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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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晦庵集卷五十      宋 朱子 撰書【問答 一本作知舊門人問答】 合楊元範【大法】 承示及新着易說開卷一讀啟發已多屬此數日諸處書問萃集撥置不下未及詳細但所略看過處其不能無疑者已兩三條如元亨利貞文王本意隻是大亨而利於正耳至彖傳文言乃有四德之說今若依而釋之則此乾卦隻合且以陽氣推說不應於利字遽以隂氣佐陽為言且以一木言之萌芽則元華葉則亨枝幹堅強則利子實成熟則貞貞則所成之實又可種而為元循環蓋無窮也若但謂歸根複命則亦不見貞字之意矣此須更於天地大化通體觀察其曲折未易以尺紙言也又大明終始乃言聖人大明乾道之終始程先生說本如此但傳中言之簡略卻是語錄中有此意若雲乾道自能大明其終始殊費言語卒不成文義也大有卦亨享二字據說文本是一字故易中多互用如王用亨於岐山亦當為享如王用享于帝之雲也字畫音韻是經中淺事故先儒得其大者多不留意然不知此等處不理會卻枉費了無限辭說牽補而卒不得其本意亦甚害事也非但易學凡經之說無不如此獨恨早衰無精力整頓得耳大抵隂陽隻是一氣隂氣流行即為陽陽氣凝聚即為隂非直有二物相對也此理甚明周先生於太極圖中已言之矣 答潘文叔【友文】 所喻為學利病至纎至悉既知如此便當實下功夫就其所是去其所非久之自然有得力處正不必如此論量計較卻成空言無益已事也況其所說一前一卻纒綿繳繞終日勞攘更不曾得下功夫隻如此疑惑擔閣過卻日時深為可惜向見子約書來多是如此嘗痛言之近日方覺撒手向前行得數步雖未必盡是且免如此遲疑惶惑首鼠兩端也知行之說恐古人說知字不如此大學所謂格物緻知乃是即事物上窮得本來自然當然之理而本心知覺之體光明洞達無所不照耳非是囘頭向壁隙間窺取一霎時間已心光影便為天命全體也斵輪相馬之說亦是此病紙尾所謂壞證者似已有之切宜便就腳下一切掃去而於日用之間稍立程課着實下工夫不要如此胡思亂量過卻日子也 答潘文叔 瞥然知見之說前書似已奉聞矣尚書亦無他說隻是虛心平氣阙其所疑随力量看敎浃洽便自有得力處不須預為較計必求赫赫之近功也近亦整頓諸家說欲放伯恭詩說作一書但鄙性褊狹不能兼容曲狥恐又不免少紛纭耳詩亦再看舊說多所未安見加删改别作一小書庶幾簡約易讀若詳考即自有伯恭之書矣大學之格物中庸之明善近日方亦看得親切恨相遠無由面論耳 答潘文叔 命之以事與上文謂之有謂之無一例未是指殺之語侯先生文字疎率隻可大槩看然此一節卻無病也人之氣質不同謀野而獲亦是虛曠閑靜處見事精審無膠擾之患耳固是質之所偏然亦非大病也 左右固非大臣亦非閹宦弄臣但謂親近之臣如漢侍中給事中魏晉以來中書門下之比雲耳所謂左右太親者身蔽正指劉放孫資而言耳大夫卻是任政之臣六卿官之長亦上大夫也孟子之意但欲齊王審於擇人未必以其信左右之言而發所雲教之以不信大臣亦是推說之過大抵讀書隻合平心說理不必如此過求卻失正意也 答潘文叔 所喻讀書求道深思力行之意深慰所望然殊未見常日端的用功及逐時漸入進步之處而但說不敢向外馳求不作空言解會恐又隻成悠悠度日永不到真實地頭也承許官滿見訪會面非遠當得細論但歲月如流光隂可惜既以自歎又不能不以人物世道為憂也 答潘端叔【友端】 示谕講學之意甚善甚善但此乃吾人本分事隻以平常意思密加慤實久遠功夫而勿計其效則從容之間日積月累而忽不自知其益矣近時學者求聞計獲之私勝其於學問思辨之功未加毫末而其分畫布置準拟度量之意已譁然於其外矣是以内實不足而遊聲四馳及其究也非徒無益於己而其為此學之累有不可勝言者惟明者思有以反之則友朋之望也 答潘端叔 示喻子約曲折甚當渠所守固無可疑但其論甚怪教得學者相率而舍道義之塗以趨功利之域充塞仁義率獸食人不是小病故不免極力陳之以其所守言之固有過當若據其議論則亦不得不說到此地位也承需論語或問此書久無功夫修得隻集注屢改不定卻與或問前後不相應矣山間無人錄得不得奉寄可隻用舊本看有不穩處子細喻及卻得評量也今年諸書都修得一過大學所改尤多比舊已極詳密但未知将來看得又如何耳義理無窮精神有限又不知當年聖賢如何說得如此穩當精密無些滲漏也 答潘端叔 持守省察不令間斷則日用之間不覺自有得力處矣禮記須與儀禮相參通修作一書方可觀中間伯恭令門人為之近見路德章編得兩篇頗有次弟然渠輩又苦盡力於此反身都無自得處亦覺枉費工夫爾 答潘端叔 子曰囘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其餘則日月至焉而已矣友端竊謂仁人心也蓋非二物曰心不違仁者分而言之則心猶言仁之形仁猶言心之理也顔子心不違仁雖無時而或違然視聖人則猶有以此合彼氣象聖人以三月言其久蓋常而不變也顔子未達一間者政在不違處以尚有些小思勉而已或謂不違則有時而或違不違者三月則或違於三月之外非也 三月不違則三月之外或有時而少違矣以此合彼亦恐說得心與仁真成二物了所謂仁之形者亦然此類更涵養意思看不容如此太急迫也 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遊於藝友端竊謂事事物物皆有理也志於道則思以極之於涵泳之中也 志者求之知是理而期於必至之謂 天生德於予桓魋其如予何友端竊謂夫子之身桓魋所能害也夫子之德桓魋其如之何哉 以畏匡之語參之此聖人決知桓魋不能害己之詞之身之德其說過矣 子與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後和之伊川先生解歌必全章也與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同也未曉乞開誨 嘗謂此章見聖人謙退詳審不掩人善之意乃為盡其曲折伊川先生但言其不從中間一截和起耳雖亦是一意思然恐未盡 子曰泰伯其可謂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友端竊謂文王有聖德蓋天命之所在也泰伯知天命之所在故其讓也純乎天下之公而不系乎一己之私雖斷髪文身舉世不見知而不悔止於至善而已庸他計乎非精於義達於權者其孰能與於此至德雲者人心之安天理之極無過與不及而不可一毫加損者也 此段意思甚佳 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裡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也君子人與君子人也友端竊謂臨大節而不可奪也貫上二句蓋惟臨大節而不可奪方見得可以托可以寄耳夫托孤寄命幸而無大變未見其難也唯其幾微之間義理精明危疑之時志意堅定雖國勢搶攘人心搖兀猶能保輔幼孤而安其社稷維持百裡而全其生靈利害不能移其見死生不能易其守故曰臨大節而不可奪也斯足以當夫所謂可以托可以寄矣 此段亦好鄙意正如此說然可以二字蓋猶以其才言之不可奪處乃見其節重處正在此也 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驕且吝其餘不足觀也已友端竊謂驕則挾為己有專於誇己者也吝則固為己私不肯舍己者也二者皆生於有己而已但驕者驕於人吝者吝於己驕則外若有餘吝則内常不足耳曰其餘不足觀者其餘指才美而言蓋善者天下之公善也人之有善如才美在身雖若周公之多亦人之所當為耳夫何有於己以為己有則所謂才美者皆出於一己之私雖善猶利也故曰有其善喪厥善是以其餘不足觀也二者之病未易去也自學者言之以一能自居以一知自喜皆所謂驕也善而不公於人過而憚改於己皆所謂吝也惟深緻其知而勇於克己者始知二者之誠有害而後能覺其起而化其萌矣 此義亦善 子曰三年學不至於谷不易得也友端竊謂三年之間存察之功無斯須之忘也則工夫亦熟矣積累亦久矣其必至於善矣有不至焉者難得也則以夫所學之差等施工之斷續而然耳 此章文義難通嘗意當從楊先生說但至當作志乃通耳考上下章意亦此類 子畏於匡【至】匡人其如予何友端竊謂堯舜禹湯武王周公有其時而道行於世者也文王非其時而道傳之書者也孔子聖人之在下者老而不遇退而将傳之書故此章以斯文為言而獨曰文王既沒也 此章意恐未然文王道行於當時澤及於後世矣子曰從我於陳蔡者【至】子遊子夏友端竊謂顔闵冉雍稱其學宰我子貢以下稱其才顔闵四子非無才才不足以名之故所稱者學也宰我以下非不學學未至於成故所稱者止於才也皆舉其重者言之耳然非由賜遊夏之徒終身之事而止於所稱者而已也蓋才有不同學則無不同因其才之偏而抑揚進退之教者之事也因其才之偏而求有以化之學者之事也今程先生曰有以文學入者有以政事入者有以言語入者有以德行入者是學有多歧而所入之門各不同也蓋恐記者之誤耳 學不可以一事名德行言語政事文章皆學也今專以德行為學誤矣伊川先生之言恐當深味而以實事驗之由賜遊夏之徒終身之事孔子所稱蓋亦如此不必過為辭說曲加尊奉也 子曰君子恥其言而過其行友端竊謂過其行猶易所謂行過乎恭喪過乎哀用過乎儉之過非言過其行也以而字貫其中可見矣範氏以下之說恐文勢不順 舊嘗疑此章當如此說今得來喻甚合鄙意也 子張問行【至】子張書諸紳友端竊謂言忠信行笃敬存養之功繼而不息則事來知起不為物欲所昏而理之所在不能揜於省察之際矣若如楊氏其者指物之辭所謂其者果何物學者見此而後行則無入而不自得之說置之胸中則恐事物之來反成疑貳卻反無下手處 其字正指忠信笃敬耳參前倚衡謂言必欲其忠信行必欲其笃敬念念不忘常如有此二物在目前也 答潘恭叔【友恭】 友恭坐時亦間有虛靜之象【此時卻是無欲】而未能無欲也【此謂平時】所恨工夫未能接續故憚煩失錯之處極多惟其憚煩愈多失錯深知之而不能改蓋欲靜意勝也 所論皆善但不可如此迫切計功非惟無益反有所害宜深戒之 橫渠說性命於氣性命於德之命恐隻是聽命之意性天德命天理天理雲者亦曰聽命於德無非天理之當然耳不知是否 性命於氣恐性命兩字須作一般看言性命皆出於氣禀之偏也性天德命天理即所謂性命於德 惟聖人可以踐形雲者踐行當來吾身所具之理也可雲者盡理而無餘欠也楊氏體性之說如何 程先生以充人之名解踐形字甚善踐猶踐言踐約之踐非謂踐行所具之理也楊氏體性之語不可曉【本作說】 太子蒯瞶得罪靈公出奔晉趙氏靈公嘗遊於郊謂公子郢曰我将立若為後靈公卒夫人奉遺命而立郢郢以辄在為辭於是國人立辄辄立十二年辄出亡蒯聩入是為莊公莊公立三十年而出奔友恭竊詳此事妄意謂辄不顧其父而自立固已失父子之義矣蒯聩得罪於父而出奔乃因豎良夫及孔悝毋劫悝升台而盟立之是不用先君之遺命父子君臣之義俱失之矣然則宗國所宜立者何人其必郢乎當郢辭國之日國人立辄之時辄能逃去則郢無得而辭蒯瞶亦無複君衛之意及夫蒯瞶既入良夫悝母相與劫悝是時若能守之以死則蒯瞶安得而立哉惜乎孔悝不知出此一切付之無可奈何此蒯聩所以立也雖然天下豈有無父子君臣之國哉宜乎蒯聩未幾而複奔也 此論大槩得之但謂辄逃去則蒯聩無複君衛之意及蒯聩既立而複奔者非是蓋辄自當逃去非欲為是以拒蒯瞶之來也蒯聩脫或能守其國亦不可知但義理自不是耳不必如此牽合也 孔悝有母不能禁