂至命者益無地以處之故為是說以是迷罔又以罔夫世之不知者而已豈有命在我而不自覺知而可謂之聖人哉蘇氏又引文言利貞性情之文傳會其說皆非經之本旨今不複辨 首出庶物萬國鹹寜 蘇氏雲雲 愚謂此言聖人體利貞之德也蘇氏說無病然其於章句有未盡其說者 一隂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 蘇雲隂陽果何物哉雖有婁矌之聰明未有能得其髣髴者也隂陽交然後生物物生然後有象象立而隂陽隐凡可見者皆物也非隂陽也然謂隂陽為無有可乎雖至愚知其不然也物何自生哉是故指生物而謂之隂陽與不見隂陽之髣髴而謂之無有皆惑也 愚謂隂陽盈天地之間其消息阖辟終始萬物觸目之間有形無形無非是也而蘇氏以為象立而隂陽隐凡可見者皆物也非隂陽也失其理矣逹隂陽之本者固不指生物而謂之隂陽亦不别求隂陽於物象見聞之外也 蘇曰聖人知道之難言也故借隂陽以言之曰一隂一陽之謂道一隂一陽者隂陽未交而物未生之謂也喻道之似莫密於此者矣隂陽一交而生物其始為水水者無有之際也始離於無而入於有矣老子識之故其言曰上善若水又曰水幾於道聖人之德雖可以名而不囿於一物若水之無常形此善之上者幾於道矣而非道也若夫水之未生隂陽之未交廓然無一物而不可謂之無有此真道之似也愚謂一隂一陽往來不息舉道之全體而言莫着於此者矣而以為借隂陽以喻道之似則是道與隂陽各為一物借此而況彼也隂陽之端動靜之機而已動極而靜靜極而動故隂中有陽陽中有隂未有獨立而孤居者此一隂一陽所以為道也今曰一隂一陽者隂陽未交而物未生廓然無一物不可謂之無有者道之似也然則道果何物乎此皆不知道之所以為道而欲以虛無寂滅之學揣摸而言之故其說如此 蘇曰隂陽交而生物道與物接而生善物生而隂陽隐善立而道不見矣故曰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仁者見道而謂之仁智者見道而謂之智夫仁智聖人之所謂善也善者道之繼而指以謂道則不可今不識其人而識其子因之以見其人則可以謂其人則不可故曰繼之者善也學道而自其繼者始則道不全 愚謂繼之者善言道之所出無非善也所謂元也物得是而成之則各正其性命矣而所謂道者固自若也故率性而行則無往而非道此所以天人無二道幽明無二理而一以貫之也而曰隂陽交而生物道與物接而生善物生而隂陽隐善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