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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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此所示别紙條目雖多然其大槩隻是不曾實持得敬不曾實窮得理不曾實信得性善不曾實求得放心而乃緣文生義虛費說詞其說愈長其失愈遠此是莫大之病隻以其間所論曲折及後段克伐怨欲鄉原思學瞻忽前後之類觀之便自可見若果是實曾下得工夫即此等處自無可疑縱有商量亦須有着實病痛不應如此泛泛矣曾子一段文意雖說得行然似亦未是真見似此等處且須虛心涵泳未要生說卻且就日用間實下持敬工夫求取放心然後卻看自家本性元是善與不善自家與堯舜元是同與不同若信得及意思自然開明持守亦不費力矣君子而時中卻是集注失於太簡令人生疑今已削去隻見存文義已自分明若不為此句所牽則亦無可疑矣恐枉費思索故并及之然其切要工夫無如前件所說千萬留意也 答周舜弼 所論仁字殊未親切而語意叢雜尤覺有病須知所謂心之德者即程先生谷種之說所謂愛之理者則正所謂仁是未發之愛愛是已發之仁耳隻以此意推之更不須外邊添入道理反混雜得無分曉處若如此處認得仁字即不妨與天地萬物同體若不會得而便将天地萬物同體為仁卻轉見無交涉矣仁義禮智便是性之大目皆是形而上者不可分為兩事顔子之勇隻以曾子所稱數事體之於身非大勇者其孰能之克己之說未為不是但如此言語上理會恐無益耳其他數條似皆未切大抵前後見舜弼講論多是不切已而止於文字上揑合所以無意味不得力須更就此斡轉方有實地工夫也 答周舜弼 示及疑問且當如此涵泳甚善緻知工夫亦隻是且據所已知者玩索推廣将去具於心者本自無不足也敬子遠來不易其志甚勇而功夫未密更宜相與切嗟更令精細平穩乃佳耳觀其病痛與長孺頗相似所以做處一般不知吾人所學且要切身正不以此等為高也若親養未便亦須委曲商量不須如此躁迫也伊川告詞如此是亦紹興初年議論未免一褒一貶之雜也 答周舜弼 所谕敬字工夫於應事處用力為難此亦常理但看聖賢說行笃敬執事敬則敬字本不為默然無為時設須向難處力加持守庶幾動靜如一耳克己亦别無巧法譬如孤軍猝遇強敵隻得盡力舍死向前而已尚何問哉 答周舜弼 示喻為學之意大槩不過如此更在日用之間實用其力念念相續勿令間斷 答周舜弼 來喻所雲皆學者不能無疑之處然讀書則實究其理行已則實踐其迹念念鄉前不輕自恕則在我者雖甚孤高然與他人元無幹預亦何必私憂過計而陷於同流合污之地耶 答周舜弼 講學持守不懈益勤深慰所望又聞頗有朋友之助當此歲寒不改其操尤不易得也更願相與磨厲以造其極毋使徒得虛名以取實禍乃為佳耳前書絜矩之說大槩得之二字文義蓋謂度之以矩而取其方耳今所示數條各以鄙意附於其後卻以封還幸試思之來說大槩明白詳細但且於此更加反複虛心靜慮密切玩味久之須自見得更有精微處不但如此而己也承欲見訪固願一見但遠來費力不若如前所說着實下功果自得之則與合堂同席亦無以異也鄉來蔡君今安在能不受變於俗否耶 大學之道莫切於緻知莫難於誠意意有未誠必當随事即物求其所以當然之理然觀天下之事其幾甚微善惡邪正是非得失未有不相揉雜乎芒芴之間者靜而察之者精則動而行之者善聖賢之學必以踐履為言者亦曰見諸行事皆平日之所素定者耳今先生之敎必曰知之者切而後意無不誠蓋若泛論知至如諸家所謂極盡而無餘則遂與上文所謂緻知者為無别況必待盡知萬物之理而後别求誠意之功則此意何時而可誠耶此正學者緊切用功之地而先生訓釋精明誠有以發聖賢未發之藴竊嘗體之於心事物之來必精察乎善惡之兩端如是而為善則确守而不違如是而為惡則深絶而勿近【先生勿去此并上二句】亦庶幾不苟於緻知而所知者非複泛然無切於事理不苟於誠意而好善惡惡直欲無一毫自欺之意敬守此心無敢怠忽課功計效則不敢以為意焉如此用力不知如何 知至隻是緻知到處非别有一事也但見得本來合當如此之正理自然發見透徹則所知自切不須更說确守深絶而意自無不誠矣 傳之二章釋自新新民而結之以君子無所不用其極者言皆欲止於至善也蓋自緻知以至修身無非所以自新也自齊家以至平天下無非所以新民也凡此八者誠大學之條目然必曰止於至善者深言擇善不可以不精耳夫善一也有至善則有未善【先生改雲善而未至】所以言擇善之難如此過則失中不及則亦未至于中宜其應事接物之際固有欲為公而反遂其私欲為義而乃狥乎利厚薄輕重泛然而應不得其當是皆知之有未切也補亡之章謂用力之久而一旦廓然貫通焉則理之表裡精粗無不盡而心之分别取舍無不切是必加之以積習之功庶乎廓然貫通然後可以言止於至善之事乎苟未至此則分别取舍於心當如何 一事自有一事之至善如仁敬孝慈之類 忿懥恐懼好樂憂患人之所不能無者然有一于此則心不得其正何哉蓋此心不可以頃刻而不存苟喜怒憂懼一萌于中則心有系累不特不能帥乎氣而氣反得以動其心矣故當忿懥之時唯有忿懥而已既以忿懥為主尚何心之可存恐懼之類莫不皆然聖人於此深欲學者常存此心無少間斷喜怒哀懼猶不可有而況於曠蕩外馳邪辟妄念以為此心之累者乎故曰心有不存則無以檢其身矣以此意體之如何 有喜怒憂懼則四者之發不得其正無喜怒憂懼則四者之發何不正之有 絜矩之道推已度物而求所以處之之方故於上下左右前後之際皆不以己之所不欲者施諸彼而已矣然皆以敬老事長恤孤之三者推之以見民心之同然故下文極言好惡不可以異乎人而财利不可以擅乎已苟惟不然皆取惡之道也是則一章之意無非發明恕之一字上章既言所藏乎身不恕則不能喻諸人矣於此複推廣之以極其所不通之意恕之為用其大如此求其指歸則不過孝弟慈三者行乎一家推而至於治國平天下同一幾而已孝弟慈非恕也自身而家自家而國自國而天下推之者近施之者廣必與人同其欲而不拂乎人之性茲其所以為恕以此觀之是否 此段說得條暢 緻中和注雲自戒謹恐懼而守之以至於無一息之不存則極其中而天地位矣自必謹其獨而察之以至於無一行之不慊則極其和而萬物育矣夫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戒謹恐懼所以守之於未發之時故無一息之不存而能極其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必謹其獨所以察之於既發之際故無一行之不慊而能極其和天地之所以位者不違乎中萬物之所以育者不失乎和緻中和而天地自位萬物自育者蓋如此學者於此靜而不失其所操動而不乖其所發亦庶幾乎中和之在我而已天地萬物之所以位且育焉則不敢易而言之未識是否 其說隻如此不難曉但用力為不易耳勉旃勉旃凡事豫則立一節言與事行與道皆欲先定於其初則不跲不困不疚不窮斯有必然之驗故下文自不獲乎上不信乎朋友不順乎親而推之皆始於不誠乎身而已然則先立乎誠為此章之要旨而不明乎善則不可以誠乎身也今欲進乎明善之功要必格物以窮其理緻知以處其義夫然後真知善之為可好而好之則如好好色真知惡之為可惡而惡之則如惡惡臭明善如此夫安得而不誠哉以是觀之則中庸所謂明善即大學緻知之事中庸之所謂誠身即大學意誠之功要其指歸其理則一而已是否 得之 費而隐章引鸢飛魚躍之詩以明其旨程夫子以為子思吃緊為人與必有事焉而勿正之意同活潑潑地竊以為子思之言無非實理而程夫子之說亦皆真見今又得先生竄定此章反複開曉昭然着見耽玩久之心融意釋夫形而下者道之用矣必有形而上者為之體其用廣夫安得而不費其體微又安得而不隐體用顯微初無間絶人惟覩其用之顯而不見其體之微也是以終身由之而不知子思於是托鸢魚以明此理之昭着而其所以然之故則亦可知其隐然為難見也夫見於鸢魚者尚爾而況自夫婦隐微之間極而至於天地廣博之際化育流行洪纎高下莫不皆然此理固非偶然者而亦孰與之哉子思之言精密峻潔而程子之論無纎毫凝滞倚着之意非先生其孰知之大意如何 隻是如此更宜詳味 二十七章始言道之體極於至大而無外道之用入於至小而無間非至德之人不足以凝之中言至道之凝非大小精粗舉而并行則不足以凝是道也末言所處之無不宜所以極言至道之凝其效如此然大小精粗之旨諸家所論不同張子逐句為義呂氏因之以一句自相反覆為說遊氏以逐句相承接為說楊氏以逐句上一節承上節下一節承下節為說卻以溫故知新為道問學之事敦厚崇禮為道中庸之事兼而讀之亦足以發明大旨然分比精密條理該貫終不若以尊德性為存心之本而極乎道體之大以道問學為緻知之本而盡乎道體之細遂以廣大高明溫故敦厚為存心之屬以精微中庸知新崇禮為緻知之屬於是犁然各當於人心使學者有用力之地而不悖乎名義之紛纭也竊嘗玩索所謂不以一毫私意自蔽者指緻廣大而言也不以一毫私欲自累者指極高明而言也乍讀兩句似若一意相同然試體之一以私意自蔽則心不洪放而狹隘迫窄何以緻廣大乎一以私欲自累則此心沉溺而昏暗卑陋何以極高明乎此二句若相似而實不同者妄意如此是否 得之 末章八引詩前五條論始學至成德疎密淺深之序後三條皆所以贊不顯之德前此蓋未有發明斯義若此昭着明白也今觀尚絅一條則知為己之學不可以狥名而入德之方皆由乎已而已進而至於亦孔之昭則謹獨之行已着又進而至於不愧屋漏則謹獨之效益彰其曰奏假無言所以言其德之已成又曰不顯惟德所以言其德之至盛故先之以不賞不怒而民自畏勸終之以笃恭而天下平也夫自下學謹獨之事積而至於笃恭而天下平則其存心也愈謹而進德也彌盛複三引詩以歎詠不顯之德固不在乎聲色之末亦非德輶如毛之可比極論其妙不若無聲無臭之詩為可以形容其不顯之至耳竊嘗謂此章之旨正與首章相應首章論道體之大端故以性命敎之三者言之於始然必戒謹恐懼而存其未發之中必謹其獨而保其既發之和中和之至所以能位天地育萬物者蓋其德之盛同乎天而然也中庸之書所以始於是者其旨深哉有志於學者可不知天德之在聖人者為如何於此宜盡心焉爾未審是否 亦孔之昭是謹獨意不愧屋漏是戒謹恐懼意 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不但終食之間而已也雖造次必於是不但造次而已也雖颠沛必於是蓋欲此心無頃刻須臾之間斷也及稱顔子則曰三月不違於衆人則曰日月至焉而已今學者於日月至焉且茫然不知其所謂況其上者乎克己工夫要當自日月至焉推而上之至終食之間以至造次至颠沛一節密一節去庶幾持養純熟而三月不違可學而至不學則己欲學聖人則純亦不已此其進步之階欤 下學之功誠當如此其資質之高明者自應不在此限但我未之見耳 不忮不求何用不臧貧與富交強則忮弱則求人惟中無所養而後饑渴得以害其心也故不能自安於貧而有慕乎彼之富此心一動物欲行焉故雖可已而不已孟子所謂宮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識窮乏者得我而為之類蓋有不可勝窮之私由是以失其本心而忮嫉忮害生焉否則謟曲以求之而不自知其為卑汚淺陋之甚也子路之志不牽乎外物之誘夫子稱之欲以進其德惜乎不能充此而上之至有終身誦之之蔽不然箪瓢陋巷之樂當與顔子同之日用工夫信乎不可遽已也 是如是 晦庵集卷五十 <集部,别集類,南宋建炎至德佑,晦庵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